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

1、

戲子

作者:席慕容

請不要相信我的美麗

也不要相信我的愛情

在塗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顆戲子的心

所以請千萬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當真

也別随着我的表演心碎

親愛的朋友今生今世

我只是個戲子

永遠在別人的故事裏

流着自己的淚

2、

暴雨,從天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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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将至,蘇喻接到了祖母的電話讓他回去祭祖,他當天就打包了行李,次日就坐車回家了。

他們村裏剛死過人,恰逢頭七,正好清明,那家人就找會唱戲的韓霜去唱戲,韓霜是蘇喻祖母的名字,覺得這名字特韓國範吧,反正不像那個時代取的那是一定的。

蘇喻一開始也這樣覺得,後來知道,蘇喻的祖母出生的時候正在降霜雪,所以父母取名為霜,倒是也情有可原。韓霜這名字聽着倒是挺大家閨秀的,不過這名字與他祖母的個性卻是極為相反的。

一個萬分要強的女人有了這麽個名字,現在看來是有點好笑。

蘇喻同祖母唱了一整日,他祖母到底是近70的年紀了,身體大不如前,蘇喻攙扶她回去,她便早早睡了。

他們村不比外面的生活,樂趣多彩,幾乎沒有什麽電器設施,沒有網絡,沒有wife,沒有paid,只有一臺破錄音機,到了下雨天,接收到的電臺還會發出“嗡嗡”的響聲。

由于蘇喻外出念書,他祖母把他之前的住的單人間變成了儲藏室。所以他現在正躺在父母成婚時候的婚房裏面,大紅的綢緞薄被蓋在他身上,喜慶的紅字貼在他頭頂上,雖然年月已久,但色澤依然光亮如新。他對面的牆上挂了副戲子圖,不知是他父母新婚的時候誰送的禮品,還是之後祖母淘來挂上去的?

只不過,看着那畫上擦着脂粉,翹着蘭花指,輕揚嘴角的反串男人,蘇喻覺得有點毛骨悚然,說不上來哪裏怪,就是睜眼就看着一副唱戲圖,讨厭極了。不過他也沒有把那副畫拿碎布蒙起來,他把自己心裏的想法當做是兒時被迫學戲的叛逆心理,所以不予理睬自己的內心。

3、

蘇喻覺得有些奇怪,自從他父母死了,他再也沒有進入到這個房內。直到今日回來,推開門,他才發現,這裏的擺設一如當年。

他就這樣仰躺在床上,到了午夜,尿急,被憋醒了,起床上了個廁所,回來接着睡。

只是睡着,睡着,恍惚聽見有人在唱戲。當時他睡得淺,不過也已經迷迷糊糊了,沒聽清在唱些什麽,也懶得去聽。

一是覺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怕自己大白天唱戲唱多了,多了份幻想;二是,他祖母那個人,時不時發個神經,大半夜唱戲這種事也不是沒有。

淩晨3時,窗外的雨漸小了,蘇喻被悶醒了,那清麗高亢的嗓音在這雨後頗為清澈起來。他被那聲音吵得睡不着覺,拉起紅被,悶到頭頂之上,脖子彎曲着縮在裏面,就像一只燒熟了的基圍蝦,蜷縮着。

一陣沉悶的腳步聲,“吧嗒,吧嗒”走到他的床前,濃烈的脂粉氣夾雜着桂花的味道,濃的讓他幾乎想要打噴嚏。接着是那人開嗓,幽怨的哭喊,嘶叫,沖擊着蘇喻。

“啪”一聲,躺在被中的蘇喻終究是受不了,掀開被窩。

空無一人。

只有他,在滿是紅帳的屋裏滿身大汗,他淺色的頭發挂着汗漬,白色T恤和短褲黏在腰和大腿根部,怎麽扯都扯不掉。

只是他很确定,那不是一個夢,剛才真的有人在他床邊,就站在他床邊。

接着他擡頭,看向那副戲子圖。

畫中的男人微笑的嘴角變大了,右手翹着的蘭花指變成了兩根手指并攏在一起往上翹着。

蘇喻盯着那個畫上男人的眼睛,他的眼似狐貍般細長而妖媚,帶着紅妝,抹着紅唇,烏發垂到腰際,美輪美奂。

蘇喻想:畫上的這個男人擺在任何時候,都會成為名角,即使他唱功不怎樣,這副容貌也足已讓他享受到榮華富華。

4、

窗戶開着,蘇喻露着兩條腿,光着上身,對着鏡子,刷着牙。

滿口白色泡沫,薄荷味牙膏刺激着他的牙床,他猛的灌了口的自來水,太急了,被嗆到了。“咳咳咳”的把腦袋埋在水盆裏,太擡起頭,望着鏡中的自己,眼神又挪到一旁的手機上。

還是沒有打來。

他在考慮要不要給白祈打電話,因為他遇見了“怪事”。

他搖頭,打開水龍頭,任由自來水“嘩啦嘩啦”流到浴盆中,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浸入濕冷的水中,不加一點熱水。觸及涼水的那刻,你不能考慮其他,呼吸,氧氣,寒冷,剝奪了你頭腦的思考。

“哈。”蘇喻從水裏仰起頭,滿頭的水珠順着他纖白的脖子流到他身上。他順手拿了毛巾,從頭到下的擦着,接着穿上白色T恤,走下樓,準備吃早飯。

5、

難得是,他吃完早飯,他祖母還未醒。

眼看到點了,得去陶家做事了,蘇喻才走上樓,敲了敲祖母的門。

“進來吧。”韓霜在房裏回他。

蘇喻進屋,他祖母的屋永遠這樣整齊。常穿的戲服挂在外頭,從左往右看,以淺到重,瞧着清爽。被子,毯子,衣服,褲子也都如此,疊成豆腐幹狀,壘成三四層放在一排拼接起來的紫色板凳上。

5、

韓霜黑發中夾雜着幾縷白發,她本來是一手放在紅色毯子外面,現在翻過身,雙手合在肚子上,她看着蘇喻,對蘇喻說:“我今日身體乏的很,不去了。”

蘇喻正暗暗高興,終于不用去唱了,韓霜卻再次開口了。

她對蘇喻說了個更壞的消息。“我請了林家三姑娘和你一起搭戲,聽老林頭說,她女兒唱的可好列,你去和人家姑娘讨教讨教,別一直一人悶着,也該教些朋友了。”

蘇喻聽到他祖母這樣說,手心,額頭,直冒冷汗。只是他嘴上還挂着笑容,他懂他祖母的意思,她有意撮合他和那位林姑娘。

那個林家三姑娘,蘇喻也知道,一個村的麽。她叫林穗,長得還行,至少放在這個村裏是排的上名次的,眼睛挺大,頗有靈氣,只不過麽,唱戲的眼睛不用那麽大,又不是黑社會,不用瞪人,吓唬仇家。

蘇喻聽說:這個叫林惠的之前去拜師傅唱戲,師傅也說她眼睛長得太大了,化了濃妝,怕是沒那媚氣。

瞧瞧,蘇喻頭一遭知道,眼睛大也是會被人嫌棄的。

“哦,我知道了,那你便好好歇息吧。”蘇喻很恭敬的回答韓霜的囑咐。

他祖母沖他點點頭,揮手叫他離開。“出去把門捎上。”她這樣一說,就翻過身,卷起毯子,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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