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停了 “沈小姐前途無量
季延禮還是第一次遇到, 借口想好了卻沒人聽的情況。
他這輩子撒過無數謊，在這方面早已修煉的算是業務精湛。
如何輕易抹平過往，又如何把這樁樁事件粉飾的對自己有利, 他再熟悉不過。
可是沈青時卻沒有問。
不僅沒問, 她專心致志的吃着蛋羹, 也像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季延禮看着她平靜自若的樣子，有點失笑：“好吧，那你喜歡吃什麽，我們下次再嘗試。”
“唔。”
她回答的随意, 倒是也忘了, 自己這麽快就答應下來還有下次。
只是稍微有點, 很容易就陷入這種讓人心甘情願, 不動聲色的圈套裏。
被人照顧着口味, 細心的記着愛好，是從來沒有過的。
而不管季延禮是什麽人, 他都沒有傷害過自己, 反而幫了她不少忙。
沈青時很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沒有什麽是必須的。
哪怕是他對她可能有些好感, 分寸照樣是分寸，她沒有資格要求他為自己做什麽。
吃過飯, 他們回到愛寵生活，把兩只貓一起帶走。
黑貓吃飽喝足, 正懶洋洋的舔着爪子, 一點都沒有搭理身邊新住民的意思。
季延禮打開後座，把兩個航空箱放進去：“你還是住在阮小姐家嗎？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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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兩只貓，你就放心交給我吧，之後可以趁白天時再去看看它們。”
沈青時怔了下, 笑起來：“謝謝你。”
他無疑是極其聰明，也非常懂得分寸的那類人。
知道時間不合适，又很晚的情況下，不會貿然邀請沈青時前去過夜。
沈青時這幾天都借住在阮玲家，她之前的地址已經不安全了。
不僅僅是魏修傑知道，段穎知道，他的那幫發小都知道。
安全起見，沈青時并不想回去住，對獨居單身女性，這也很危險。
也因此，買房的事情就提上日程，迫在眉睫。
臨着要上樓，季延禮卻叫住她，緩緩搖下車窗。
他穿着黑襯衣，顯得清貴又有種禮貌疏遠的感覺，卻在擡手間消失殆盡。
“給你的同事帶進去吧，她晚上也沒吃什麽。”
季延禮說。
沈青時愣了愣，她有點奇怪：“你什麽時候進的面包店…我都不知道。”
瞥了眼上面的牌子，是“樸和家”面包，上次沈青時定的蛋糕就是從這家提的。
季延禮擡眼看她：“在等你來之前。拿上去吧，她這段時間也多關照了你。”
“我本來打算請她吃飯的，也沒想到…”
沈青時有點赧然，她想的還沒有季延禮想的周全。
而緊随其後，她就注意到了季延禮的那句，“她多關照了你”。
有些人說話扣字都很講究方式和能達成的目的，季延禮尤其深谙此道。
他決不會說是看阮玲沒吃飯而給她買的，而是說看沈青時。
字字句句都是為她着想，既不讓人誤會，也讓沈青時知道領他的情。
“謝謝，”她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來，“我承你的情。”
季延禮失笑：“我要你的人情做什麽，多的都還不完了。你對其他人也這麽客套嗎？”
“關系好的朋友，親人，戀人，都不用這麽說話。”
季延禮叩了叩方向盤，心情很好的模樣：“他們對你的好是自願的，你開心接受了，再回報就是了。”
“……”
沈青時擺擺手：“我替阮玲謝謝你，那明天見，幫我照顧好貓。”
剛才在店裏，她還沒有想好給這只胖橘起什麽名字。
這是很慎重的一件事情，她不想随便決定，也不想就簡單的起一個。
“會照顧好的，等你來接它，肯定又會胖一圈。”
隔天。
阮玲和她一前一後的進了公司，打着哈欠：
“早晨起晚了，青時你也不叫我。沒吃飯吧，吃不吃面包？”
沈青時看她耀武揚威的把一袋面點提上來，哭笑不得：
“你…我們也不應該被一袋樸和家給誘/惑的立場叛變吧？這麽輕易的？”
阮玲堅定的搖頭：“不，我就叛變，從今天起，我就是季總吹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沈青時回來時還會給她帶一些吃的。
還是超級貴的！樸和家！大幾百呢！
阮玲一邊嗯嗯的聽沈青時說話，一邊在內心迅速倒戈季總。
俗話說的好，給你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你。
但是一毛錢都舍不得給你花的，那肯定是不愛你。
她們說說笑笑的坐下，辦公室裏的氣氛卻格外有些說不明的詭異。
最開始都沒感覺到，後來連心大的阮玲都注意到了：“這…我怎麽覺得，都在看你啊？”
确實。之前他們辦公室派系分明，沈青時他們也不算高調。
雖然做了不少工作，但辦公室裏反而是許茵茵的人緣最好，皆因她背景夠好。
可是今天卻反了過來，不少目光都明裏暗裏的落在坐在角落，正低着頭工作的年輕女人身上。
沈青時把方案的一部分模塊修好，發到小組工作群裏。
她頓了下，才開口：“可能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吧，先工作。”
阮玲哦了一聲，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點問題所在——
昨天他們是走了，可是沈青時的前男友和他姐姐可沒走，真傳出去點什麽…？
沈青時神色如常的完成了工作，而她也很快在中午得知了到底發生過什麽。
一貫和她最不對付的許茵茵笑着過來道：“青時，怪不得來公司這麽久都不找男朋友，你偷偷藏着一個呢？”
沈青時正在網上搜索一些養貓的小知識，認真做筆記。
聽到許茵茵含沙射影的話，她才擡了頭：“也沒有藏着，我早說過自己有男朋友了。”
她确實一進公司就表明了情況，只是都以為她找的是個窮研究生。
研究生嘛，是真的，可是窮…
如果是魏紅月的弟弟還算是窮，那恐怕臨城就沒多少富二代了。
許茵茵笑吟吟道：“還想瞞着我們？昨天魏總的弟弟喝多了，發酒瘋都在叫你的名字。”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魏修傑失态的厲害，魏紅月也沒攔住。
也因此，席間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沈青時談過。
不僅談過，因為兩個人之間的一些小矛盾，她還在和他鬧分手。
再聽到這個人，沈青時也沒什麽反應：“是前男友，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這麽說了，許茵茵卻只聽出她承認的意味，并沒有把分手當真。
一個這麽有錢，長得也帥的富二代喝多了都還眼巴巴等着她。
給她送禮物，家裏也有錢，還求他姐姐多照顧照顧沈青時，是真喜歡她。
換成誰，誰能狠得下心分手啊？這麽好的福氣！
沈青時也瞧出了許茵茵的想法，她放下筆，唇邊竟然挂了點笑意。
“許小姐，”她輕聲笑了笑，“我知道你對他有意思，可惜我聯系方式都沒了，不然還能給你。”
“他現在單身，你可以試試，說不定有機會呢？”
這麽好的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許茵茵被她堵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她自認為什麽都比沈青時高一頭，當然看不上她不要的男人。
可是這人是魏家的二少爺，許茵茵比沈青時清楚的多，也沒法真的說什麽。
等她鐵青着臉走了，阮玲才撲哧偷笑：“哇…你什麽時候嘴這麽毒了？她都快氣死了。”
以前的沈青時雖然也不好欺負，只是看起來還是軟和的。
沈青時重新拿起筆，想了想：“可能是受季…沒什麽。”
她隐約注意到自己提到季延禮的頻率有點高，立刻掐斷了。
可阮玲還是聽見了，笑嘻嘻湊過來：“季總吧？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比如，我給你撐腰之類的？”
“有錢人什麽做不到，還是說你盡管罵，罵輸了我幫你用錢砸死他們這樣的？”
看她的想象力天馬行空，沈青時無奈的抿抿唇：“季先生不是這種人，他也不會和我說這種話。”
“他只是和我說，做事情，有時候也不必循規蹈矩，也可以看心情一點。”
而剛才許茵茵都揣測到門口來了，沈青時不堵住，之後還不知道傳言有多難聽。
沈青時想了想，又道：“至于其他的幫助，沒有，也不可能有。”
她很難想象季延禮會和她說“替她撐腰”，他也不是這種人。
從認識到現在，他的思維模式更偏向于引導，而非直截了當的替她出氣。
沈青時很理解，她自己的事情，也不必麻煩旁人。
阮玲撇撇嘴，有點失望：“好吧…可是我覺得季總說得出來的，不信我們等着瞧。”
奔赴在近距離觀察CP第一線，加之看了不少八卦消息，阮玲很确信自己的判斷。
沈青時只當她還想着磕CP，笑了笑沒說什麽。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她沒有現在就對阮玲說。
有一份簡歷表正在她的郵箱裏，編輯好了靜靜的放着，只等待着投遞出去。
既然沒有打算繼續做下去，那當然是盡早找下家更好。
下班後，阮玲陪大學舍友出去逛街了，把鑰匙給了沈青時。
沈青時一直到住所，才接了季延禮的電話。
“我看了你的簡歷，”他直截了當，“有些地方我認為還不夠好，還需要再修改。”
沈青時：“…啊，麻煩季先生了。”
她本來是沒打算給季延禮看的，投簡歷也打算自己投。
總歸是工作了幾年，有一定的社會經驗，她寫簡歷也不會糟糕。
偏偏季延禮特別想看，甚至不惜拿她的“貓質”做威脅。
【季：】你如果不給我看，小胖今天的夥食就是這樣的。
【季：】[/圖片]
【季：】我家小朋友的夥食是這樣的。
【季：】[/圖片]
“……”
幼不幼稚啊？
【沈青時：】第一，它不叫小胖，我還沒有給它起名字。
【季：】第二，它也不叫“喂”？
沈青時沒搞懂這句話的接梗意義在哪裏，又和季延禮一起研究了半天。
【季：】我也是聽下屬們聊天的，我也不知道。
沈青時覺得有點好笑，在此之餘，她其實又有點“難得一見”的感覺。
少女期過的不太順遂，很多其他人會玩的東西，她都不用。
之前和魏修傑的朋友們出去，聊的球鞋，游戲，和她格格不入，像是兩個圈子。
“青時姐，打游戲嗎？剛好王者缺一，讓修傑哥帶帶你呗？”
“這雙球鞋太絕了，就是難買，修傑哥有一雙，牛逼啊。”
“喝點酒吧？不礙事的，這點兒酒喝不醉人，也不影響工作，這麽不給面子？”
而她和季延禮頭碰頭的研究這個，說出去恐怕會被人笑話。
不論如何，季總的“貓質”戰略還是很成功的。
沈青時總不可能真的看她的貓吃不好，被沒收玩具。
再加上看簡歷也不是什麽大事，旁人可能覺得季延禮要求嚴苛，她沒有覺得。
談公事的時候，季延禮和談私事的狀态就完全不一樣了。
男人聲音平穩：“你這裏簡歷寫的不夠詳細，你在鴻途工作的項目也沒有寫清楚。”
“而且我建議，你把盛世的項目放在第一位，這個方案是你一手完成的。”
沈青時頓了下，她有點糾結：“我知道這是很好的案例，但是…完全越過領導層，恐怕不行。”
“如果HR做背調，我也會替你打個招呼，這個不算濫用職權吧？”
季延禮輕描淡寫道。
這也是沈青時擔心的，她如果辭職的太難看，魏紅月那邊不一定有好話。
如果想去新公司，做背景調查的時候，這就是很危險的地方。
職場就是這樣，不是什麽過家家的地方，她不能頂撞魏紅月，也有這個考慮。
這個幫忙因素就太大了，沈青時也頓住：“…這個我确實，對我來說幫大忙了。”
季延禮不甚在意：“對我來說只是幾句話的事情，并不會為難我什麽。”
“更何況。”
他的聲音帶了點笑意：“你都這麽辛苦了，也很難。我給你灑灑水還不行嗎？”
季延禮收回自己最早對沈青時的評價。
她不是被魏二少那種人能養得起的，千嬌百貴的金絲雀。
金絲雀名貴歸名貴，卻毫無自我生存能力，像是溫室裏的嬌嫩花朵。
她更像是習慣了野外，給一點水分都能生長很好的雜草。
“我年幼時去鄉村田野，看到一種草，上面開了很多紫色的小花，特別好養。”
“比現在什麽玫瑰，百合，都要堅韌的多。”
沈青時愣了下，倒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我知道大概的樣子，以前鄉下有很多。”
她沒有問季延禮的話題怎麽莫名提到這個，季延禮也沒說。
季延禮只是額外給了她一家公司：“如果你投簡歷，最後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看看這家。”
“雖然才起步，但是老板我認識，人還不錯，以後應該有發展前途。”
沈青時道過謝，去網頁上搜了這家公司的情況，确實是一家小公司。
名叫時光文化，公司規模不大，和鴻途這樣的行業龍頭更是沒法比。
倒是也有在招聘員工，看起來也算正式，不過沈青時确實可以找到更好的。
季延禮也說：“不用給我面子。看不上就不去，薪水不夠就和老板提，我和他不熟。”
頂多算是勉強認識的關系，僅此而已。
沈青時也失笑：“我知道，我會好好考慮的，而且小公司也不是壞事。”
她之前進鴻途就費了一番力氣，也因為派系鬥争厲害，能力沒法完全發揮。
很多事情，不是她說想怎麽做就能怎麽做的，要考慮各方面的背景問題，還有別的。
之前的領導惜才，對沈青時也很照顧，可是他派系鬥争離開後，換來的魏紅月就是另一種風格。
相較之下，沈青時也沒有覺得小一點的公司就真的不好。
“季先生，你和這個老板真的不熟嗎？”
她突然問。
季延禮漫不經心：“不熟，只是勉強見過幾次面，知道為人。”
沈青時：“…可是這家公司就在盛世大廈的樓層裏。”
認識這麽久，她也隐隐約約能捕捉到季延禮的一些意思。
他說關系不錯，不一定是關系不錯；而“勉強認識”，反而可能是關系還行的意思。
沒什麽根據，沈青時只是感覺得出來。
季延禮難得沉默了下。
“小公司資金不多，”他輕描淡寫，“我把大廈租給了他兩層，讓他有辦公地點。”
“之前不是領你參觀過我們盛世的環境嗎？你來了都可以免費使用。”
沈青時不其然的想起之前見過的，盛世地産內完善的設施。
她知道自己行業不同，也沒考慮過進盛世地産。
沒想到還有這種情況。
最終，沈青時也沒做好決定，只是打算先都投了看看。
她這邊才挂了季延禮的電話，阮玲的電話就擠了進來。
電話裏，阮玲的語氣有幾分複雜：“青時，你知道為什麽今天公司都那麽看你嗎？”
沈青時一頓：“不是因為魏修傑…還有別的什麽事情？”
阮玲撇撇嘴，壓低聲音：“我剛私聊了關系不錯的同事，才知道具體情況的。”
“魏修傑昨天最後喝多了，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來接的他，他們都看到了。”
“魏紅月也沒什麽表示，只說了是弟弟的朋友。但不管怎麽說，他們都以為你…”
以為沈青時既想嫁豪門，就不得不忍耐魏修傑這些事。
一個能在他喝醉，急急忙忙跑過來接他的青梅竹馬，什麽地位不必說。
風言風語最為可怕，等到今天阮玲再聽說，有心人就傳播的更厲害了。
“那個人會不會是…”
“段穎。”沈青時倒是挺冷靜，“她和魏修傑是發小，魏家長輩也喜歡她。”
現在再提到這個名字，沈青時一點想法都沒有了。
相反，她卻不其然的想起那天晚上她戳破的那層紙。
以及随之而後，段穎惱羞成怒，緊随其後戳破的那層窗戶紙——
“青時？你發什麽呆？你都不生氣啊？”
沈青時回過神，頓了下：“我生氣也沒有用，我說我分手了，他們會信嗎？”
阮玲也不說話了。
哪怕今天在公司，都還有大把不相信沈青時分手了的。
不就是有青梅竹馬，不就是沒說自己家有錢，至于這麽生氣分手嗎？
在意的東西不一樣，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不一樣。
“我一會兒發個朋友圈，你幫我也發一下，可以嗎？”
這樣不管也不是辦法，沈青時想了想，還是請阮玲幫忙。
和她不同，阮玲認識很多人，人緣也好，發出去看到的人才多。
阮玲毫不猶豫的答應：“我知道，我肯定會幫你的，那個瞎了眼的狗渣男不值得潑你髒水！”
也不是人人都想着嫁豪門的好嗎？
何況他們青時漂亮聰慧，人也溫柔，什麽豪門嫁不得，哪種好老公找不到？
好老公備選季總，正心情極好的轉着老板椅，瞥着微信消息。
【何：】真的假的？鴻途文化出來的人，還很有能力？
業內都知道鴻途只是看着龍頭，實則內部管理混亂，出來的人也不一定好。
【季：】盛世地産的方案就是她做的。
【季：】她才二十五，年齡小，也肯拼命，很有發展潛力。
【何：】…我第一次聽你這麽評價一個人，工作能力上的。
誰都知道，季延禮不僅工作狂，也一向對其他人的“做事準則”很挑剔。
看着溫和好脾氣，能得他一句“工作拼命”，真的很少。
資本家都不是做慈善的，季延禮尤其如此，只是披了張溫文爾雅的皮。
季延禮嗤笑了聲，仰起頭，長腿一蹬，老板椅又轉了個圈。
瞥見一個青色的頭像出現在朋友圈那裏，他點了進去。
季延禮挑了挑眉梢。
【青時：】我已在半個月前和魏先生分手，目前單身，此後他的情況我并不清楚。
如果有意要聯系方式，請自行聯系，和我無關。
不要來打擾我的工作和私生活，謝謝。
他一刷新，阮玲轉發了個一模一樣的。
季延禮笑出聲。
沒多時，不少臨城的富二代，當總裁的，都見了鬼的看到：
萬年不發朋友圈，幹淨空白的像是不玩這個的季總發了一條消息。
【季延禮：】慶祝沈青時小姐恢複單身，前途無量。[/圖片]
截圖是沈青時的那份聲明。
【季延禮：】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