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夜之後,聽到淩亂嘈雜的腳步聲鬧哄哄地從外頭傳來,從出宮之後就一直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徐重卿猛地站起身,吩咐人推開了府門,不出意料的,外頭至少有上百兵馬,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些人并非是他原本所以為的淩祁祐的禁衛軍,卻是貼身護衛宣王的那幾百人,而為首的那一個,手持利劍,直直指向他的人,正是淩璟。

“宣王!”徐重卿見淩璟命人将他的府邸團團包圍住,臉都青了:“你是要造反了不成!”

淩璟挑起了眉:“笑話,本王對陛下一片赤誠忠心,造的哪門子的反,你休要污蔑本王!”

“那你這是在做什麽?!你帶這麽多人包圍我的宅子!你還說不是要造反?!你……你好大的膽子!”

對他的氣急敗壞,淩璟不屑一顧,劍尖依舊直指向他,眼裏都是冷意,嗤笑道:“本王對付的就是你!你栽贓嫁禍本王身邊之人,讓本王的最愛命斷于此,你說,本王要不要找你算一算這筆賬?”

“你胡說八道!你身邊那個護衛原本就是南蠻的奸細,明明就是你勾結南蠻人跟我有什麽關系?!”

“樂心他跟南蠻國沒有一點關系,倒是你,居心叵測先是向先帝推薦那南蠻奸細入朝為官,在他殺害了洛王和齊王之後又指使他誣陷本王之人,你是何用心?陛下他耳根子軟受你這奸臣蒙蔽處死了樂心,本王不與他計較,但本王今日便要替陛下清君側,殺了你這勾結外敵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

“你……你一派胡言!”徐重卿氣得身子都在顫抖,大聲争辯:“勾結南蠻國的人明明就是你!你和那南蠻奸細之前還劫走了太子!如今又帶人包圍我這尚書府,你到底要做什麽?!該被千刀萬剮的亂臣賊子應該是你!”

淩璟冷笑,劍尖往前送:“本王不跟你那麽多廢話,樂心是被你的人害死的,本王現在就要替樂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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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

身下的馬一聲長鳴,被橫出來交叉在一塊的兩柄劍攔住了去路,蕭楚謙拉馬停下,冷眼掃向面前擋住自己的小兵,喝道:“滾開!”

交叉在面前的劍沒有撤開,有人走上前來,恭敬問他:“楚将軍這麽晚要出城?”

蕭楚謙看過去,是北城門的總守衛,他擡起了下颚,吩咐道:“本将軍奉旨連夜出城去北軍營,把城門打開。”

對方聽着蹙起眉:“現在?城門已經關了……”

蕭楚謙揚了揚手裏明黃的聖旨:“你看清楚了!本将軍是奉旨出京!你現在就給本将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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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你是想抗旨不尊?!還不開門?!”

被他這麽一呵斥,對方猶豫了一下,不敢不從,到底是命人開了城門,臨走之前,蕭楚謙突然又轉頭看向他,道:“把城門給閉緊了,沒有陛下的旨意你若是敢私下開城門放城外人進去,後果會如何,用你的腦袋掂量掂量。”

話說完,眼見着對方身子一凜,蕭楚謙揮馬鞭,縱馬就疾馳了出去。

軍營裏這會兒正燈火通明,士兵列隊整齊已經整裝待發,蕭楚謙帶了幾十人突然出現,叫一衆人措手不及,兩名副總兵迎了上來,臉色都變了,佯裝鎮定問他:“将軍怎麽這個時候突然來了軍營裏?”

蕭楚謙從來不在軍營這邊留宿的都是早上來晌午過後就回城去,這兩名副總兵倒是幾乎日日夜夜都在這軍營裏,所以這會兒看到他突然出現俱是驚訝不已,而這倆人,在這京北軍營裏的威望也比蕭楚謙要高得多,就和之前那已經處死了的林覃一樣,都是徐重卿最信任的親信。

蕭楚謙看一眼面前這場景眼神就沉了下去,問他們:“這是要做什麽?大半夜的你們調集這麽多人是想幹嘛?為何本将軍之前一點都不知情?”

“是……操練……”

倆人說得支支吾吾,蕭楚謙哂道:“操練?這個時辰操練?你們這是诓本将軍呢?”

然後他揮了揮手,吩咐道:“散了吧,大半夜的折騰什麽,都回去歇了吧。”

倆人對視一眼,自然是不肯按着他說的辦,當中一個咬咬牙,就直說了:“我們方才收到消息,宣王起兵造反,我等正要帶兵去救駕。”

“宣王起兵造反?”蕭楚謙像聽笑話一般:“他只有幾百兵馬在身邊能造什麽反?你們當城裏上萬禁衛軍都是死的?需要你們特地去救駕?”

“末将們也是心憂陛下……”

“陛下沒事,”蕭楚謙冷冷打斷他們:“京裏今晚是出了些亂子,不過不是什麽大事,陛下自有決斷,本将軍就是特地出城來告訴你們,城裏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操心。”

見兩人依舊站着不動,蕭楚謙的聲音更冷了幾分:“怎麽?你們是不信本将軍的話?還是不信陛下的話?”

“陛下也許無事……但末将們聽說宣王帶兵包圍的是徐國舅府邸……”

“陛下也自會派人前去相救,跟你們無關。”

“可……”

“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調兵出兵,你們是都忘了不成?!”

“不敢,”倆人咬牙切齒道:“但是如今陛下和國舅大人身犯險境,我等……”

蕭楚謙不想聽他們再說,擡了擡下颚,示意身邊跟着的小兵将聖旨展開,直接宣旨。

任何人,不經聖旨允許,踏出軍營一步,殺無赦。

蕭楚謙握緊了手裏的劍,舉高,讓在場所有将領士兵都看了個清楚:“這是陛下禦賜的劍,今日誰感踏出這軍營一步,就別怪本将軍不客氣。”

一片死一樣的沉寂,在場的人,那些低級別的士兵是沒有決定權的,除了兩個副總兵,十幾将領當中有一大半都也是徐重卿的人,剩下的則大多處于中立态度,蕭楚謙很清楚,他只帶了幾十人,如果這些人不管不顧,是很有可能砍了他再直接殺上京的,北城門的總守衛也是他們一丘之貉的,只要這些人一到,他就會開城門放行。

當然蕭楚謙是不怕的,他道:“你們可考慮清楚了,這個時候執意出軍營就是抗旨不尊,你們非要進城去那就不是去救駕而是犯上了。”

“犯上”二字一出口,已經有不少人驚得手裏的兵器落了地,片刻之後,一個接着一個的将領猶猶豫豫地領着自己的兵退了回去,最後也就只剩下最頑固的那麽四五個人,打頭的便是那兩個副總兵。

蕭楚謙冷眼看着他們:“你們還是執意要出去嗎?”

“你和宣王是一夥的?你手裏這道聖旨誰知道是真還是假……”

冥頑不靈,蕭楚謙搖了搖頭,抽出手裏的劍,電光火石間就已經一劍洞穿了當中一個的胸口,一衆人都愣住了,完全沒回過神發生了什麽,中劍之人就已經轟然倒下,大睜着眼,死不瞑目。

蕭楚謙利落地抽出滴着血的劍刃,指向面前的幾個:“你們看清楚了,這是太祖皇帝禦賜陛下的尚方寶劍,本将軍的确是奉旨行事,你們誰敢不從,就是對陛下不忠,對整個大晟朝不忠,這人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有人已經吓懵了,回過神的另一副總兵面紅耳赤,大聲喝道:“來人啊!将他拿下!拿下!”

跟在蕭楚謙身後來的禁衛軍紛紛抽劍,蕭楚謙出手狠準厲,只不過三招,就又結果了一個,方才還在叫嚣不停地人這會兒便已經同樣倒在了血泊裏,斃了命。

“還有誰要繼續嗎?”他抽出那已經完全浸染了鮮血的劍身,笑得如同鬼剎:“本将軍一定奉陪到底。”

昭徳殿。

将事情吩咐下去,淩祁祐揮手便讓人退了下去,沈樂心從一旁的寝殿裏轉身出來,咬着唇有些欲言又止,淩祁祐淡然道:“有話你直說好了,你不是一直都有什麽說什麽的?”

“陛下一會兒讓淩璟去圍國舅府,一會兒又派禁衛軍去救徐國舅,到底要做什麽?”

“哥哥不是一直都很聰明的,怎麽會猜不到朕想做什麽?”

“……陛下還是不願意直接跟國舅扯破臉面,還想給他機會?”

淩祁祐并不否認,今日他與徐重卿說了要去江東的事情,對方必然是要被逼得狗急跳牆了,與其等到他不管不顧地犯上,他不如先發制人,但是他答應了徐太後不對自己舅舅趕盡殺絕,所以他讓淩璟去圍了徐重卿的府邸,之後再以搭救護衛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派自己的禁衛軍去控制住他,就算押也要押他到江東去,這是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去了江東他還是不肯交出那道符印,那也就不能怪他翻臉無情了。

“但是這麽做,不是更加給了兩軍軍營兵馬進城的借口,他們可以說是來救駕……”

“所以朕讓蕭楚謙帶着聖旨和太祖皇帝賜下的尚方寶劍去應付他們,”淩祁祐道:“國舅的親信多在京北軍營,南軍營他能調得動的人不多,那邊一定是靜觀其變不會輕舉妄動,北軍營內部一早就已經蠢蠢欲動了,朕幹脆給他們這個借口,只要他們動了,朕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處置他們。”

沈樂心撇了撇嘴:“淩璟這下當真成了亂臣賊子了……”

淩祁祐終于是笑了:“你說來說去最擔心的其實是這個吧?”

“……”沈樂心默認了他的話。

“朕不認為他是他便不是,他跟國舅之間是私仇,朕不會偏袒任何一個。”

有淩祁祐這句話,沈樂心終于是稍稍松了口氣,表情也輕松了許多,笑問起了他:“陛下連太祖皇帝賜下的尚方寶劍都給了那姓蕭的,當真這麽信任他了?不怕他拿了那劍就倒戈相向?”

“……”這下倒是輪到淩祁祐無話可說了,好半日,蕩開了目光低聲嘀咕了一句:“……他要是敢,朕弄死他兒子。”

睡夢中的小饅頭翻了個身,渾然不知他父皇正算計着要弄死他。

這話說的,沈樂心覺得自己嘲笑這別扭的皇帝弟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陛下就不擔心他只帶那麽點人去會被北軍營的那些人給吃了?”

“……他做得到的。”

淩祁祐心說,蕭楚謙,一定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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