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哪不認識了?”謝勉嘴角含着一絲笑,忽然擡手捏了捏顏茉的臉頰,“茉茉,別的都是假的,只有我站在你面前,這個人,才是真的。”

身外之物,生帶不來,死帶不去,不屬于任何人,只有謝勉這個人,是可以屬于她的。

顏茉耷拉着眉眼,杏眸盈盈望着謝勉,“那你能和我說,你到底是誰嗎?你為什麽會變的……這麽有錢。”

“可以,但我得先準備晚飯,如果一會你能吃下兩碗飯,我就告訴你。”謝勉還談起條件來了。

顏茉扁着粉唇,嘟囔道:“你怎麽這樣啊。”

連這樣的事都要談條件,勾起她的興致來了又不說,顏茉心裏都要好奇死了。

謝勉骨節修長的大手握住她瑩白的手腕掂了掂,“你自己看看,瘦成什麽樣了?一陣風都能吹跑。”

顏茉纖長的睫毛忽閃,微微垂眸,看着謝勉握住她的那截手腕,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體溫比女人更高,可無論什麽時候,謝勉手心的溫度都比顏茉要高,灼熱的,滾燙的,熾烈的,讓顏茉心驚的溫度。

那絲絲熾熱,順着手腕肌膚下的青色血管往四肢百骸流竄,最終彙入了心口,暖的顏茉連面頰都暈開了緋色。

“我也不瘦,還有更瘦的。”顏茉小聲辯解,聲若蚊蠅,在謝勉面前,她一直都很乖,妹妹對哥哥的聽話,大概已經被刻進了骨子裏,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你好的不學學壞的,長本事了?”謝勉捏了捏她的手腕,也沒用力,可是顏茉卻縮了縮胳膊。

謝勉松了手,低頭看下,居然就紅了一小片,皺着眉頭,“皮膚怎麽這麽嫩,弄疼了嗎?”

“沒,我天生就這樣。”顏茉鼓了鼓雪腮,這可不能怪她,大概是被爸爸養的太好了,從來沒有做過什麽重活累活,一身肌膚白如雪,嫩如豆腐。

謝勉揉了揉,“那我下次輕點。”

從前她年紀小,謝勉很少和她肌膚相親,極力克制着,所以并不知道。

謝勉的指腹有老繭,有些粗糙,這樣一揉,更是讓手腕上癢癢的,莫名的,連眼尾都泛起了一陣紅,顏茉想抽回手,“你別弄了,我餓了。”

“行,我去做飯,你等會。”

謝勉松開她的胳膊起身,脫了外套,裏面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胸膛的肌肉若隐若現,襯衫衣擺紮進了西褲,寬肩窄腰,神秘又性感,要是薛圓圓看見,一定會尖叫。

顏茉瞥了一眼就立馬低下了頭,盯着自己微紅的手腕,肌膚上的溫度久久不散,像是烙鐵一樣。

心裏暗自唾罵,居然會被謝勉的美色所誘惑。

謝勉沒注意到顏茉的神色,去冰箱找菜,“想吃什麽菜?”

“我都可以。”一下子讓顏茉點菜,還真說不出來。

謝勉挑了兩個青菜,拿了一個瘦肉,“那就吃清淡點,你的腳還沒好,最近別使力,有事喊我。”

“我沒事了,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現在謝勉可是大老板,不是從前的謝勉了。

“怎麽不能?”謝勉拿菜進了廚房。

而顏茉因為這句話擡起頭看過去,只見謝勉背對着她在收拾菜,手腕上還帶着一個黑色護腕,好像他回來後,就一直戴着,左手是受傷了嗎?

——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

——怎麽不能

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成功亂了顏茉的小心髒。

顏茉低頭玩了會手機,很想和秦寧聊天,可是又怕耽誤她巡演,除了秦寧,她又不知道找誰了。

朋友不是沒有,只是能聊親密話題的,只有她。

過了會,她扔下手機,挪着步子進了廚房,謝勉正好在黃瓜,看見她進來,極其自然的捏了片黃瓜遞到她嘴邊,就像是七年前那樣。

每次謝勉下廚,她都會圍在他旁邊,但凡切火腿腸、黃瓜、西紅柿這樣的菜,他都會喂到她嘴邊。

顏茉張嘴咬了,黃瓜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有一些冰,但可以接受。

“你的手怎麽了?”顏茉的視線落在那個黑色護腕上。

“沒怎麽,戴習慣了。”謝勉彎折了下手腕,表示并沒有受傷。

既然不是受傷,顏茉也就沒多說什麽,“我來洗菜吧。”

“不用,你出去等着,踮着腳尖不累嗎?”謝勉把人攆了出去。

顏茉努了努唇,既然不用她幫忙,幹脆上樓去看看那個書房什麽樣。

推開門前,她以為就是一個普通的書房,像家裏那樣,卻萬萬沒有想到,書房很大,分割成了三片區域,一邊是書桌書櫃,一邊是畫室,有很多畫具,還有一邊是休閑區,有能當床的懶人沙發。

懶人沙發旁有綠植,一盆山茶花,此時正在綻放,嫣紅色花朵點綴了枯燥的冬季。

一盆綠蘿,長的比辦公室的還要繁茂。

還有一盆垂絲茉莉,只是這個時候,并不是開花的季節,只有綠油油的葉子。

如果看書畫畫累了,躺在懶人沙發上看看綠植,也會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更何況,懶人沙發不遠處就是一整面落地窗,顏茉走了進去,從這個視角,恰好能看見不遠處的江景,這個書房,還有她住的那個房間,視角都不錯。

她不知道這個房間是不是謝勉布置的,但不得不說,布置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很喜歡。

她在書房待了好一會,出來時,看見對面的房間,突然很想進去看看謝勉的書房是怎麽樣的,是不是也像這個一樣。

她抿了抿唇,又覺得會有些冒犯,萬一他裏面有很重要的機密怎麽辦。

但心裏癢,她想,就看一眼。

走過去,擰開門把手,書房并沒有上鎖,輕松擰開,她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口掃了一眼。

一個很普通的書房,書櫃,書桌,電腦,還有一張沙發,而且這個房間并沒有對面那麽大,大概只有三分之二大吧,采光也不如對面。

這裏是謝勉的家,可是謝勉卻把更大的,采光更好的書房給了她。

顏茉無聲的關上門,心裏酸酸澀澀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麽好的,都是先給她。

可是既然這麽放不下她,為什麽又要離開七年,杳無音信呢?他但凡告訴她一聲,她也不會那麽着急。

他失聯的那段日子,顏茉甚至和爸爸去報了警,可是并沒有絲毫音信,她去了洛城找他,A大卻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夏令營,謝勉也并沒有報考A大。

所以他是有準備的離開,并不是突然離開,來不及告訴她。

因為這,顏茉耿耿于懷,覺得謝勉無情,不肯原諒他。

她想,今天晚上,謝勉該給她一個解釋了吧?

“小茉莉,吃飯了。”謝勉低沉性感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顏茉轉頭下樓。

三菜一湯,新鮮出爐,謝勉給她盛了米飯,“吃飽一點。”

“吃了,你就告訴我嗎?”顏茉眼神固執望着他,實在太想知道了。

謝勉身上太多太多的秘密,顏茉一個都不知道,總覺得看見的謝勉只是虛幻出來的。

“行,吃飽了就說。”謝勉知道瞞不了多久,也沒打算瞞着。

顏茉低頭吃飯,謝勉時不時給她夾菜,窗外暮色攏了上來,霧氣四沉,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比較早。

吃完飯,謝勉把碗筷放進了洗碗機,從廚房出來,顏茉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好了,眼巴巴的看着他。

謝勉輕笑了一聲,投降了,“好,我和你說。”

“君盛集團知道吧?”

顏茉乖乖點頭。

“我爸是君盛集團的董事長謝坤。”

顏茉杏眸圓睜,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怎麽會?”

怎麽可能呢,君盛集團的小少爺,怎麽可能會淪落到湖城,而且當初還受了那麽重的傷,生死一線。

謝勉語氣沉了幾分,“我媽讀大學的時候和謝坤談過戀愛,但謝家不同意,我媽不想耽誤他,畢業時先提了分手,回了湖城,之後才發現懷孕了。”

“因為我外公外婆早就過世了,我媽孤身一人,以後也不打算再找,就把我生了下來,沒有告訴謝坤,12歲之前,我就和我媽住在城中村。”

“12歲之後,你和顏叔叔救了我,高中畢業的時候,謝坤找上門來,要帶我回家,我就跟他走了。”謝勉語氣輕松,絕口不提當初謝坤的要挾,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別說。

顏茉的指尖攥着抱枕,怎麽也沒有想到謝勉的人生會這麽戲劇性,他居然是豪門的小少爺,本該是天之驕子,卻住在城中村那樣的地方,直到成年才回到謝家。

怪不得當初謝勉燒的那一堆東西裏面,頻繁的出現“君盛集團”字眼,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謝勉回家,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和爸爸又不會攔着你回謝家?”

語氣難掩委屈,他回謝家是好事,幹嘛偷偷摸摸的。

“因為我不能說。”謝勉嘆了口氣。

“為什麽?”

“茉茉,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那不是別人做的,是謝坤的現任妻子,劉慧茹。”

“她想害你?”那個時候,謝勉奄奄一息,幾乎要死了。

“嗯,我媽臨了前托人給謝坤傳了信,可是并沒有傳到謝坤的耳朵裏,反讓劉慧茹知道謝坤還有一個私生子流落在外,而劉慧茹并沒有生出兒子,兩人只領養了一個謝景輝。”

“親生兒子和養子,謝坤會偏袒誰不難猜,劉慧茹怕我會和她還有謝景輝搶謝家財産,所以買通亡命之徒,想要我無聲無息死在湖城,永遠也不能出現在謝坤的面前。”

“這是犯罪啊,她怎麽敢。”顏茉眼尾紅了一片,像是在聽小說一樣,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們居然敢殺人。

謝勉嘲諷似的笑了笑,“茉茉,豪門裏一點也不缺少鮮血,就像古代帝王登基,總是要踏着屍骨累累,而現在的人,為了保住富貴的生活,什麽都做的出來,總有人,會為了錢舍棄人性。”

錢這個東西,就是最大的誘惑,更何況謝家的錢,可不是小數目。

“我媽死了,又沒有其他親人,就算我死了,也沒有人會在意,那些人趁我放學把我擄到那片廢舊的工廠,不給我水喝,不給我飯吃,還給我喂了不知名藥片,吃了後會乏力,站都站不起來,我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五天……”

謝勉還沒有說完,顏茉眼角就蓄滿了淚水,既心疼又憤怒,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人,他那時才12歲啊,還是一個小孩子,沒有礙到他們半分,他們怎麽能下得去手啊。

謝勉看着顏茉的眼淚,擡手用指腹抿了抿,輕聲哄着,“別哭,都過去了。”

“那你、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顏茉的眼淚越擦越多,說話都哽咽了。

她連打雷都能吓哭,她不敢想,那五天,謝勉到底有多難受。

怪不得他一開始不肯吃藥,因為那些人塞過藥片給他吃,他害怕。

“第六天我昏迷了一會,他們就沒有給我喂藥,又恰好是元旦,他們興許是去過節了,覺得我一個人在那裏跑不了。”

畢竟水米不進五天,就算是一個成年人,也未必還有什麽力氣,更何況是個小孩子,他那時也的确是要死了。

謝勉苦澀的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求生的本能,硬是半爬半走逃了出來,但因為天黑,我摔了好幾次,最重的一次就是跌在了鋒利的鐵皮上,劃破了肩膀。”

“我爬到花壇邊的時候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連到馬路邊求助都不能,我那個時候已經準備好了死在那裏,要不然就是被他們找回去,繼續關着。”

可是謝勉沒有想到,那個夜晚,在那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會遇到顏茉,那個猶如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的小女孩。

“茉茉,我這條命是你救的。”謝勉深邃的黑眸望着顏茉,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葉沁給了他第一條命,顏茉給了他第二條命,要他這一生怎麽割舍得下?

顏茉搖了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染濕了抱枕,說不出話來。

她被爸爸保護的太好,沒有受一點點苦,根本沒有辦法去想象謝勉曾經所遭受的苦難。

她現在經歷的所謂落魄,和謝勉的經歷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才十二歲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意,沒有享受謝家一點點的恩惠,卻要因為謝家而喪命,怪不得他曾經對洛城那麽抗拒,也許對于謝勉來說,洛城猶如地獄。

離鬼門關一步之遙的謝勉,費勁了千辛萬苦,承受了無數艱辛,才長成如今的模樣。

“別哭了,你哭的我都不敢繼續往下說了。”謝勉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既然知道是她害的你,為什麽不和我們說,我們可以報警。”顏茉抽噎着,哭紅了小臉,上氣不接下氣。

“茉茉,胳膊擰不過大腿,你覺得會有人信我一面之詞嗎?我那時候才幾歲,被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我就不得不回謝家,屆時劉慧茹再對我下手,我可能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那個地方連監控都沒有,況且劉家也不是無名之輩,反倒他毫無還手之力,根本沒辦法扳倒劉家,如果不能一擊致命,還讓劉家知道當初的事,那劉家就絕對不可能留下他。

讓一個小孩無聲無息的消失,對于劉家來說不是難事,所以在民警詢問他的時候,他三緘其口,寧願咬牙暫時忍下那些仇恨,只求來日。

他那些年一直躲着謝家的人,不想被謝家知道他還活着,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回謝家只能是找死。

他的命是茉茉救的,他不能輕易斷送。

“謝家太過複雜,我回謝家的時候還不能自保,我不想連累了你和顏叔叔,茉茉,抱歉,讓你和顏叔叔擔心這麽多年。”

這個軟肋要是暴露在劉慧茹的眼前,他就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當初回謝家,他提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讓謝坤抹去他過去的痕跡,不能暴露出他曾在顏家生活過,他當然也不能自曝其短,和顏家藕斷絲連,牽扯不清,被劉慧茹握住把柄。

只有這樣,他才能保住顏家平安。

這七年,謝勉亦忍的很辛苦。

“哥哥。”顏茉扔掉抱枕,撲進了謝勉的懷裏,抱着他放聲大哭,是心疼,也是懊惱。

這七年,謝勉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呢?在她埋怨謝勉的時候,他又在承受着怎樣的危險呢?

一個時刻恨不得他死的後媽,一個視他為眼中釘的養兄,一個十八年才找到他的便宜父親。

謝家哪裏是家啊,分明是狼窩虎穴。

而她的哥哥,單槍匹馬闖了出來,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個九死一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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