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意外之得
最終,周老婆子沒能如願。
周顯瑞也不想讓女兒小小年紀就吃苦,私下裏勸了老娘許久。
周媛也看出來了,在周老婆子心中,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大孫,其他人是怎麽都比不上的。但同時她也明白了,阿爹對她是真的好。或許因娘的緣故,阿爹心中愧疚,總想補償她。
這些日子,周媛也放開了心懷,不再怨怼她爹。
紀嬸幫着收拾了幾件換洗衣裳,便帶着周媛離開周家,找了輛牛車上了路。
到了後衙,李管家正在門口拾掇盆栽。一株株菊花開得正盛,黃的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卷曲。樣式不一,有的如同圓盤一般散開;有的卻簇成一團絨球;還有的十分奇怪,花心緊密,外圍的花瓣卻姿态各異,如同仙子一般。
周媛看得出神,不住地發出驚嘆。
這些菊花香氣都極淡,湊近了才有絲絲清冽香氣撲入鼻中。
“管家爺爺,這花是您種的嗎?您好厲害啊!這麽漂亮的花,讓人都舍不得移開眼……”
周媛的小嘴裏不斷蹦出各種贊嘆的話,聽得那李管家一張老臉也如同菊花一般綻放。
“你這小丫頭,倒是有眼光。”李管家放下水壺,指着一盆菊花說,“這是老夫的得意之作。”
周媛走上前去一瞧,只見在一衆怒放的菊花中,一個小花苞孤零零地陳立在眼前。花苞外層綠萼包裹着,不仔細瞧,只會泯于其他綠葉之中。
“這是綠菊嗎?”
菊花最常見的是黃白二色,少見的紅、粉、紫色都是名貴無比,但周媛從來沒聽過綠色的菊花。
“怎麽樣?這花苗可是我費了老大力氣才得來的,養了兩年多,今年總算能開花了。”李管家不無得意說道。
紀嬸欣賞片刻後也忍不住贊道:“确實是難得的珍品。”
頓了頓,紀嬸又問:“李管家,您這突然把這些珍品花都拿出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過幾日,老爺相邀幾位好友府中相聚,屆時品茗賞花,自是要多做準備。”李管家解釋,“紀嫂子,到時你也要準備一桌像樣的宴席才行。”
紀嬸聞言,整個人都緊繃起來,立即詢問。
周媛聽得仔細。
張另寅在朝中并無多大背景,否則也不會三十多歲才只混得個七品縣令。這跟他當年科舉名次不高有關。
雖然也是進士及第,張另寅的名次卻極為靠後。
不過,雖然遠離朝堂中心,但他依然結交了不少好友。他們組了個詩會,每年都會相約聚上一聚。
告別李管家,周媛跟着紀嬸來到後院。
“後院空着不少房間,李管家就把我安排在這兒住了。”紀嬸邊拉着周媛走進西廂房,邊說道,“你就跟我住一屋,這兒房間很大,夠一家子住了。”
周媛乖巧點頭,把行李放好後,幫着紀嬸收拾起來。
紀嬸抱着她坐下,說起這次找她的原因。
原來,前幾日百草堂的案子有了結果。因牽連較大,慈溪縣做不了主,所以一早張另寅就将此案上報。知府大人勃然大怒,判了那位賬房流放之邢,還罰了百草堂一萬兩銀子。
“其實,原先是要判本縣百草堂分堂管事重刑的,不過聽說是有人從中周旋,以銀代罰了事。”
聽紀嬸說完,周媛登時憤憤不已。
“怎麽能這樣?有罪不罰,拿錢就能抵消了?這豈不是縱容那些有錢人為惡麽?”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紀嬸嘆了口氣,“聽張大人說,如今西疆、北疆都在開戰,需要大量的軍饷。況且,這百草堂背後有人,就算是知府大人,也不敢做的太過。”
牽扯到朝堂上的事,周媛倍感無力。
紀嬸也是一次聽張另寅氣憤之下的直言才知道這些。
她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哪能鬥得過官?
想到這兒,紀嬸不由有些傷感,遂轉移了話題。
“叫你來,是張大人說了,那筆罰銀有一部分給了縣裏。那些個堂上作證的百姓,都吃過百草堂的虧,大人讓人将那些苦主找來,将罰銀分發給他們。”
周媛一聽,頓時來勁了。
“我們也有嗎?”
“有。”紀嬸笑道,“因我們是主告,銀子最多,足足有一百兩!”
“一百兩?!”
周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百兩是什麽概念?
一百兩可以買十幾畝上好的良田;一百畝可以供尋常的一家人生活十年;一百兩可以縣裏最好地段的房子……
一百兩,可以還清賭坊的債,讓娘回來!
“這一百兩,我們還是老規矩,對半分。”紀嬸拍了拍發呆的周媛,從床頭的櫃子裏掏出一個盒子,“這裏是五十兩,你收好。”
周媛下意識接過木盒,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張薄薄的銀票。
“銀子太重,不好拿,我就給你換成了銀票,你帶在身上也不會有人知道。”
周媛伸出小手,摸着那銀票上的墨跡。
五十兩。
當初她爹因為三十兩,鬧得家庭破碎。腿被打斷,她娘被帶走,周家也分了家。
想到這些日子所受的苦,周媛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小的臉上,豆大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滑落。
周媛伸手抹了抹,卻怎麽也止不住。
紀嬸看得心疼,伸出手将她摟進懷裏,輕拍着她的背。
周媛哭了許久,突然清醒過來,将銀票揣進懷裏收好,跳下椅子。
“紀嬸,我要去把娘找回來!你知道賭坊在哪兒嗎?”
紀嬸搖搖頭,想了下道:“我看你不如去找你大哥。他現在是衙門的書吏,賭坊的人見了總不會為難你。”
周媛一想,覺得有道理,随即向紀嬸道了謝,飛快離去。
一路上,周媛緊緊拽着前襟,腦海裏不斷浮現着她娘的樣子。
從小,周老婆子就偏疼孫子,對她這個孫女并不重視。周顯瑞雖然疼羅氏,卻也不敢在周老婆子面前表現出來。
周媛記得,自己最初的印象,就是躺在娘親的懷裏,聽着娘親哼的歌。
那柔柔的嗓音,深入她的骨血,永遠不會忘記。
娘,終于能再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