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國的皇宮西邊小門外頭是一片民宅,蕭楚謙和淩祁祐從宮裏出來之後并沒有走遠,就藏身在這宮門外不遠處地一棟二層小樓裏,注意着宮門方向進出的人和車。
天也才蒙蒙亮,宮門才剛開,人還很少,淩祁祐捧着熱茶靠在窗邊,一瞬不瞬地盯着宮門的方向,蕭楚謙從他身後貼上來,攬住他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你的身體還沒全好,先去睡一下吧,我盯着這裏就行。”
不單是身體沒好,還在冰冷的水裏泡了那麽久,又沒歇息好,蕭楚謙真怕他會撐不住。
淩祁祐搖了搖頭:“我們不能在這裏久待,一旦宇文敏昊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會挨家搜查,這裏藏不住的……而且沒看到小饅頭,我睡不着。”
蕭楚謙側過頭親了親他沒有半點血色的唇,也不再勸他。
兩刻鐘之後,有小太監推着送潲水的車出來,不大的車子上除了兩個大桶,還成山地堆積了零零散散許多的盆罐,淩祁祐瞳孔微縮,撞了撞蕭楚謙的手胳膊:“那邊。”
蕭楚謙定眼看去,在那層層疊疊的雜物一角,确實擺放着一個食盒,拎手用紅綢子纏了一圈,是沈樂心特地給做的标志。
守宮門的侍衛連查都沒有查,只掃了一眼就放之出了宮。
蕭楚謙給淩祁祐留下句“在這裏等我”就迅速追了出去。
推車的一共也就兩個太監,蕭楚謙跟着他們走了兩條街,一大早的大街上人還很少,到了偏僻小巷,直接就出手三兩下将人給解決了,提起那食盒打開了一眼,睡着了的小饅頭果然在裏頭,沈樂心給他喂的藥夠他昏睡個一整日,于是抱着人就快速回了淩祁祐的藏身之處去。
聽到房門推開的聲響,淩祁祐當下撲了上去,抱過小饅頭長舒了口氣,蕭楚謙順手阖上門,提醒他:“我們趕緊走吧,城門已經開了,趕緊出城去。”
淩祁祐低頭看了懷裏的小饅頭一眼,有些猶豫道:“我擔心樂心他……”
雖然沈樂心自己口口聲聲說着沒有事,但他一個人只身在南國皇宮裏想要殺了南國皇帝,在淩祁祐看來依舊是很天方夜譚的事情,他實在是不能不擔心。
“要不你帶着小饅頭先走,我再回那個皇宮去看看。”
淩祁祐雙眼驀地睜大了一些,蕭楚謙湊過去再次親了親他的唇:“放心,我會想辦法保全自己的。”
不管怎樣,他們三個都是沈樂心救出來的,讓他一人留在這裏找宇文敏昊算賬,淩祁祐不放心,蕭楚謙也覺得自己沒那麽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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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祁祐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靜靜看着面前的蕭楚謙,半晌過後也靠過去,回吻上他,呢喃自相貼的唇間溢出:“我在城外樂心說的那個廟裏等你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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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蕭楚謙又再次潛回了才逃出來的那個皇宮裏頭去,如沈樂心所說,他對南國皇宮不熟悉,不過這倒不是很大的事情,趁着人不注意從池子裏爬上岸之後先找了處地方躲了起來,之後找機會解決了個宮廷侍衛,換上對方幹淨的衣裳,這便晃了出去,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沿着宮裏的小道饒了幾圈,他一貫方向感不錯,又那日宇文敏昊見他們的時候被侍衛押着去的知道宇文敏昊的寝殿在哪裏,憑着記憶找過去,很快也就找對了位置。
既然沈樂心說要找宇文敏昊算賬,他便一定會來這個地方,要不偌大的皇宮蕭楚謙也不知道要上哪裏去找他。
這個時候也才剛天亮,他來的正是時候,正趕上兩班侍衛換班交接,為了防止合謀造反,這些侍衛大多數都是互不認識的,蕭楚謙不動聲色地跟上去,也沒人覺出異樣,很順利地跟着新換來的侍衛一塊混了進去。
而寝殿之內,這會兒正在上演一場對峙。
沈樂心手裏的劍就抵在宇文敏昊的脖頸之上,冷眼看着面前命懸一線也似乎半點不以為意視線還放肆地在他臉上徘回的男人。
半個時辰之前,他将小饅頭送出宮,上門來自投羅網,宇文敏昊果然就叫人将他帶了進來,還依着他的要求讓寝殿裏外的人都退了下去,沈樂心沒有和他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問他宇文敏旭和他養父一家是不是被他殺的,宇文敏昊也很幹脆地點頭就承認了,且反問他:“不然你以為今日我如何能站在這個地方與你說話?”
不比當初他想刺殺淩祁祐還有諸多糾結和顧慮,這會兒對着面前這嚣張的宇文敏昊,沈樂心只有滿腔滔天的憤怒,他既然來了,為的也就是一劍捅死這人,所以他也當真就這麽做了,抽劍就直接朝着對方刺了過去。
沈樂心對自己的劍法是有十足的自信的,即使對方比他要魁梧高大,但論單打獨鬥,他也未必會輸,只要在外頭那些人沖進來之前解決他就行了,他的心裏就只有這一個念頭,殺了面前這個人,一定要殺了他,劍越揮越快,很快就殺紅了眼。
宇文敏昊卻只是閃避而不還手,像逗趣一般在不大的寝殿裏旋避身子,一直到最後被沈樂心的劍橫上脖子,嘴角依舊挂着笑容。
“你要是真動了手,絕對出不去這個寝殿。”宇文敏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劍在命脈處也半點不在乎。
“我不怕死,能殺了你就夠了。”沈樂心說着劍又往前抵了一些,對方的脖子上已經劃出了血痕。
“只要你舍得你那位大晟朝的皇叔,”宇文敏昊道:“我心心念念了你這麽多年,能和你死一塊,我倒是樂意之極……”
沈樂心的眼神更冷了幾分,卻因為他提到淩璟握着劍的手當真有了一絲松動。
宇文敏昊看着他的反應,笑意帶上了幾分嘲諷:“那位大晟朝的宣王就有那麽好?值得你寧願以男寵的身份也要留在他身邊?我同樣也是你的皇叔,還是一國之主,你跟我在一塊,我可以讓你做南國名正言順的皇後,當年……”
“卑鄙龌龊!”
沈樂心大聲打斷他,不再猶豫揮劍直接橫掃過去,這一次宇文敏昊反應卻很快,一個旋身竟然避開了,沈樂心還想跟上再刺一劍,身子卻突然軟了,一瞬間便完全使不出力氣來,他憤怒地擡頭瞪向面前之人。
宇文敏昊好心與他解釋:“想殺我的人很多,為了自保,我這寝殿裏頭常年都點着致人身體軟倒的香料,我和我身邊那些侍從用過解藥自然沒事,至于你……”
他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所以他才半點不擔心沈樂心帶着劍只身前來,甚至按着他的要求讓自己的人全部退去外頭。
一直到被人抱上床,被扯開衣服,沈樂心幾乎咬斷自己的舌,他的身體雖然使不大出力氣來了,但因為常年服用各種解毒藥材,對這種香味比一般人抵抗力還是要強許多,咬破的唇舌讓嘴裏血腥味蔓延開來。
他用力自己吞咽混了自己血液的唾液,手上的力氣終于回了一些,在宇文敏昊試圖侵犯他的時候,伸手胡亂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了床頭枕頭邊的什麽東西,幾乎是使出了全部僅剩的力氣,用力朝着宇文敏昊的後腦勺敲了過去。
推開人,跌跌撞撞地摔下床,撿起掉落地上的自己的劍,用力劃破自己的手胳膊,大口地吮吸自己的血,他知道宇文敏昊用的是什麽藥,他只有吞咽自己的血液才能緩解。
宇文敏昊被他砸得頭破血流,徹底憤怒了,獸性被挑起,直接朝着摔倒在地的人就撲了上去,沈樂心滾過身避開,即使力氣已經回來了一些,他這個時候依舊很難是宇文敏昊的對手,但不過就算今日把命交代在了這裏,他也要跟面前這畜生同歸于盡。
千鈞一發之際,宇文敏昊雙眼瞳孔卻驟然放大,沈樂心驚訝地看着方才還跟自己纏鬥着的人這會兒胸口卻突然被一劍洞穿了,鮮血噴灑而出,身體轟然倒下,猛地轉頭,站在身後的人正是蕭楚謙,他的身後,窗戶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一半,他正是從那裏翻窗進來的。
“我們趕緊走,外頭的那些侍衛要發現了。”
沒工夫跟他解釋太多,蕭楚謙走上前去扶起他:“先離開這裏再說。”
沈樂心又吸了兩口自己的血,轉頭看了眼摔到地上他剛剛用來砸宇文敏昊腦袋的東西,示意蕭楚謙去撿起來。
“這什麽?”
“南國的傳國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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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沈樂心幫忙安排的馬車和可信的小厮,淩祁祐幾乎是城門一開就帶着小饅頭出了城,晌午之前到達了城北外的那個藏在林子裏的破廟。
那個沈樂心說的要他幫忙照顧的小孩就藏身在這裏,淩祁祐看着面前滿臉都是黑泥像小乞丐一樣的孩子,微微皺眉,對方對他也是滿臉戒備,然後又想到沈樂心之前給交代過的事情,猶豫了一陣,先開了口問他:“你是珞哥哥說的……會帶我離開這裏的人?”
珞哥哥?淩祁祐想了一陣才想起來沈樂心似乎确實提過他在南國的名字是叫宇文珞。
點了點頭,淩祁祐問他:“你是誰?”
宇文琋咬了咬唇,沒有說實話:“珞哥哥的表弟。”
淩祁祐聽他這麽說,便只當他是沈樂心養父家的孩子,既然沈樂心托自己照顧他,他便也沒有多問,只道:“你要不要把臉洗一洗換身幹淨點的衣裳?”
宇文琋趕緊搖頭:“還是不要了,就這樣吧。”
淩祁祐想着這小孩全家都被殺了,估計也是靠這副髒兮兮的外表才能僞裝自己,便也沒有多勸他:“我們在這裏等一等,等你珞哥哥來了再一塊離開。”
小孩很乖地點了點頭,目光移到他懷裏的小饅頭身上,小饅頭這會兒已經醒了,不過因為沈樂心喂的藥的後效,還昏昏欲睡着,眼睛一張一合,淩祁祐抱着他到一旁草垛上坐下,給他喂水,宇文琋猶猶豫豫地靠過來,好奇問淩祁祐:“他叫什麽名字?他長得好可愛。”
淩祁祐笑了笑,道:“小饅頭。”
“啊……”
宇文琋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起這樣的名字,伸出手想去碰小饅頭的臉,才舉起手,又想起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只能是怏怏垂了下去。
小饅頭眼珠子轉到他身上,似乎是看得好奇,就沒有動了,片刻之後,出乎淩祁祐意料的,這麽多天來,受了驚訝的小東西,竟然頭一次咧開了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