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都是欺騙
鐘時沐胸口像是納了把火,燒的四肢百骸跟着疼。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跟鐘均茂信誓旦旦的說,司舟沒有人任何圖謀,只是為了給妹妹治病。
連二十四小時都沒到,司舟就重重給了他一巴掌。
“我以為你有基本的良知,我一直不信你會對戰友毫無情誼,不信你會無緣無故銷毀腺體樣本,背叛戰隊。就算所有人都說你就是個叛徒,我還是對你不死心,追着你想要知道到底為什麽。”
鐘時沐只覺得自己是個被戲弄的大傻瓜,讓人玩弄鼓掌,耍了兩次,還蠢兮兮的以為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戰友,甚至發瘋的要把這個人當伴侶:
“司舟,是我錯估了你,你根本就沒有道德,沒有信仰,狡詐虛僞,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咔咔兩聲上膛聲,鐘時沐擡槍,對準了司舟的眉心。
司舟的唇抿做薄薄一線。
鐘時沐逼近他:“第一次,你是為了銷毀腺體樣本,潛伏在我身邊五年,這一次是為了破壞發射室,為了騙我,跟我僞裝情侶……你不讓我跟你去看雲朵,是不是因為,雲朵也是你編出來騙我的。為了讓我同情你信任你?”
司舟擡眸對上鐘時沐,心口好像讓皮帶抽了一下。他的确不在乎用些欺騙的手段,剛開始也确實是想騙利泰的錢,但後來他跟鐘時沐住在一起,所有的快樂都不是裝出來的,雲朵更不是假的。
司舟聽到自己試圖解釋的聲音:“不是……”
鐘時沐哂了一聲。
司舟抿住唇沒再說下去,現在不管他說什麽鐘時沐都不會信,是對他徹底失望了吧。
鐘時沐只覺得每一根毛孔都無法喘息,把槍口抵上司舟的心口:“司舟,你這裏是不是空的。”
“你剖開看看是不是空的。”司舟用力抓着鐘時沐的手腕,像要讓他把槍頂進自己心口,“電車難題對你來說是難題,對我不是。就算所有人都發生異變死絕了,我也不會放棄雲朵。”
鐘時沐敏銳的捕捉到司舟話裏的關鍵字眼,電車難題,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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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沒想通這兩者間有什麽關系,就聽到郁星光和倫浩給槍上膛的聲音。
司舟突然露出個谲豔的笑容,極快的把槍口頂上鐘時沐心髒,紅着眸掃向郁星光和倫浩,壓低嗓音發出警告:“別妄動。”
呼嘯的狂風好像決裂的前奏曲。
所有槍都上好了膛,矛盾一觸即發。
只要鐘時沐給個眼神,倫浩和郁星光就會立刻開槍擊斃司舟。
“我現在是精聯的分會長,你們向我開槍,就是向精聯宣戰。”司舟用槍頂着鐘時沐退向門口,“不過能一起死,也挺浪漫的。”
鐘時沐往後退步,司舟的身份,的确不能死在CAP的基地:“下次見面,提前給槍上膛。離開了CAP,我不會再對敵人留情。”
鐘時沐看向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太久沒這麽針鋒相對過,司舟一時間竟然有點不适應,每一次的呼吸都變得綿長而艱難,敵人,這麽快就成了敵人。
司舟緩緩挑起鋒銳的下颌,唇角漸漸揚起笑意,看似漫不經心道:“鐘時沐,你跟我,到底誰心狠啊。”
怎麽會有人疼你的時候,恨不能把你含在嘴裏,說斷的時候,就斷的這麽幹淨利落。
司舟端平着槍,瞄準着鐘時沐向後退步,隐匿在牆後離去。
郁星光和倫浩追出去看,鐘時沐還怔神的望着司舟離開的方向。
郁星光:“鐘哥,你就這麽放他走了。”
鐘時沐:“他是精聯的分會長,不能在CAP出意外。”
倫浩憤憤道:“可他一再利用咱們的信任,實在太可恨了!”
鐘時沐回望了一眼屋裏破壞掉的機器,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鐘均茂:“先回總部。”
**
司舟回到家,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剛經歷過戰火的寧水,似乎彌漫着淡淡的硝煙味,家家門戶緊閉,格外寧靜。
司舟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踩在雪地的碾壓聲,肩膀的創口貼最多只能維持兩個小時,現在已經失去了效用,血順着手指往下滴。
推開門,屋裏一片漆黑。司舟恍惚還以為走錯了門,他的家裏很久沒有這麽黑過,鐘時沐在的時候,總是燈火通明的。
習慣家裏有人容易,重新回到沒有人的時候,就變得難以适應。
廚房又重新變得冷冰冰,切了一半的青菜因為失水變得枯萎,桌上還放着兩個檸檬,幾瓶準備調酒的果汁。
司舟忽輕笑了一聲,忍着疼把外套脫下來,他的外套是毛呢料,顏色深,子彈頭只有指甲大,從外面看不出什麽,脫下來才看到裏面讓血泡透的白毛衣,鮮紅刺眼的一片。
司舟從櫥櫃裏找清理包紮的工具,這顆子彈雖然很小,但是沾了異變人的腺體液,需要好好處理,不然會難以愈合。
家裏的急救箱裏有簡單的工具和紗布,也有半瓶止血消炎的藥,但沒有消毒酒精了。
司舟找遍櫥櫃也沒找到,忘記哪一次給家裏消毒,用光之後忘了補上。
唯一能用的就是那瓶高度的白蘭地。
司舟拿着急救箱和白蘭地進了房間,剪掉身上的毛衣,失效的創口貼泡滿了血水,不用揭就自己掉到了地上,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沒有處理,傷口周圍已經開始發紅潰爛。
司舟用嘴咬開白蘭地的瓶蓋,直接把酒澆了上去。
疼痛劇烈的刺激着神經,司舟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跟鐘時沐喝酒的樣子。
他把鐘時沐按在地毯上,嘴對嘴的灌給他。
就在昨天,他們還像情侶一樣生活,甚至默認了彼此伴侶的身份。
今天這瓶酒最大的價值就成了消毒酒精。
沒有麻藥,也沒有止痛針,司舟給小刀和鉗子都消過毒之後,取出肉裏的彈殼,割去潰爛的腐肉,再次消毒,敷藥,完成一場小手術後,靠在椅背上等待疼痛緩解。
司舟空洞的注視着天花板,鐘時沐的話一字一字的敲進他的耳朵。
沒有道德,沒有信仰,狡詐虛僞,沒任何感情。
如果真的什麽都沒有,他就不會停下車救那個女孩。
只要多給他半天,他就要對鐘時沐說出所有真相,如果當時的氣氛不是那麽劍拔弩張,他一定會想辦法跟鐘時沐解釋清楚,他不是那麽冷血。
可所有話說出口時都變了味道。司舟緩緩閉上眼,他想不通,明明傷的只是肩膀,為什麽胸腔也會連着一起疼。
疼的心煩意亂,司舟去抽屜裏找煙,太久沒吸煙,火機都不知道放哪去了。
煙頭在沒開燈的房間裏一明一暗,尼古丁透過薄荷濾嘴,一口涼入肺腑。
一連吸了七八支,他很久沒這樣吸過煙。
明明他看起來才是那個玩玩的人。
**
CAP的總部,鐘均茂一聲不吭的抽了大半支雪茄。
鐘時沐帶着郁星光和倫浩,立正的站在鐘均茂面前,他本以為老爹要暴跳如雷,卻沒想到沉默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越是沉默,就越是嚴重。
鐘均茂掐滅了煙:“鐘時沐,你本來就是待考核人員,我現在通知你,立刻離開CAP,永遠不允許再回來一步。”
鐘時沐懇請道:“你可以撤銷我所有的軍銜,罷免我的職務,我願意從排頭兵做起,讓我回戰隊。”
“你不适合繼續留在CAP。”鐘均茂神色嚴肅。
“今天的事只是意外……”鐘時沐試圖勸服鐘均茂,“現在異變者在城市肆虐,我有戰鬥能力,為什麽不能繼續參加戰鬥。我願意從底層兵重新做起,請讓我歸隊!”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也是意外?你不具備留下的能力,CAP不需要廢物,收拾你的東西滾蛋,我會立刻讓人把你除名。”
“為什麽!我是第一屆突擊手全項測試第一名,立下的戰功牌能挂一面牆,現在這種需要戰鬥人員的時候,為什麽就不能認可我的能力,讓我戴罪立功!”
鐘均茂看向鐘時沐不服的臉:“你覺得我不讓你留在CAP,是因為對你偏見。”
“難道不是嗎?你從來就從來沒認可過我,不管我做什麽都比不上鐘成弘,明明我打槍比他準,速度比他快,能力比他強得多!你偏心他!他都死了你還偏心他!”
一記響亮的耳光,鐘時沐的臉猛然偏向一側。
鐘均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的顫抖:“你就是比不上你哥。你有什麽值得我認可,你對司舟的判斷一直依靠直覺,我現在問你,你的直覺一定準嗎?你憑什麽覺得,你可以用直覺判定一切!”
鐘均茂聲音擂鼓似的落在地上,身上的氣勢震顫的倫浩和郁星光根本不敢多說一個字。
鐘時沐也讓鐘均茂堵的啞口無言。他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就信了司舟,就是他最大的敗筆。
鐘均茂沉聲道:“鐘時沐,你只會把自己的過失歸錯于意外,歸錯于背叛。你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能力有問題。直到現在,你還在回避自己的錯誤,不知反思,只想用新的戰功彌補過失!”
鐘均茂定定的通知鐘時沐:“CAP不需要你。”
鐘時沐找不出話反駁,可司舟叛變是他的錯嗎?他如何才能看透人心。鐘時沐留下了戴在胸口的戰徽,一言不發的離開了CAP。
鐘時沐走到門口,回望了一眼CAP的大門。八歲,他哥哥戰死,鐘均茂傷心欲絕,他就立志要做父親最得意的兒子,他不比哥哥差,任何方面。
十幾年過去了,他還是不能入父親的眼,哪怕他是整個CAP測試成績最優秀、立功最多的突擊手。
倫浩和郁星光追出來:“鐘哥!”
倫浩:“鐘哥,你真要走啊?”
“嗯。”或許他也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鐘時沐不想回家,搬回到他名下的二居室小屋。倫浩和郁星光被緊急召回,屋裏就只有鐘時沐一個人。
鐘均茂都把倫浩和郁星光召回了防控中心,唯獨就是不給他機會。
鐘時沐在屋裏郁悶了幾天,聶雪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讓他去跟鐘均茂認錯,鐘時沐索性把手機調成靜音,到酒吧裏坐着,點了一杯司舟常喝的愛爾蘭之霧。
狂烈的鼓點噪的耳膜跟着跳動,酒吧好像是這個城市最喧嚣又最寂寞的地方。
酒的味道很沖,也很烈,就像那個他猜不透的人。
“也不知道新上任的領導會是誰。”聞傑坐在吧臺喝酒。
蕭小妹托着腮:“好不容易适應了新領導,又要換……也不知道總部怎麽想的,領導到底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事,要把領導開除。”
鐘時沐耳尖的聽到了兩人的談話,撥開湊上來邀他跳舞的鴨子,徑直去問聞傑:“精聯開除了司舟?”
聞傑有點吃驚:“鐘哥你怎麽在酒吧啊……你不是一直跟領導在一起嗎,你不知道?”
“怎麽回事。”
聞傑道:“前兩天總會突然下發文件,把領導開除了,還有領導名下的那個小公司,也讓人搞倒閉了。”
蕭小妹跟着點頭:“好像是什麽利泰,領導欠了利泰好多錢,聽說有幾百萬,利泰讓人來要賬,領導把股份全部低價賣給利泰抵債了。”
“利泰?!”鐘時沐委實沒想到他爸行動這麽迅速。
聞傑點頭:“就是利泰,領導的那個公司雖然還沒來得及做大,但是領導花了好多心血呢,說轉讓就轉讓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司舟現在在哪兒?”
聞傑跟蕭小妹一起聳了聳肩,搖頭:“鐘哥你都不知道,我們更不知道了。”
“哎鐘哥,你去哪!”
鐘時沐知道司舟公司的地址,打了個車直奔過去。
淩晨一點,街道荒無人煙,顯出幾分蕭條。司舟的公司規模不大,總共七八個人,類似個工作室。
借着街道的燈光,能看到裏面的東西被人摔的亂七八糟,架子沒有一個是好好立着的,前臺電腦讓人砸了,地上全是碎紙屑,牆上潑的滿牆油漆,應該被人鬧過不止一次。
如果不是被人逼到這個份上,司舟大概也不舍得把公司全部轉讓。
角落裏一雙眼睛狼目似的盯着他,鐘時沐回頭,黑影一閃而過。
司舟。
鐘時沐給槍上膛,循着胡同追過去。
作者有話說:
我這一章粗長的可以抵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