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很難
回金城的日子拖延了幾天,陸夫人左個電話右個電話的催來,句句離不開沅沅,仿佛當陸鳶這個親女兒是假的,陸鳶帶沅沅乘坐下午三點的航班抵達金城,出口處陸夫人守在那眼巴巴望着,陸庭澤在一旁打電話,見到她們的身影眉頭皺得很緊。
他背過身去似乎在打什麽機要通信,陸鳶眼中藏有異色并未生張,而是彎腰對沅沅說:“外婆和小舅舅來接你了,等會要叫人好嗎?”
陸沅沅抱着玩偶安靜的像從畫裏走出來的小精靈,她本來就長得機靈可愛,靜下來就是洋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換做以前見到親人早就甩開陸鳶的手奔過去大喊大叫了,可現在她抓着陸鳶的手不敢放,人也不叫了。
“沅沅?”陸鳶好言好語勸道。
陸沅沅才點頭。
陸夫人先一步抱住她,陸沅沅竟然推了她一把,差點讓她後翻坐在地,幸而陸鳶圍住了她的後背,陸夫人還沒察覺到沅沅的怪異,只說:“這才幾天不見啊,我的小調皮都不認識外婆啦!”
她再想上去抱沅沅,陸鳶伸手擋住她,“媽媽,她都多大的人了,你抱着會累到,讓她自己走吧。”
陸夫人見沅沅緊緊抓着陸鳶的褲腿,一副離不了她媽媽的模樣,不禁感慨,“看來你們在林城玩得很好,她現在是只認你了,也好,我這身子骨抱不了幾分鐘,別把我的乖孫女給摔了!”
陸鳶蹲下來正想抱沅沅,陸庭澤已經打完電話過來,“姐。”
叫了一聲,并沒有下文。
陸鳶随口應道,陸庭澤走到她身旁兩眼微眯,“阿姐,打算呆幾天?”
“怎麽?”陸沅沅趴在陸鳶肩上,對于陸庭澤的問話有些許的疑慮,她摟着陸鳶的脖子暗自用勁,陸庭澤瞧見她泛紅的頸,手心卻跟着微微發顫,他想了很久,覺得k調查的都是真的了。
陸鳶一邊順着沅沅的背,一邊說:“現在還不想過去,再說吧。”那一道道撫背似乎在說,沅沅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于是乎陸沅沅不再執着于箍住她的頸,換了個方向玩她的碎發。
回去的路上陸庭澤的電話一直在響,不是秘書找就是哪個項目的某個環節出了錯,反正一路沒個消停的,陸夫人對陸鳶說:“你弟弟現在像個大人了,知道給你爸分擔壓力,工作這麽忙還要來接你,我讓他別來他偏要來,攔都攔不住,放眼望去哪裏還有比你們關系緊密的姐弟!”
陸鳶從後視鏡裏撞見陸庭澤打量的視線,心中多少有了數。果不其然,等下了車後陸庭澤才說:“姐,我們談談。”
陸鳶将沅沅安置好,趁她在餐廳吃飯的空檔才抽出空去了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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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新修了一處花廊,全是陸夫人的愛好,各種豔麗的花叫不出名字的居多,還特意做了一處溫室專門培育不耐寒的植物,搞得是有模有樣。
他們就是在外人聽不見的溫室說話。
陸鳶蹲在地上看稀缺蘭花,沒等她開口就直說了,“你知道多少?”
“……全部!”陸庭澤擡高音調,大步走到她跟前,胸前起伏不平很是激動,“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他都做了天大的錯事,你打算就輕飄飄的放過他了?”
“不然呢?”陸鳶自嘲笑笑,“我還能怎麽做,把他也送進監獄?可歸根結底,他還是沅沅的父親,沅沅受傷于他而言也是一種折磨。”
陸庭澤不理解,“你是在為霍銘霄說話?”
“我沒有那個必要,庭澤,他已經将罪魁禍首送進了監獄,蘇雅雅更是死在了霍林璋手裏。”
“他們罪有應得!”陸庭澤一腳踢翻了牆角的水壺,大罵一聲,“他媽的欺負小孩子,該死!”
陸鳶瞥他一眼,“你冷靜些,這事我本來就沒打算告訴你們,爸媽自然不用說,尤其是你,我就是擔心你知道後會出問題,你這個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陸庭澤好不容易沉住氣,“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顧棯給我介紹了一位國際有名的心理專家,我想帶沅沅去看看,她現在不像以前了,事故給她留下了陰影,我不希望她的成長受此影響。”
陸鳶說起那次事故總是格外傷心,才半月不見她整個人都清瘦不少,陸庭澤怒歸怒,也不知該如何幫她。
“霍銘霄就沒個表示?”
“他還能做什麽,難道讓他也去死?”
“媽的!自從碰見這狗男人,就沒有安生的時候,他要不是死纏着我們陸家不放,那些恨他的霍家人怎麽會把苗頭對準沅沅!”
陸鳶拍拍手上的灰層,“算了,就這樣吧,他大概是沒臉再來了。爸媽那裏能瞞着就瞞着,我這段日子不會出差,等沅沅好了再說。”
“他們會信嗎?沅沅學也不上了,去看心理醫生,這算什麽事?”
陸鳶愣了一下,“走一步算一步,總有辦法的。”
兩人沉默了會,彼此心裏都難受,往外走時忽然聽到陸夫人宅子裏高呼,“沅沅,你快下來,爬那麽高做什麽,快下來沅沅!”
陸鳶拔腿就跑,陸庭澤快步跟上,就在大門口的梁柱上看到她,臺階前擺着花臺架子,她踩了架子勾住梁上的鐵勾子,那彎勾是用來挂燈籠的,她一晃一晃的搖擺,順便踢翻了花架子就怕有人上來逮她。
“沅沅!”陸鳶沖過去大聲喊道,陸庭澤更利落,繞到沅沅身後,三下兩下爬上去将她抱下來,陸鳶心跳加速,怒氣蔓延至喉頭,等見到沅沅哭花的臉又重新咽回去,她緊摟着沅沅一下又一下安撫她。
陸夫人也吓得腿軟,“小淘氣的弄啥啊,不喝湯就不喝湯,怎麽還爬上去吊起來,是想吓死外婆啊!”
“什麽湯?”陸鳶問道。
“還能有什麽湯,沅沅最愛喝的甜湯啊,熱乎乎的,她最喜歡邊吹邊喝,真是吓着我了,就剛才我舀了一勺喂她,乖乖喲,打翻了整個碗不說,又要開窗戶的吹扇子的,這什麽天氣嘛,再吹幾下不得感冒?”
聽到這,陸鳶不自覺收緊力道,沅沅推着她叫嚷着疼,她似乎沒聽到,最後是被陸庭澤抱走的,陸沅沅并不反感陸庭澤的觸碰,她躲進陸庭澤的懷裏,拿着一雙大眼睛看陸鳶,就是那一瞬間的委屈,陸鳶嘗到了鑽心的滋味。
如果她能早點找到她,沅沅就不會遭那麽大罪了。
“阿鳶,到底怎麽了呀?”陸夫人猶豫着上前詢問,陸鳶卻說,“我在劇團附近買了一套房子,這裏離劇團始終太遠了,我今晚就去那住。”
“诶?你幹什麽要搬出去,家裏住不舒服啊?”
“不是,沅沅的學校也在那,我帶她一起出去,省的每天她要起這麽早兩邊都耽誤。”
陸夫人更不解了,“陸鳶,你把話說清楚,你這是要做什麽?”
“媽媽,我也不小了,哪能一直住在家裏,我照顧沅沅不也是我應該做的嗎?您不用擔心,也別多想。”
一句話堵住她的嘴,陸夫人當即就黑了臉,“阿鳶,你是不是在怨我們讓霍銘霄把沅沅帶到林城沒跟你提前報備,你是不是對我們有看法?”
陸鳶搖頭,“您想哪去了。”
“你就是這麽想的!陸鳶,我是你親媽,我還能偏向誰啊?”
陸夫人多少年沒受過氣,頭回被女兒堵了心,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陸鳶的解釋也不聽了,她想這下好了,本來還在考慮用什麽理由去瞞着,現在連理由都不用了。
當晚,陸鳶帶着沅沅回到劇團附近的房子,沅沅很乖很聽話,一直抓着她的手。
陸庭澤開車送她們過去,快到時才說:“媽真氣着了,晚飯都沒吃。”
“你幫我多照顧她。”
“爸勸了半天,我也勸了半天,爸還說讓你回去跟媽道歉。”
陸鳶笑着點頭,“行,改天我就去道歉。”
陸庭澤嘆口氣道:“咱家人都是倔脾氣,各個都難搞。”
“你幫我多說幾句好話。”
“我當然偏向于你,小時候我受欺負你幫我,長大了你受欺負自然就得歸我管,我保證只要有我陸庭澤一天,我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母女!”陸庭澤将車停在路邊,停穩了才回頭跟她繼續,“不過咱媽還是心疼你,就算是鬧了別扭也得問問你現在的情況。”
“我什麽情況?”陸鳶給沅沅解安全帶,就聽陸庭澤提起了梁硯苼,“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在國外的年輕仔梁硯苼,他……”
“啊啊啊啊啊啊……”陸庭澤還未說完,陸沅沅突然大叫起來,陸庭澤都被吓到了,半個身子趴過來,眼睛瞪得老大了,“怎麽了怎麽了?”
陸鳶把她抱在懷裏安撫,“沒事,沒事,我不走不走,沅沅,媽媽哪裏也不去,你別怕。”
沅沅一路都好好的,就因為陸庭澤的話開始狂躁,邊哭着咬起陸鳶的手,她忍着痛給她咬,陸庭澤看呆了,“我靠,陸沅沅你屬狗的!”他到底與陸沅沅隔了輩兒,下意識站在了陸鳶這邊,立馬伸手去逮她,又被陸鳶一記眼刀逼停。
陸庭澤心裏窩火,解開安全帶就下去了,車門的碰撞聲像是一道重擊打在了陸鳶的心口處,她一遍又一遍的親吻沅沅的額頭,“別怕,沅沅啊,沒有人會做你的新爸爸,沒有人,不會有第二個人,我也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
環島的桑拿房裏有遺落的監控,不知道是霍林璋故意還是瞞着蘇雅雅想來個金蟬脫殼的後招,在那個房間裏蘇雅雅對陸沅沅說過的每句話都成為了陸鳶在黎明前驚醒時的噩夢,她看見沅沅被吓到暈厥的模樣,還有她絕望與痛恨的眼神,那怎麽能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情感,陸鳶至此不再想其他。
梁硯苼的電話與消息她不再回複,就算是點開了那個紅點點,她都會産生濃厚的罪惡感,只能在暗夜裏失聲痛哭,走到這一步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選擇權,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一心一意顧着陸沅沅,如願她好好的長大,這條路上只有她一人也夠了。
陸庭澤跟在陸鳶後頭進了家門,新住處還算寬敞,打掃的也幹淨,陸鳶帶沅沅去洗澡,把她哄睡了才出來,結果陸庭澤還沒走。
“我以為你回去了,太晚了你先回吧。”
陸庭澤坐在沙發上擡頭看她,“我今晚不走了,就在這陪你們。”
“我們不用陪,這裏安保設施一流,我也不會選擇安全性差的小區。”陸鳶倒一杯水,順手給他添了一杯,陸庭澤接過水杯狠狠放下,杯中的水都溢在了手背上。
陸鳶皺眉,“要是吵醒了沅沅,你給我去哄!”
陸庭澤黑了臉,粗聲粗氣問她,“你還不說實話,明明回來的時候好好的,車上怎麽像變了個人,難道我那句話說錯了?”陸鳶并沒有透露監控裏的實情,她沉默着沒說話,反而是陸庭澤悟性極高,一秒罵起粗話來,“操,她們對孩子說了什麽屁話?诋毀,還是洗丨腦?”
“庭澤,我不知道該跟你怎麽解釋,沅沅的陰影來源于我與霍銘霄,我們壓根算不上什麽好父母,說着為了沅沅好卻一次次給她帶來傷害,她年紀小很容易就以為爸媽離婚是不愛她,也是為了尋找到下一個伴侶找借口。”
“她還小,等她大一點就會明白的!”陸庭澤于心不忍,陸鳶是他姐,他當然她獲得幸福。
陸鳶搖頭苦笑,“不一樣的,難道為了這點僥幸就不管她現在了嗎?以前我常想,離開霍銘霄就不要回頭,他的深情能有多少真心,他那副深情的模樣卻也一而再的提醒着我,見證着我的過去有多愚蠢,如果我再跟他好,那不是證明我就是個愚蠢到底的人?明明打破了一次南牆還要繼續撞上去嗎?”
“阿姐……”
“我不稀罕,所以見到梁硯苼我好像又找回了一絲溫暖,原來被包容被在意是那麽的美好。可我忽視了沅沅,如果她不希望我身邊有別的男人出現,我會與梁硯苼分開。從沅沅在我肚子裏那天開始,就是我決定了她的命運,是我決定了她的出生,我應該為她的人生負責。”
陸庭澤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他還沒結婚,甚至連那段自認為刻骨銘心的感情也變得愈發蒼白,“你是沅沅的媽媽,可你也是一個女人啊,你要為她的人生負責,那你的人生呢?就到此為止了嗎?”
“……”陸鳶仰頭看向頭頂暈黃的燈光,她緩緩吐了一口氣,“我的初心在舞臺,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陸庭澤心口太悶了,他沒法為陸鳶做決斷。
陸鳶眼角迎上水霧,故作淡定,“你知道嗎?也不是沒有好事的,沅沅現在很抗拒霍銘霄,她終于不再挂念她的親生父親了,從此以後,她的世界只會有我。”
整個房間充滿了壓抑的情緒,陸庭澤幾乎是奪門而出,他想過很多個見證陸鳶幸福的瞬間,可最後,向來堅強的姐姐卻倒在了孩子的腳邊,他以為他的姐姐是個敢于跟世俗鬥争、不顧他人眼光的女人,是個渾身上下都萦繞着光芒的存在,而此刻她只是一個為了女兒的成長斷掉自己後路的女人,她成了人世間再普通不過的母親,與大多數母親一樣,圍着子女轉,願意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幸福。
這事沒有對錯,只有願不願意付出,甚至連值不值得都沒想過。
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同時也像一道枷鎖狠狠鎖住了她。
第二天,陸鳶剛醒門鈴就響了。
門外站着陸庭澤,他擰着多份早餐過來,臉上雖然露着笑但看起來很疲憊,“姐,我買了好幾樣早餐,看沅沅喜歡哪樣,我下回再接着買。”
“你沒回去?”陸鳶幫着拿早餐,陸庭澤沒做聲,“你這衣服皺皺巴巴的,身上還有煙味,是在哪困了一晚?”
“車裏。”陸庭澤悶悶地回答。
陸鳶一聽就上火,“你趕緊去洗洗,我叫人送衣服過來。”他沒動彈,陸鳶推了他一把,“快去!”
陸庭澤洗完澡出來,沅沅也剛刷完牙,他一坐下就被沅沅說謝謝,陸庭澤揚起笑覺得這一晚車裏呆的值了。
昨晚,他在車裏想了很久,他非常不放心陸沅沅的身體,便想辦法聯系上了那位心理專家。
可惜心理專家不在國內,一周後才回金城,不過他建議陸沅沅可以先到他的私人診所做初步檢查,考慮到專家的團隊比較完善,也比她們這些門外漢要懂得處理沅沅現階段出現的問題,于是決定先去專家的私人診所看看。
診所外,陸庭澤好幾次忍不住抽起煙。
陸鳶橫他一眼,他又收了回去,然後從會客廳裏拿了幾顆話梅糖。
“阿姐,我想過了,其實咱們也不用這麽悲觀,我調查了一下這位專家,他經驗豐富,處理過很多類似沅沅的案例,只要沅沅沒問題了,應該就不會再抗拒你有男朋友這事。”
“你就為這個睡車裏?”陸鳶笑他,“那怎麽不上樓?”
陸庭澤說着打個哈欠,“我查太入迷了,忘了。”
“看你困的,這裏有休息間你去沙發上睡會吧,等沅沅出來我叫你。”
“行。”陸庭澤的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幾乎是躺在沙發上就睡着了,陸鳶找診所的護士拿了一床薄毯子給他蓋上,才出去走廊外回消息。
顧棯和宮小越的消息是關于環島的項目,章粼粼的也是,不過陸鳶對她已經很公事公辦,不想再增加幾分私人情感,最後看到栾承的消息,說是他們也回了金城,還說霍銘霄身體不太好。
可是他身體好不好與她有什麽關系呢?
陸鳶握着手機發愣,梁硯苼的電話随即打來,她沒做猶豫的掐斷,他再打,她再按斷,如此反複直到手機熄屏,屏幕裏印着她平靜無波的樣子,她用手指扯上自己的嘴角,那笑就很明顯了。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勇敢,她連分手都說不出來,只能靠兩個冷冰冰的文字來表達。
“結束了。”她的笑越發苦了。
陸鳶帶沅沅去看心理專家的事并沒有順利瞞過家裏,陸夫人提着包就趕來了,陸董事長更是臉色鐵青。
陸鳶只好坦白,她沒有漏下任何一點細節,也沒有忽視她任何決定,僅僅是用第三視角将整件事件說完整了。
陸夫人哭成了淚人,“我心疼你啊阿鳶,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為什麽?”
“媽媽,別哭了,妝都花了。”她的安慰沒有起到效果,最後陸夫人竟然一度要哭暈過去。
陸董事長告訴她,“你以為這幾天你媽媽過得很好?她吃不下睡不着,就擔心出了什麽事,結果還真是個重磅消息,陸鳶,我們尊重你的選擇,但作為你的父母,我們首先想到的只會是你,可你也當了母親,你最在意的自然是你的女兒,我們兩老不需要你的照顧,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的人生還長,未來還會面臨很多選擇,不管你怎樣選,我們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陸董事長對陸鳶的愛從來都是內斂含蓄的,陸鳶也是頭一回真切感受到他的愛,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哽咽的說不出話。
父母離開後,陸鳶按照專家教給的方法哄沅沅入睡,她最近有稍稍好轉了些,不再突然尖叫、做噩夢了。
門鈴又響了,陸鳶往貓眼外看了看,走廊一片黑,她沒打算開門,興許是其他樓層的人按錯了,一晃而過的不安因子被她壓下,擡腳返回房間時,門上的指紋鎖自己解開了。
陸鳶往後退一步,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她看向亮起的屏幕,就在那一瞬間,大門被拉開,陸鳶倒抽一口涼氣看到了門外的霍銘霄。
真離譜,他竟然連指紋都複制,現在還膽大到猖狂進她家門?
陸鳶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出去!”
目前為止,她已經很給他面子,可霍銘霄非但沒退出去,索性連門也帶上了。
“再不走,我報警了。”說着要去拿手機,霍銘霄快走幾步直接從背後抱住她,陸鳶死勁兒掙紮,扭頭質問:“你有病?給我滾出去!”
霍銘霄就像是根木頭,他在這裏發起瘋,二話不說捂住她的嘴,反手将她提起來按在自己肩上,陸鳶氣的半死,奈何他力道大,箍着她的腰身,她倒挂着根本沒法下去,雙腳來回撲騰着罵他,“你怎麽不去死!不去死!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再不走我真會弄死你!”
他停在陸沅沅的房門口,陸鳶當即壓低聲音繼續罵,“你要是敢開這扇門,我立馬咬死你!”
霍銘霄很明顯狀态不對,但這人大概是先前被燙糊塗了,傷了腦子,闖進她家門又摸清了她家裏的每一個房間,直接将人甩在了她的床上,陸鳶爬起來,霍銘霄再抓住她腳踝往自己懷裏扯。
陸鳶在他耳邊咬牙說:“滾!”霍銘霄根本不為所動,他從進來到把她壓在身下,一句話都不曾說過,那雙眼也毫無神采可言,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使者,他不顧陸鳶的拒絕與掙紮,大力壓住她的兩只手腕,而後靜靜看着她充滿恨意的眸。
“滾!”陸鳶的咒罵對他不管用,下一秒,他已經纏住她的舌,陸鳶急出了眼淚,反咬住他的唇瓣,血味蔓延兩人的唇齒間,她下嘴太狠,霍銘霄不得不放棄吻她。
陸鳶的唇被他的血染的鮮豔無比,與燈光下變得更外妖嬈,但她吐出的話卻是另一番折磨。
“你真讓我惡心。”
阿鳶,惡心也是一種情感,這就夠了。霍銘霄用這樣的借口麻痹自己,愛人就在眼前,他卻近不得身,只能癡癡看着,任由唇邊的一滴血落在她臉頰,像是留了一道特殊的印跡,只歸他所有。
阿鳶,你本來就屬于我。
他毫不猶豫舔舐着她的印跡,細密的親吻讓陸鳶格外不适,喉頭被那股血腥味惹得翻湧作嘔,霍銘霄還是堅持着親吻她每一處肌膚,他固執地想,如果這些印子再多一點,那麽阿鳶就會完完全全屬于他了。
後來,陸鳶也不掙紮了。
她看着頭頂的燈光,眼前的人仿佛出現了重影,她聽到霍銘霄帶着哭腔的話,“阿鳶,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孩子,我會把他們當我的命。”
命,他的命值幾個錢吶?
“再也不會有了。”
“阿鳶,阿鳶,我愛你,阿鳶,我愛你……”他不信,他當沒聽見,他要她別說了。
“你不知道吧,生沅沅的時候難産傷了身子,早就沒法生孩子了,我只有沅沅了。”陸鳶聽到他的哭聲,覺得自己才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她的手覆上霍銘霄的發,用最溫柔的話語告訴他真相,“難産會死人的,我在手術臺上從鬼門關回來才有了沅沅,以後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了。”
“阿鳶,阿鳶……”悲戚的低鳴又為誰而生呢?
“但是你還會有很多孩子,他們也很願意當你的孩子,霍銘霄,你一定會成為他們的好爸爸,而他們的母親卻不會是我,對不起啊,我沒有機會了。”
他就差一步做到最後,可他停下來,在聽到這些話後趴在她身上哭了好久。
哭得再撕心裂肺又給誰看呢?
陸鳶只覺得吵,她望向窗外,月色剛好。對霍銘霄說的話半真半假,難産是真,再難懷孕也是真,可也沒到那麽嚴重的地步,當時醫生說很難再懷孕,并不是沒有機會。
她說這些就是想故意刺激他,她受的折磨夠多了,然而人間沒有後悔藥,既然她痛苦,那麽勢必讓他更痛苦才行。
久到天明,她醒來的夠早,身邊已經沒有霍銘霄。
身上有他留下的印子,陸鳶看一眼惡心一次,她用浴球搓紅了都沒能去掉,再搓下去連皮都要搓掉了。
手機這會收到幾條消息。
陸鳶拿起就愣住了。
“阿鳶,我在你家門口。”
“我回來了。”
是……梁硯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