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了結(二)
兩人一入場就吸引場上大多數人的目光,俊男靓女自是賞心悅目,謝九酌背後所代表的的謝氏集團才是光環所在。
常豐集團近年有向b市擴展的意向,早幾年常豐的小兒子常坤在b市開了家娛樂公司,未免不是老爸常豐授意下的試水之作。謝家在京都根基深厚,謝氏的兒子能來參加壽宴,看在外界人眼裏傳達的訊息就意味深長了。
“謝先生。”爽朗的聲音穿過夜風傳來,常坤端着酒杯走近,面上帶着和煦的笑,攜行的女伴笑意亦是柔柔。
“是你?!”
在看到轉身回敬的兩人時,女伴臉上的笑容化作震驚,質問脫口而出又及時剎車,聲音尖銳得像被扼住喉嚨的母雞。
周圍異樣的目光隐隐約約,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小心翼翼觀察身邊人的臉色,神情忐忑,出乎意料,常坤的眼中閃爍着和她如出一轍的震驚。
常坤到底是在商場沉浮中歷練過的,內心如何驚濤駭浪,手上不過微抖一瞬,“好久不見,葉小姐。”
“好久不見,常先生。”葉滿歌紅唇輕啓,端着酒杯虛敬示意,妙目流轉,落在他身側女伴身上,白色晚禮服的嬌小女子袅袅挪挪好似風中一朵白蓮,“還有,林小姐。”
林琳捏着紅酒杯的手緊了緊,勉強笑了笑。
眼前女子一襲紅色抹胸晚禮服,如瀑秀發垂在白皙肩頭,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面若桃花,一颦一笑自有光華流轉,明豔得仿佛一簇火,熱烈,耀眼。
常坤眼中劃過迷醉,輕佻本性不知覺洩露幾分,“幾年不見,葉小姐變得更漂亮了,謝先生豔福不淺。”
葉滿歌眉頭微皺,眸中輕蔑之意不減,幾年過去一點長進沒有,還是這幅色胚子樣。
她張口欲怼,募腰上一沉,再回神,眼前是黑色西裝的柔軟布料,它的主人,不動聲色擋在他身前,面容冷峻,聲音不疾不徐卻又帶着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勢,“常先生錯了,遇見她才是我最大的福氣。”
似是發現她的探尋,謝九酌垂眸與她對視,眸中的溫柔讓葉滿歌心頭悸動,臉如火燒雲彌漫一片紅。
虛假的真實,真實的虛假,如美酒,淺嘗辄止即可。
葉滿歌收斂心神,目光不動聲色在人群中探尋,很快鎖定目标——地中海,橫肉臉,眯縫眼,小矮個,舉杯時袖口的瑪瑙綠袖口極為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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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了,外貿公司老板王彪。
謝九酌顯然也注意到王彪,和常坤寒暄幾句,碰杯離去。
賓客聚集在別墅會客廳,長桌上擺着精致甜點及各色酒水供客人自取。
距離晚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壽宴的主人常豐簡單露面後便暫時上樓準備,留給名流人士一個相互交流拉攏關系的機會。
謝九酌身份顯眼,一波又一波西裝革履圍上來,交談中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打量葉滿歌。
觀察視角頻繁被遮蔽,葉滿歌不勝其煩,極其不仗義地丢下謝九酌吸引火力,自己尋了一處離王彪相對較近的地方坐下,有意無意轉動腕上手表,極細微的光線折射。
林琳袅袅娜娜走來,坐在她對面的沙發,穩穩當當全方面無死角擋住葉滿歌的視線。
她猶不自知,神情複雜,“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葉滿歌不欲與她糾纏,不過是個舊日同事而已,起身欲離開。
林琳拉住她,每個字仿佛從牙根裏擠出來,“常少要見你,在花房。”
“不去。”葉滿歌想也不想就回絕。
林琳不依不饒,拽着葉滿歌胳膊不撒手,手指碰到腕上表盤,葉滿歌心頭一跳,條件反射大力甩開。對方猝不及防,高跟鞋踉跄後退,撞到身後侍者背上。
侍者受到沖擊,托盤沒抓穩,杯中酒液盡數潑到正欲端酒的王彪身上。
前襟、袖口,濕淋淋一片,瑪瑙綠袖扣表面紫紅色液體滑過。
侍者連聲道歉後,引着罵罵咧咧的王彪去樓上客房清理着裝。
白色晚禮服濺上少許酒漬,林琳跟随另一名侍者離開時,在葉滿歌耳邊惡狠狠道:“你別得意,真以為攀上謝公子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謝家的門沒那麽容易進。”
葉滿歌滿心滿眼擔心錄音設備會受到損壞,哪裏分神聽林琳說些有的沒的,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謝九酌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葉滿歌心稍稍安定。
一會功夫,王彪下樓時,西裝已經換了一件,要命的是綠瑪瑙袖口不翼而飛。
葉滿歌腸子都悔青了。
“沒事,我有辦法。”謝九酌端起桌上酒杯遞給葉滿歌,低聲道:“喝了。”
“你是想...”葉滿歌會意,端起酒杯閉着眼睛往身上潑,手腕被扯回,謝九酌聲線壓低,“誰讓你潑了?”
“那潑你?”看着對方隐隐發黑的臉,葉滿歌困惑道。
“裝醉。”謝九酌嘴唇顫動,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懂了。
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葉滿歌哈哈氣,滿嘴酒味。
她将酒杯高高舉過頭頂,眼神迷離,眼尾泛紅,發出咯咯大笑引得全場側目,轉身撲進謝九酌懷裏,砸吧着嘴,一看便是醉意深沉。
謝九酌腦門黑線滑下,實在被葉滿歌浮誇的表演震得無言以對。在衆人的目光中,半攬着人上樓去。
常家別墅共有三層,最頂層是常豐的住處,樓梯處有侍者攔着,在侍者暧昧的目光中,謝九酌扶着葉滿歌走進二樓一間客房。
房門關閉,上鎖。
葉滿歌松開攬着謝九酌脖子的手,揉揉腦門,酒喝猛了,還真有點暈。
推開陽臺門,夜風湧入,樓下花園亮着星星點點的燈,一樓大廳悠揚音樂聲随着風聲飄來些許。樓上只一扇小窗緊閉着,沒有陽臺。
在葉滿歌驚愕的目光下,謝九酌慢條斯理從空間裏掏出一架梯子,嗯,還是可折疊的。
“表給我。”
脫掉礙事的西裝外套,謝九酌調整好梯子的方位,示意葉滿歌把手表解下來。
手表裏安裝有針孔攝像頭,此時葉滿歌自然明白了謝九酌的打算,她脫下手表遞給他,在他接過去的一瞬,低聲叮囑,“小心。”
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緊張注視着謝九酌攀登,謝九酌的手碰到窗沿時,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葉滿歌捂着胸口,心髒幾欲跳出嗓門,她咽了咽唾沫,試探沖門外喊道:“有事嗎?”
回答的人是侍者,他詢問是否需要醒酒湯。
葉滿歌婉聲拒絕,餘光瞄到謝九酌拿着工具在敲窗戶,不由腹诽,準備得還挺齊全,翻牆撬窗一把好手呀。
半扇窗被打開,謝九酌身體鑽了進去。
小花園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女聲嬌媚,男聲喑啞。葉滿歌腦袋裏一根線繃緊,手心冒汗,往空間裏塞梯子的動作倉促,梯子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
仿佛被按了靜音鍵,小花園裏打情罵俏的聲音戛然而止,月光下露出兩張倉皇的臉,林琳和常坤。
急促的敲門聲和侍者詢問的聲音一并響起。
葉滿歌蹲在陽臺上,在夜幕中睜大眼睛。
敲門聲沒有停止,小花園裏兩道惶惑的目光沒有遠離。
她心一橫,猛地站起來,雙手抓着欄杆,披肩長卷發與風纏綿,她嘻嘻笑着,擡眸仰望夜空,“我...我沒喝醉,我要飛起來了!”
高跟鞋随着身體的劇烈晃動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驀地,她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指着花園下兩人,醉眼朦胧,“有...妖怪,妖怪,拿命來!”
高跟鞋不知何時被脫下拎在手上,劃破夜風,正砸在兩人腳邊,她滿意地拍掌,“打到了!”
“你幹什麽,瘋女人!”常坤氣得跳腳。
葉滿歌轉過身,臉對着陽臺裏面,仿佛在聽裏面的人說話,乖巧點頭,“什麽?好的,我聽你的,乖乖睡覺。”
身體陷入大床,打發走侍者,葉滿歌抱着被子滾了一圈,腦海裏想着砸人的場景,埋在被子裏的臉笑得抽搐。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只手伸出關上三樓窗戶的最後一點縫隙。
落地之後,謝九酌就着微弱的月光打量整個房間,這個房間,空蕩得不同尋常。
牆上只挂着幾張西式油畫,連張桌椅也無。
手指拂過畫框,畫上的中世紀婦女一雙眼眸溫柔沉靜。
房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以及王彪谄媚的笑。
他神情一凜,按着畫框的手力道不由加重,手上奇怪的觸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謝九酌小心翼翼取下油畫,油畫背面有一扇木制推拉窗。
拉開之後,赫然入目一張黃白斑紋虎皮,整張挂在牆上,虎頭皮完整保留,面容兇厲,還保持最後猙獰姿态。
房門被強力撞開,幾個魁梧大漢闖進來,兇神惡煞,謝九酌利目掃過,不怒自威,“常家就是如此待客的嗎?”
“不問自來算是客嗎?”保镖自動分開一條道,常豐邁着步子走進來,身後跟着王彪,手上抱着一方木盒。
謝九酌目光不動聲色掃過木盒,針孔攝像頭對準,他狀若輕松地理理襯衫袖口,沉聲道:“誤闖常先生收藏室,實屬意外,本是奉家父之命送上賀禮。”
說着取出一方錦盒,盒中安置一串玉佛珠,交給保镖,“賀禮已送到,恕我先行告辭,晚宴便不參加了,回去晚了家父該擔心了。。”
“謝先生留步。”常豐一發話,幾個保镖齊齊堵在門口。
其中一名壯漢拿着測試儀模樣的東西靠近謝九酌,常豐微笑着,語調不變,目光落在謝九酌微鼓的口袋上,"謝先生不請自來,我有所懷疑本是應當,委屈一下謝先生了。"
謝九酌攤開雙臂,任由對方檢測,保镖上下掃描,在西裝褲口袋處發出滴滴響動。
常豐面色一冷,"拿出來吧,謝先生。"
"常先生真的要看"
"謝先生不要再磨蹭了。"常豐聲音發冷。
謝九酌無奈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熊貓玩具,按下頭頂按鈕,熊貓黑眼亮起來,唱着兒歌。
"小呀麽小二郎,背着書包上學堂,不怕風雨吹……"
"女友喜歡熊貓,我買來準備送她的。常先生确定要嗎?"謝九酌嘴角含笑,黑潤的眼眸中是恰到好處的吃驚。
常豐壓抑着火氣,使眼色讓屬下把東西拿走,"謝先生,請。"
在幾雙眼睛的注目禮下,謝九酌面色挂着坦然的笑,才剛邁出房門,熟悉的眩暈襲來。
糟糕,時間要到了。
謝九酌手微微扶牆,腳步虛浮,走下樓梯,在走到二樓時,他身體踉跄,撲到在地上,雙手無力地抓住空氣,黑潤的眼眸望着來二樓休息的客人,聲音細若游絲,"救…救命……"
頭無力垂下,客人驚恐地望着地上人事不省的人,又看向緊随而下兇神惡煞的幾個保镖。
兇神惡煞保镖:???
二樓走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侍者癱坐在地上,指着一扇大開的房門,全身顫抖。月光灑入房間,地上上女子一襲紅裙,臉色蒼白,指尖停在地面上,用口紅劃着刺眼的痕跡。如果仔細去看,那痕跡隐約像個沒寫完的"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