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京城到江東,中間要跨越四五個郡縣，行程兩千多裏，浩浩蕩蕩的上萬人馬抵達江東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
禦駕在淩璟的藩王府前停下，這裏是他們下榻的行館,蕭楚謙利落地從馬上跳下，一眼看到前頭不遠處由人攙扶着從馬車上下來的徐重卿，笑着走上前去與之打了個招呼。
徐重卿陰着一張臉根本不搭理他，這一路過來，光是前前後後寸步不離跟随他的淩祁祐的禁衛軍就有上百人，名義上是護衛他，實則就已經是變相将之給軟禁了起來，而他對蕭楚謙，顯然是不會有半點好感的,連跟他做樣子客套的興趣都沒有。
徐重卿最失策的地方就在于，完全沒有想到宣王會寧願自投羅網也要挖個坑拉着他一塊跳下去，若非是淩璟不管不顧帶兵挑釁他，淩祁祐也找不到機會正大光明地派這麽多人對他緊迫盯人。
當然淩璟自己也沒讨到好，他帶進京的那幾百兵馬全部被制服，連帶着他自個也一并被關押了起來，幾乎是一路押着回來的江東。
徐重卿顯然不認為淩璟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是淩祁祐授意的，應當說在他看來絕無可能才是，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淩璟會對那個位置沒有半點念想，甚至根本就不愛江山愛美人。
關于這一點，別人怎麽想，淩璟倒是無所謂的，私下裏他已經按着淩祁祐的吩咐和江東這邊的駐軍将領通過氣叮囑他們不要滋事，面上也做做樣子不在外人面前露臉，反正，他如今是陛下的階下囚就對了，當然他其實更樂意淩祁祐趕緊趁機削了他的藩位，他好和沈樂心找個沒人的地方去過些太平安生的日子。
他這樣的心思也明裏暗裏跟淩祁祐提了好幾回了，淩祁祐俱是當做沒聽到，事情得一個一個解決，他現在第一個對付的人是徐重卿，削藩之事不單是江東一處，牽一發而動全身，沒必要這個時候上趕着全部送做堆。
蕭楚謙見徐重卿不給自己好臉色，笑笑也就算了，繞過他徑直走到了禦駕前，淩祁祐已經從車上下了來，小饅頭在身後奶娘手裏抱着，好奇地睜着大眼睛東張西望，小家夥第一次出遠門對外頭見到的一切都稀奇得很。
蕭楚謙笑了笑，也不管後頭有多少官員虎視眈眈地盯着，伸手就把小饅頭抱進了自己懷裏。
“阿……爸……”
小饅頭很高興地喊他，聽得蕭楚謙心花怒放，低頭吧唧親在他臉上，淩祁祐側目瞥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麽，擡腳就進了宣王府。
宣王府修得很是氣派精致，幾乎有大半個皇宮那麽大，進了這裏頭，淩璟也終于是露了面，笑眯眯地領着淩祁祐進去，盡地主之誼給他們講解各處景致的來源典故，一路往裏頭走，蕭楚謙則一路腹诽着這淩璟當真也是敗家的玩意兒，這王府，可是比當年他離開的時候規模大了一倍不止，更是翻修得處處雕欄畫棟、精美絕倫，一看就是金山銀山給堆出來的。
“本王沒有收過不義之財，也沒有橫征暴斂過，”淩璟似乎是猜出了他在想什麽，笑眯眯地解釋：“本王的金子銀子都是本王自己賺來的。”
“你到底有多少家當？”蕭楚謙斜眼他。
“……這是本王的老婆本，告訴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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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祁祐進了屋就坐了下去，沈樂心給他倒茶遞到他手邊，沒有外人在，說話便也沒有多少顧忌：“陛下覺得這地方如何？”
淩祁祐慢慢抿着茶，眼珠子轉了一圈，問他：“不錯，皇叔看來日子是過得當真很滋潤，不過這王府是你當家嗎？”
沈樂心笑着道：“陛下是怕我會吃虧？”
“朕擔心皇叔會欺負了你，你只身一人跟在他身邊，得多為自己打算着，別對他太掏心掏肺了，這莊子、鋪子什麽的得多弄一些到自己名下來，日後他要是對不住你，可以去京城找朕……”
淩祁祐喋喋不休地說着，蕭楚謙默默不言，悶笑着低頭逗弄懷裏的小饅頭，淩璟臉都黑了無語至極，沈樂心尴尬得嘴角直抽搐，淩祁祐對他，怎麽像是老媽子擔心嫁出去的閨女會在夫家受了委屈一般？
“陛下……”到底是忍不住打斷了還在說個不停的淩祁祐，沈樂心無奈道：“淩璟對我很好的，你別擔心。”
淩璟差一點就要指天發誓，與淩祁祐保證：“陛下放心，我不會欺負樂心的，就算窮得還剩最後一口飯，我也都給樂心吃。”
淩祁祐輕哼了一聲，對這話頗有些不以為然，沈樂心被他的反應給逗笑了，幹脆直接塞糕點給他堵住突然變得話唠了的陛下的嘴。
關于沈樂心和淩祁祐的真實關系，如今淩璟和蕭楚謙俱是知道了，蕭楚謙除了偶爾吃醋淩祁祐對他這個哥哥比對自己好得多倒也沒什麽，只淩璟心下則更是擔心，也更堅定了要削藩帶沈樂心離開是非地的念頭，至于知道他和沈樂心其實是親叔侄這個關系，除了剛聽說的時候別扭了一下，後來也就無所謂了。
兒子都生了，就算是親父子又能怎樣呢？
當然要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或許他就下不了手了，不過如果的事情其實說起來也都沒意思了。
說笑了一陣，沈樂心斂起了笑容，說起正經事，問淩祁祐：“陛下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後日吧，”淩祁祐不想多說：“後日舅舅會去徐家祖屋祭祖。”
沈樂心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又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便和淩璟兩個先退了下去。
屋子裏只剩下淩祁祐和蕭楚謙倆人之後，淩祁祐從蕭楚謙手裏接過了從剛才起就不停鬧騰的小饅頭，捏着他的鼻子捏了好幾下，小饅頭終于是安靜了下來，乖乖窩在他的懷裏不動了。
蕭楚謙在他們身邊坐下，仔細看了看淩祁祐的神色，問他：“很累？”
淩祁祐滿臉倦意，點了點頭：“坐了一天車了，困。”
“那今日早點睡，我陪你。”
淩祁祐卻突然擡眼看向他：“朕看到你方才吩咐人去做準備，似乎說是明早要出門？”
“嗯，”蕭楚謙道：“去上墳。”
他方才只跟自己的小厮說了一聲，讓之去準備下東西，倒是沒想到這樣都讓淩祁祐給注意到了。
淩祁祐微微皺眉：“上墳？”
“祭拜我娘。”
蕭楚謙說得很淡然，眼裏卻流露出了一抹并不明顯的轉瞬即逝的苦澀之意，淩祁祐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你親娘？”
蕭楚謙點頭：“上回來這邊剿匪來去匆匆的也沒時間去，這一次既然來了，就順道去一趟吧，就在這城外，也不遠。”
蕭楚謙的親娘是青樓出身的妓女，被蕭家人活活打死，後來是因為蕭家再生不出兒子才不得不把他從江東接回京去，這些事情淩祁祐之前是都打聽清楚了的，原本也沒覺得有什麽，如今看蕭楚謙提起自己母親黯然神傷的樣子，一時心裏倒是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
淩祁祐沒有再問，用過膳喝了半盞茶天就已經黑了，挑燈看了一會兒書，最後被出門去了一刻鐘又去而複返回來的蕭楚謙将書給抽了走。
“別看了，大晚上的看書會看壞了眼睛。”
把親自端來的參茶放到淩祁祐面前，蕭楚謙道：“喝這個吧，安神的，喝了上床去好好睡一覺。”
淩祁祐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參茶送進嘴，苦澀的滋味在你舌尖蔓延開來，突然就伸手勾下了蕭楚謙的脖子，貼上去吻住了他的唇，嘴對嘴地把沒有吞下去的半口茶水度進了他的嘴裏，舌尖順勢抵進去，胡亂攪合了一番才退出來。
見蕭楚謙因為自己的舉動呆愣了住，回過神自己做了什麽的淩祁祐拍了拍他的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了眼：“別傻了。”
蕭楚謙笑了：“陛下，你之前為了騙我吃那個毒藥，也是這麽嘴對嘴的喂我糖，還記得嗎？”
淩祁祐一怔，方才還有些旖旎的心思瞬間冷卻了下去，眼裏的溫度也降了，頓時沒了興致，半日，憋出一句：“朕忘了。”
“忘了便算了，”蕭楚謙伸出手，一手勾過他的肩背，一手勾過他的腿，雙手把他給打橫抱了起來，淩祁祐驚得差點失态喊出來，蕭楚謙打斷他就要出口的诘責：“良宵苦短，不說那些壞興致的話。”
把人抱上床，俯身就壓了下去，淩祁祐沒有拒絕，反手就攬緊了他，急切地貼上去主動先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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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天才蒙蒙亮之時，蕭楚謙沒有吵醒還在睡的淩祁祐，輕手輕腳地起身，一旁的搖籃裏頭小饅頭也還在睡，他笑了笑，穿了衣裳起身正準備推門出去，拉起一半的床幔後頭傳來了淩祁祐黯啞的嗓音：“你要去哪裏？”
蕭楚謙有些驚訝地轉過身，淩祁祐已經坐了起來，赤裸的上身全是斑駁痕跡：“吵醒你了？”
淩祁祐搖了搖頭，再次問他：“你一大早要去哪裏？”
蕭楚謙笑着道：“昨日跟你說過的，去祭拜我娘，你睡吧，我晌午之前就回來。”
“……朕跟你一塊去。”
蕭楚謙愣住，想說“不用”，淩祁祐已經勾過衣裳穿快速穿了起來，堅持道：“朕和你一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