第2章 蹭蹭
晚上十點，葉滿歌駕駛的車駛進小區。
将車子停在車庫，熄火，葉滿歌正要下車，電話鈴聲就響了。
"媽，嗯，我到家了。"葉滿歌一邊低頭換鞋一邊和母親聊着，"嗯，好，沒事，您和李叔早點休息。"
葉滿歌把換下來的平底鞋塞到副駕駛座下的空檔裏，單手拿着手機，單手甩着車鑰匙，慢悠悠走着，電話那頭母親還在低聲數落着，"你這孩子，叫你住一晚再走，非不肯，翅膀硬了是不，啊？"
"那我哪敢呀"葉滿歌渾然不怕，笑嘻嘻道，"這不是工作催得急嘛。"
"行了，我說不過你，就你理多，年輕人老熬夜不好，回去早點睡聽見沒有，我給你說……"眼見母親大有喋喋不休之勢，葉滿歌百無聊賴地盯着電梯向上的數字，靈機一動，"媽，媽!您說的我都知道了，我們主編電話進來了，指不定有什麽重要的事，我先挂了，回見。"
手機屏幕黯淡下來，葉滿歌長舒了一口氣。好好地，她貌美如花風韻猶存的老媽怎麽就染上了唠叨的惡習呢!
一路上光顧着和母親講話了，葉滿歌此時才注意到周圍不同尋常的安靜。狹小的電梯裏只有她一個人，透着金屬光澤的四面牆壁映着她模糊的身影，撲通的心跳聲此刻是如此明晰。
深夜，電梯，單身女性，葉滿歌目不斜視，唇角保持着微微上勾的模樣，一路噠噠作響的高跟鞋聲此刻安靜如雞。
我不動，我不怕，沒有人，沒有鬼!
葉滿歌竭力忽略腦海中頻頻閃現的電影畫面，心裏一陣抓狂，都怪前段時間同事非拉着她看什麽年度驚悚片，她最讨厭恐怖片了好不好!電影裏面有一個片段，女主角逃進電梯，電梯牆壁上女主角的臉，慢慢滲出血來，與此同時，一張冰冷的男人的臉貼在她脖子上，露出一個慘白陰森的笑。男人呼吸噴在脖子上，冰冷黏膩，像毒蛇吐着信子。
葉滿歌捏緊手包，突然有點冷了。
手機鈴聲響起的一瞬間，葉滿歌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把東西丢出去，好在還殘留一絲理智。
來電的是她的搭檔，葉滿歌接通電話，聲線平穩，"大軍，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興奮道："滿歌，咱們盯的大魚有動靜了!我現在在去機場的路上，哦，對了，還有，這周的料發給你了，注意查看，不跟你多說了，挂了哈。"
恰好此時電梯門開了，葉滿歌迅速沖到公寓門口，開門關門，坐在沙發上，喘了口氣，才打開郵箱接收文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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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說的料是指最近一些明星的邊角新聞，這些新聞的共同特點是沒有特殊爆點，比如某明星發了條雞湯微博啦又或者某明星又走紅毯了之類的。
明星走紅毯算什麽大新聞，讀者頂多點進來看看圖舔舔屏，這點點擊量實在是不夠看的。而像是某明星走紅毯摔倒之類的博眼球的新聞可遇不可求，況且現在娛樂新聞界競争何其激烈，基本上都是你有我有大家有。如何利用相同的新聞內容博取最大的關注就顯得極為重要的。
葉滿歌做的就是對這些沒什麽流量的邊角料進行再包裝。毫不客氣地說，葉滿歌就是靠"雷死人不償命"的驚人标題站穩腳的。
葉滿歌快速浏覽這些新聞的腦海中飛快閃過組裝後的标題，暗自比較哪個更雷人。翻着翻着她滑動鼠标的手定住了，電腦屏幕幽幽的光照在臉上，有一種詭異的白。
屏幕上是一張男人的照片。男人側臉對着鏡頭，眉目像是蘸了濃墨描畫而成，每一筆都如此飽滿鮮活。他微微低着頭，骨節分明的手搭在另一側手臂上，做出一個挽袖的動作，被挽起一半的袖口有明顯的水漬。在他身側不遠，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臉蛋發紅，直勾勾盯着男人的方向，若有所思。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巨大的水上過山車。
葉滿歌凝視着這張照片，心裏有了主意。照片裏的男人叫謝九酌，是近來某熱播劇的演員。他的粉絲號稱粉他需要一顆強大的心髒，因為這位老兄自出道以來就是反派專業戶，尤其熱衷恐怖片懸疑片變态BOSS。
而葉滿歌先前看過的《電梯驚魂》裏恐吓女主角的變态醫生就是他演的! ! !
你吓我一次，我吓你一次，不虧。
深夜時分，還在微博閑逛的夜貓子黨發現某無良八卦號居然更博了。
葉子紅了v:本周大爆料來了——"震驚！某男星攜數十人聚衆飙車，時速過百，竟毫發無損，背後原因令美女臉紅心跳。"(老規矩：詳細文章明日奉上。)
一時間衆說紛纭。
葉子紅了v：友情提示，某X姓男星
葉子臭了：标題黨又來了，惡心!
葉子馊了：頂樓上
好奇害死貓：為什麽，控制不住自己給垃圾标題黨貢獻流量，心累
我說真的：大家不要放松警惕，我感覺這次爛菜葉放得很可能是真新聞。根據以往爛菜葉标題黨和真新聞的頻率推算，五假一真，絕對的，五假一真，送我上去。
說不困就不困：無聊
放開我的腦洞：卧槽!外星人
我瓜：弱弱問一句，大家記不記得南山路發生的連環車禍，仿佛知道了什麽……
無聊的标題梗突然變得像是藏着什麽驚天秘聞似的，網友的八卦心瞬間被勾起來，一大批求科普求劇透的網友在提及南山車禍的這條評論下面留言。我瓜的評論很快被頂到熱門評論行列，另有熱心網友提供了南山車禍的新聞鏈接。
"葉子紅了"是葉滿歌創建的專用賬號，日常靠标題黨博眼球，招罵無數，至今積累了十幾萬關注。葉滿歌自知走的是黑紅路線，因而沒有關注底下可想而知的□□，直接關電腦睡覺了。
她不知道的是，評論的風向已經漸漸歪到她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了。
首都時間八點十五分，L國飛往b市航班準時到達。
人群中，一名年輕男子鶴立雞群。他戴着墨鏡，下颌幹淨白皙，沒有胡茬，一頭黑色短發梳理地蓬松而不淩亂，絲毫沒有旅途疲憊之感，顯然是做過一番打理。他身形颀長，包裹在長褲裏的腿挺拔有力，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來人正是謝九酌，他剛剛結束了在L國的廣告拍攝工作。拖着行李箱的男性助理另一只手抓着手機一路小跑追上謝九酌，面色有些難看，邊喘氣邊說："謝哥，不好了，網上傳……媒體…"
謝九酌一擡手，阻止了助理接下來要說的話下巴小幅度向前揚了揚，示意他看前面，"我知道了。"媒體已經到了。
謝九酌小幅度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面上的表情看似沒有變化，實則已經調整好了最适合拍照的角度。
"不是，謝哥"男助理本就生得胖，此時更是急得腦門冒汗，一把拽住謝九酌的袖子，急忙道："王哥說，網上傳你飙車撞了人，媒體問的時候別亂說話!"
謝九酌并沒來得及聽清助理的後半句話就被蜂擁而至的媒體包圍了，幾十支話筒伸到眼前。
謝九酌顯然有點懵，靠太近了，他要怎麽擺姿勢，現在的機場街拍也太瘋狂了吧？
但從外界角度看，謝九酌面無表情，墨鏡下的一雙眼淡淡掃過衆人，高冷到極致。
"網上傳聞你也參與了南山路飙車事件，可以解釋一下嗎？"
"據爆料，你父親是某娛樂公司高層，請問這是真的嗎？"
"……可以解釋一下嗎？"
"讓開，讓開"男助理試圖用他壯碩的身軀為謝九酌擠出一條路來，奈何這幫記者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強悍了，連人帶機器不要命的往裏擠。
悲劇就在這時發生了，男助理擠得實在是筋疲力竭，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腿一軟，整個人控制不住向前撲倒。關鍵是他一只手還緊緊拽着謝九酌的袖子，謝九酌在助理的拉力和另一面記者的推力雙重作用下失去了身體平衡。
于是，抱着機器的某記者，胖胖的男助理以及謝九酌三人以疊羅漢的方式摔在一起，不可謂不壯烈。
謝九酌癱坐在地上，墨鏡在推搡中掉落，淡漠的琥珀色瞳孔有一瞬茫然，。咖啡色襯衫上沾着灰塵，有幾顆扣子在紛亂中掙開，一邊衣服松松垮垮耷拉着，精心打理的發型亂成一團。
現場方圓五米陷入詭異的安靜，記者們遠遠圍成一圈，下一瞬，咔咔咔的拍照聲不絕于耳。
謝九酌癱坐的照片成了當天娛樂版頭條，任何一個打開娛樂新聞的人都能看到，标題是：混亂!謝九酌機場摔倒，一言不發疑似心虛。
葉滿歌早上是被鈴聲吵醒的，甫一接通，電話那頭主編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傳過來：
"小歌啊，謝氏集團的律師函都發到咱們這邊了，事情鬧大了，你你你那個預告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