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日康熙沒有見任何人, 把麻煩的事情都交給了随行的胤禔來辦，他換上了一身常服陪阿寶逛街。
阿寶脫下了格格服飾，換上了一身曹府特意為她準備的漢家衣裳。
再由無論學什麽一學就會的小圓在頭上綁了兩個小包包, 一刻圓腦袋在康熙懷裏左搖右晃。
胤禔坐着馬車去見皇阿瑪安排好的人, 正好通過撩開的車簾看到了她笑得輕松肆意的皇阿瑪，心中麻上加麻。
兩個兒子都生死不知呢，皇阿瑪你還笑得出來！
胤禔覺得他皇阿瑪對四弟五弟的情誼, 還不抵他這個不是一個娘胎爬出來的大哥來的深厚。
等找到了四弟五弟, 合該讓他們叫自己一聲爹才是。
胤禔氣憤地甩下簾子，馬車從二人身邊經過。
阿寶被一輛快速駛過的馬車揚了一臉塵土，“呸呸”吐着口中的沙粒。
“爹爹……”阿寶眼睛裏也進了沙子, 只好揉着眼向她爹爹求助。
康熙看着揚長而去的馬車，在心底狠狠記了老大一筆, 真以為他是昏君，連自家的馬車都認不出來了嗎？
“讓爹爹看看。”
但是不論康熙怎麽揉，阿寶始終喊着眼睛裏有沙子，康熙最後急得頭上冒汗了也沒能将阿寶眼睛裏的傻子取出。
旁邊賣糖葫蘆的大爺看不下去了, “你這人是怎麽帶孩子的, 這眼睛裏的沙子用手當然弄不出來, 要用舌頭舔，把沙子添出來……”
大爺絮絮叨叨的，看康熙還愣在原地沒有動作, 大爺将插滿糖葫蘆的杆子塞到旁邊賣糖人的手裏。
“讓開, 讓老頭子來！”大爺作勢要去舔阿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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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對老百姓們向來有好感, 看親切的大爺要幫助自己, 眼睛裏又的确難受, 于是乖巧地把白嫩的臉蛋遞了過去。
康熙臉色一黑, 倒退一步躲開了大爺的動作，“多謝老丈提醒，朕……我自己來就好。”
康熙抱着阿寶到人少的地方放下，小心地掰開阿寶的眼皮，看到了眼睛裏的髒東西，生硬地靠近将其舔了出來。
“好了，阿寶你再眨眨眼，看看眼睛裏還有東西嗎？”
阿寶還感覺眼睛裏一片濕潤，笑着躲避康熙的氣息，“好像真的不難受了！爹爹好厲害！”
康熙松了口氣，然後父女二人面對着面笑了起來。
樣子有些傻。
周圍一位吃馄饨的漢子馄饨碗翻了。
一個耍猴的青年被猴撓了。
街上一陣車仰馬翻，阿寶被吸引了視線。
“爹爹，你看！”
康熙掃了一眼，輕飄飄道：“無事，不過是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膽大妄為之徒，阿寶還想去哪裏玩，爹爹陪着阿寶。”
暴露了行蹤的密探火速離開了翻車現場。
太可怕了，他們大清的皇帝竟然當街給公主舔眼睛，太離譜了，他們爹啥都不是還都做不出這樣親密的事呢！不能怪他們沉不住氣。
要怪就怪他們的主子消息不準，只說寶瑜公主受寵，卻沒說那是皇上的心肝啊……
曹寅不會窺探帝蹤這樣沒分寸的事情來，但是紫會有下頭的官員自作聰明地向他彙報皇上的一舉一動。
曹寅聽到下頭的官員說皇上當街給公主舔沙子，手上抄寫經文的動作滞了滞。
“吩咐好下頭的人，寶瑜公主在江寧府一日，就一日不能出事。”
“是！”
曹寅沒有了抄寫佛經的心情，心裏想着曹府以後的路。
寶瑜公主受寵也好，這樣小靈兒也多了一個保障，只希望寶瑜公主的寵愛能長久些，長久到曹家能延續上下一場皇恩……
阿寶從出生以來，一直在西北和北方長大，她見到的景色是粗犷的，豪邁的，威嚴大氣的。
江南的山水就像這裏的姑娘一樣，溫柔小意，精致绮麗。
阿寶像一個好奇的小動物，在前頭跑着左觀觀右看看，康熙閑庭碎步地跟在阿寶身後。
大街上除了被各方勢力派來窺探他們行蹤的人外，還有數不清的暗衛隐在人群中保護着這對皇家父女。
阿寶在一個人群紮堆之外停下了，蹦蹦跳跳地想看清楚裏頭發生的什麽事。
康熙走上去将阿寶舉了起來，像他們旁邊的那位漢子一樣，将阿寶舉起來放到自己肩膀上坐着。
阿寶的視野瞬間開闊，原來被人群包圍着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少年，少年衣不蔽體，最大的一塊衣物被平鋪在地面上，上面是歪歪扭扭的紅字。
阿寶旁邊有一個小胖子也被人舉在了頭頂，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看到阿寶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得意的介紹：“沒見過吧，這叫血書！”
阿寶被驟然靠近的小胖臉吓了一跳，抓緊了康熙的耳朵。
康熙在仔細地聽着百姓的談論，耳朵猝不及防地一痛，面上一僵，加大了抓着阿寶腿腳的力道防止她掉下去，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聽人群的動靜。
小胖子是自來熟的性子，抓住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阿寶就瘋狂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
“這位妹妹你不是我們江寧本地人吧，是不是很少見這種場面？”
看着周圍讨論的熱烈，阿寶臉上挂滿了求知的渴望，點點頭道：“沒有見過哎。”
小胖子兩只小短手放到嘴邊圍成喇叭狀，對準阿寶的耳朵神秘兮兮道：“這裏頭的小哥在喊冤呢，瞧見那血字了沒，上頭寫的是他一家的冤屈，求青天大老爺給他公道呢！”
阿寶認識的字本來就不多，再加上跪在地上的那少年文化程度大概也不高，寫的字歪歪扭扭的，阿寶分辨不出他寫的是什麽。
“那他有什麽冤屈呀，有冤屈不應該去衙門告狀嗎，為什麽要在街上跪着？”
小胖子聲音放得更小了，“這個小哥家裏老慘了，我聽我老爹說，這小哥家裏本來很富足，父母尚在，還有一個妹妹，但是有一天他那個妹妹就不見了，說是被大人物給玩死了……”
阿寶代入了進去，一臉的不平。
小胖子對于阿寶的表情反饋非常滿意，繼續道：“然後小哥父母耗盡家財打聽到了那個小女孩的遭遇，要讨個公道，然後小哥父母也都被那啥了……”
“還有……”
小胖子沒說完就消失了，原來是小胖子父親看兒子多嘴，怕兒子惹了麻煩就把小胖子放下來了。
小胖子在地上蹦蹦跳跳，還想繼續和阿寶分享自己知道的事，然後被他黑臉的父親夾在腋下帶走了。
阿寶唏噓，雖未知全貌，但通過小胖子的話阿寶也知道了這個滿眼絕望的少年經歷的大概。
“爹爹，這個小哥哥應該很難過吧……”
康熙也通過老百姓的議論拼湊了事件的原貌。
無外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遇到了手腳通天的官宦富豪，申冤無門，報仇無望。
康熙心情沉重。
作為一個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的皇帝，親眼看到自己的百姓過的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康熙的心情可想而知。
窺探康熙行蹤的探子早已把此事報告回去了。
一處高門大院之中，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正在怒罵不争氣的兒子。
“你是要害死為父啊！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手腳幹淨點手腳幹淨點！結果你個蠢貨什麽事兒都辦不好！”
“這事兒被那位親眼瞧見了，吾命休矣！”中年男人踉跄幾步癱在了老爺椅上。
被責罵的男子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但是眼下青黑，腿腳虛飄，俨然是一副身體被掏空的色鬼模樣。
“父親，您去求求姨母，姨母不會不管我們的……”
中年男人喘着粗氣起身，“只能如此了，此劫若過，你以後可要收斂收斂你的德行，別再為家中惹事了，不然即使你是家中獨子，為父也定将你驅逐出家！”
另一邊。
阿寶眼睜睜看着命苦少年被官差拖走，官差口中還解釋說少年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阿寶心揪着，“爹爹……”
康熙将阿寶放下來抱在懷裏，順着阿寶的脊背安撫：“放心，爹爹比阿寶還擔心這孩子的安危。”
康熙朝人群中使了個眼色，有人朝着官差離開的方向快速跟了過去。
經此一事，阿寶也沒有逛街的心思了，精神萎靡的被康熙抱着回了曹家的住處。
等到晚膳時阿寶也提不起精神，清雲哄着阿寶多少用些，阿寶趴在桌子上搖頭。
清雲和魏珠對視一眼，無奈地嘆氣，也不知今日公主和皇上出去經歷了什麽，公主回來後就一直沒精打彩的。
如今是連飯也不吃了。
魏珠聽清雲的提議去請皇上。
康熙很快就過來了，身後還跟了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侍衛。
“阿寶，可是擔心白日裏看到的那個少年才用不下飯？”康熙親自給阿寶盛了一碗粥遞到過去。
阿寶只好接過，點了點頭，“爹爹，那個小哥哥好可憐，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可會餓着冷着……”
跟在康熙身後走進來的少年微微擡頭，看向記挂着自己的這位小貴人，冰冷麻木的胸腔泛出暖意來。
康熙把少年叫到跟前，“阿寶你看着這個小侍衛可眼熟？”
阿寶擡頭，看到這個侍衛的長相後，眼睛越睜越大，原眼神越來越亮。
驚喜道：“你是街上的那個小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