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玉
同樣的清晨,狹小簡陋的房屋中卻充滿了溫馨。
被人擔憂挂懷的主要人物對此毫不知情,正撅着嘴氣鼓鼓的瞪着眼前手端藥碗笑的無奈的人。
洛君望苦笑着揉了揉眉心,再一次的開口哄道:“乖,還有半碗了,喝掉好不好?不然待會兒要涼了,嗯?”哄他喝藥,這基本上是每天早上都要上演的戲碼,而且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困難的任務了,幸好他耐性一向不錯,脾氣也還好,不然非被逼的火山爆發不可。
樓輕塵看也不看他一眼,傲嬌的哼了一聲,重重的扭過頭去,洛君望趕緊将端着藥碗得手向後縮了縮,避免了藥碗被撞翻的厄運。
洛君望好笑的輕嘆一聲,慢吞吞地從袖中掏出一包蜜餞,在某只向傲嬌貓咪轉化的人面前晃了晃,成功的吸引了某人故意不搭理他的視線。
兩只白皙的爪子快速地伸向眼前那無限誘惑他的東西,卻被更迅速地攔在他面前的藥碗擋住了去勢,碗中的液體漆黑如墨,濃重的苦味撲鼻而來,剛剛還喜笑顏開的臉一下子皺成一團包子,如夜的眸子眨阿眨,眨阿眨,波光流轉,盈盈生輝。
洛君望有些微的不忍,但很快就站穩了陣腳,心中感嘆,不愧是樓輕塵,聰敏絕頂名不虛傳,即便成了現在這樣也不忘使用計謀以達成自己的目的,不過他可不會再次心軟上當,藥碗堅定的放在他眼前,蜜餞誘惑性的在後面搖啊搖,搖啊搖。
傲嬌的面團子瞟了瞟某人始終不為所動的表情,終于确定不能糊弄過去了,不高興的扁了扁嘴,賭氣的将剩下的藥一飲而盡。
白皙的雙手對着嘴一陣猛扇,鮮紅的舌吐露在外,挺直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如墨的眼底氤氲着盈盈的水光,直到嘴裏被猛然塞入一個東西,蜜餞的甜味在味蕾中散開,蓋過了原本的苦澀,樓輕塵惬意的眯上了那雙漆黑的眸子,天真的容顏上露出了幸福的笑顏。
洛君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難不成以後每次喝藥都要這麽費心費力的戰鬥一回嗎?這一月兩月的還好說,但如果一直這樣的話,耐心再好的人也要爆發的,看來他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萬全之策了。
桃花飄香,早上的空氣清晰宜人。
村中的學堂并不大,統共只有三十多個學生和洛君望這一位老師。
此時,上學的孩子們陸陸續續的基本上都已到齊了,調皮搗蛋,喧嚣吵鬧,給原本安靜偏遠的學堂添了抹勃勃的生機。
一聲輕咳響起,在吵雜的喧鬧聲中并不如何響亮,卻偏偏顯得尤為清晰,讓人忽略不得。
各種各樣的吵鬧聲漸漸的消失,清晨的學院陷入一片寂靜,兩道修長的身影踏着晨曦走了進來,金色的陽光跳躍其上,催催生輝。
洛君望掃了一眼正危襟坐的學生們,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雖然自己近一年沒回來,但該記得規矩都沒忘。唇邊漾開一抹柔和的微笑,“吶,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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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好!”寂靜的學堂中響起一聲響亮的歡呼,一雙雙天真童稚的眸子充滿了歡喜與激動。
洛君望看着底下那一張張單純欣喜地臉,心中透出柔柔的暖意。
他看了看身邊的樓輕塵,簡單的介紹說:“這是我的舅父,因為他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我随時照顧,所以不能将他一個人放在家裏,從今天起,他會跟我一起進學堂,你們下課可以找他玩,但是不能欺負他哦!”
孩子們好奇的一起看向站在洛君望身旁的樓輕塵,或許是因為早前聽夥伴們說起過這個人,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沒有露出害怕的神情,也因為洛君望剛進村時的訓斥,不敢留出絲毫厭惡排斥。
洛君望搬出無人用的空桌椅放在靠窗的角落,将樓輕塵牽着坐下,又拿來一些紙筆給他畫着玩,安慰着勸說了幾句,便去給學生上課了。
“先給我說說柳夫子給你們教到哪裏了?你們都學到了什麽?然後......”
朗朗的讀書聲響起,一遍一遍飄揚消散......
飄渺的亡靈仰躺在學堂的屋頂上,耳邊書聲琅琅,唇邊笑意盈盈,難怪他這一路上把父親哄得服服帖帖的,原來他的專業就是哄孩子啊!
雙手交叉枕在頭下,狹長的鳳眸似閉非閉,涼爽的清風拂過,吹在身上清晰怡然,這樣的悠閑逸致,這樣的舒爽天氣,合該讓人昏昏欲睡的,可惜他死後就再也沒有需要睡眠過。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如果現在有壺酒該多好啊,自他死之後就再也沒有喝過了,他的那個寶貝葫蘆并沒有像他身上這件衣服似的随着他的死一直跟着他,他到寧願拿衣服換葫蘆,反正他裸奔又沒人看的見。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微阖的雙眸猛然睜開,流轉的鳳眸閃過一道亮的驚人的波光。
他伸手入懷,從微微散亂的衣襟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血紅色玉石,圓潤的玉石若在平時并不起眼,只是很紅,很豔。如人心尖上的那滴血,詭異,陰冷,讓人看了很不舒服,時間久了,便會魔怔了似的移不開眼,隐約的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此時,那塊血玉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晶瑩的波光,原本沉凝的暗紅變成熱烈的鮮紅,玉石的中間泛起一層層的漣漪,波瀾起伏,翻騰奔湧,如人體血管中洶湧的熱血,火山腹內翻滾的岩漿,血色的紅光越來越盛,越來越豔,強烈的光芒染紅了如玉的雙手,潔白的衣袖,最後将樓絕華修長的身形整個包裹其中。
如果有人現在仰頭向學堂的屋頂看的話,便會看到世間難得的奇景,風華絕代的身影在耀眼奪目的紅芒中若隐若現,如神祗降臨人間。
紅芒破空,轉瞬即逝。
而這眨眼的時間,對于樓絕華來說卻似過了千萬年一般。
手中的血玉好像燃燒完他所有的生命一般,比原先更加的暗淡無光,失去了那種奪人心魄的魔力。
狹長的鳳目波光流轉,一縷金紅的光芒一閃而逝,緊抿的薄唇無聲地彎了彎。
原來是這樣!
他手中的血玉石是兩百多年前大軒王朝的兩位奇人留下的一件異寶,據說這兩位奇人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個出塵若谪仙,一個邪魅似妖魔,兩人一樣的絕色傾城,一樣的驚采絕豔,一樣的武功高絕,當時天下的能人異士無人能出其右,是以,這樣出彩的兩人雖是兄弟,卻都将對方式為畢生唯一的對手,他們在江湖中對決比武,在廟堂上對峙鬥智,你争我奪,處處作對。最後二人做了一個約定,以天下為棋盤,蒼生為棋子,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棋局。無人知道他們約定了什麽,結局又是如何,世人只知自此以後,傳承毅力了近千年的大軒王朝開始慢慢地走向了衰亡,幾個把持江湖幾百年的世家大族逐漸敗落消失,武林勢力碎成散沙,後起之秀前仆後繼,競相跌出,天下局勢重新洗盤,而引起天下紛亂的兩人像從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樣天下唯雙的兩人留下的東西自然不是俗物,有人說裏面藏着富可敵國的寶藏,有人說是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有的說是他二人的一生所學,還有的說是可以讓人不老不死的藥方等等。這幾百年來為了這塊玉石而死的人不知凡幾,但即便是拼死拼活的得到手,也無人能解開其中的秘密。那兩人即使不在了照樣禍害世人!
祈青與寒衣樓的仇怨說起來也是因這塊血玉而起的,這玉石是二十多年前樓輕塵從祈青的祖父,也就是當年韓家家主手裏奪來的,為此韓家家主身受重傷,被仇家和得知玉石在韓家的武林人士聯手乘虛而入,家毀人亡,除了年幼的祈青僥幸逃過一劫外,韓家滿門皆被屠殺殆盡。
樓輕塵得到血玉之後閉門研究了三個月,卻一無所獲,後來偶然被樓絕華瞧見了,便哭鬧着要,在他眼中,玉石再稀罕,再珍貴,也是及不上自家兒子的,況且,他也只是好奇,想試試以自己的智慧能不能解開其中的秘密,可惜幾個月下來,一點進展都沒有,解不開便解不開吧,他并不是會鑽牛角尖的人,要他承認及不上那兩個妖孽也并不丢人,而且,自家兒子聰明絕頂,這玉石放在他身上,十年,二十年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解開了呢?
只是這麽多年下來,樓絕華從來不曾想過要去解什麽秘密,他只是将它當做一個貼身飾物一般随身帶着。畢竟他那時年紀還太小,只知道這是父親送給他的禮物,後來長大了,明白它所代表的意義,也不曾太過在意,更沒有想過要去破解其中的秘密,有那個時間,他還不如去找些好酒呢!
暗沉的血石被緊緊握住,無數的字句圖畫在腦中急閃而過,沒想到世人的傳說竟有一半是真的,更沒有想到這世上竟只有死人才能解開玉石的秘密,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嗎?當真是極為諷刺,這樣的功法,這樣的神跡,這樣匪夷所思的一切,創造出這些的那兩人當真是人嗎?這玉石裏的東西已然超越了人類的界限!
充斥在空中的喧鬧聲打破了他的沉思,調皮的學生們嬉笑着一哄而散,一排蘿蔔頭中獨立着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如鶴立雞群,醒目非常。
“咱們玩什麽?”
“官兵抓強盜,我做将軍。”
“我做将軍,哪有你這麽胖的将軍!”
“為什麽沒有,只是你沒見過罷了,而且我也不胖只是肉有些多而已,我娘說這樣以後才有福氣。”
“就是胖,你娘騙你的。”
“才不是,我娘才不會騙我!”小胖子急的眼睛都紅了。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機靈的小莫趕緊說道:“別吵了,不然我告訴夫子了。”小莫雖是女孩,卻是年紀最大的一個,講話也有分量,“小譚做将軍,維維做被搶的地主老爺,你娘應該說過吧,地主老爺是最有福氣的。”
小胖子贊同的點了點頭,“那強盜誰做?”
剩餘的孩子們都往後退了一步,誰也不肯做壞人。
小譚圓溜溜的眼睛轉啊轉,指着旁邊的高大身影說:“讓他做吧!”
小莫用力的拍了下他的大腦袋,只把他疼得唉唉直叫,“不許你欺負他,不然告訴先生去!”
“就會向夫子告狀。”小譚小聲的嘟囔,卻見一道威脅的目光狠狠的瞪了過來,趕緊将腦袋往後縮了縮,小聲的抗議道:“你又沒問過他,你怎麽就知道他不願意,倘若他喜歡當強盜了?”
“誰會喜歡當強盜啊?”
“那你問問他,你說的不算,他說的才算。”
“哼,讓他說就讓他說!”
小莫扯了扯身邊人的衣袖,仰着頭問道:“你願意當強盜麽?”
樓輕塵歪了歪腦袋,如墨的眼睛眨啊眨。
見他不回答,小譚那圓溜溜的大腦袋湊了過來,“喂,你要當強盜嗎?和我們一塊兒玩。”邊說還邊比劃了一個抓人的姿勢。
這次總算有了反應,他眉眼彎彎,雙手相拍嘴裏囔囔着:“玩,玩......”
“他同意了,太好了!”
看着底下嬉笑追逐,歡聲笑語,一直陰霾的心總算有了些好轉。
這一刻,歲月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