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大一小倆孩子等了很久,沈悠才從竈臺上下來,手裏端了一碟子的春餅。

楚天和毛毛見着熱氣騰騰的春餅,迫不及待地就想拿着吃。

“過兩天便是立春了,鄉下的習俗都是要吃春餅的,我今兒從二嬸家借了些白面與茶油,做了些春卷。”見着倆孩子嘴饞的樣子,沈悠也不急着給他們。

“可是這春餅剛做出來,吃了易上火,所以只能吃一個,剩下的等明天再吃好麽?”

楚天忙不疊點了點頭,毛毛見狀也似懂非懂地跟着點了點頭。

遞了個春餅給楚天,見她又想掰一半給自己,連忙攔住了她。 “這個你吃吧,我和毛毛吃一個就好。”

毛毛還小,沈悠怕他吃壞肚子。沈悠從春餅上掰下來一小塊,一點點地喂給毛毛吃,不厭其煩。毛毛也乖乖的,只要沈悠把春餅放到他嘴巴,他就會張開小嘴,然後精準地咬住那一小塊春餅。

吃完一小塊就會把眼睛眯成小月牙,沖着沈悠傻笑。毛毛雖然長得并不像沈悠,可是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媚眼彎彎的。

楚天在旁邊幹咬着春餅,嫉妒極了。果然剛才沒把這毛頭送走是錯誤的選擇。可自己都這麽大了,還和小孩子争寵,這多不好。

喂過了毛毛,沈悠便拿了塊帕子,沾了水,把毛毛臉上和手上的灰塵細細地擦幹淨了。

這時候楚天也吃完了,看着滿手的油光,習慣性地就往身上擦。 沈悠見了,忙攔住楚天的手。

“瞧你,這麽大了,偏偏還和小孩子一樣的...”沈悠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把毛毛放下,讓他靠着楚天的腿不至于摔倒。又去打了些水把帕子幹幹淨淨地洗了,牽過楚天的手,耐心的擦拭起來。

擦完後擡頭見着楚天臉上也有些污漬,想是剛才毛毛弄的。

“毛毛這小鬼頭,倒也不是個安分的主...”沈悠無奈地搖了搖頭,把帕子翻到了幹淨的一面,走近了兩步,又輕輕地給楚天擦臉上的污漬。

這樣免不得要目光相對。

又是這樣寵溺的眼神啊...楚天只覺得心好像要飛出來似得,臉上一紅,又不争氣地移開了視線。

老人家常說,如果不敢和人家對視,就是前世欠了人家太多,楚天覺得,自己一定是前世欠了悠兒太多太多,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

可轉過頭了,就看不到悠兒了,楚天心裏一計較,還是硬着頭皮又轉了回來。

可這一轉回來,卻又對上了沈悠的眼睛。

眼波流轉間,竟是藏不住的情意!

“呆子...”輕輕的一句,帶了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

楚天只覺得心裏的那感覺像是水滿得快溢出來了,卻無從發洩,明明想說些什麽,卻也不知道說什麽。

“悠兒...我...”

偏偏這時候靠着楚天腿的毛毛覺得無聊了,便用兩只小手臂抱着楚天的腿,臉一個勁地蹭着楚天。

楚天被這麽一打擾,低頭望了毛毛一眼,本來想說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撲哧..呆子,毛毛好像真的很喜歡你呢...”

“......”

楚天覺得忍不下去了,當機立斷,右手一把抱起毛毛,左手牽着沈悠。

“現在我們送他回去!”

第二天,村裏頭格外熱鬧。明兒便是立春,大家都起了個大早,只見得處處敲鑼打鼓的,有幾個漢子擡了尊泥菩薩,明明是人的面相,卻是鳥的身子。

沈悠告訴楚天,那人面鳥神的菩薩叫句芒,是執規矩,主春事的,他們要擡着句芒神上山去祈福。

村裏難得這麽熱鬧,沈悠便拉着楚天跟着那隊人,要随着他們一起去祈福。其實以沈悠自從懂事以來都沒參加這種儀式。這些年的地都是荒的,也沒有去祈福的必要,可今年不同了。

荒田已經被楚天整理得差不多,就只差灌溉播種了,就算只是臨時抱佛腳,今年的祈福儀式還是得去,就盼望着今年有個好收成,別讓楚天那呆子跟着自己挨餓才好。

爬山爬了一個時辰,只見得他們尋了塊平地,然後搭了個高臺。

沈悠和楚天都不認識楊正,不然他們此刻一定能認出此刻站在高臺上面念念有詞的便是那告老還鄉隐姓埋名的前禮部尚書——楊正。

楊依站在高臺下面,擡頭望着自己的爺爺,只聽得爺爺祈福一次便對着天拜一次,一直從五谷豐登六畜興旺拜到天下太平風調雨順。

楊依知道,就算處江湖之遠,爺爺的心裏其實還是放不下江山社稷的。不然也不會才來竹山村不久以後便從村裏唯一的夫子季老那裏接過了教村裏孩子念書的擔子。朝廷少人才,爺爺是想在晚年還能教出幾個人才來啊...

季老全名叫季常,年少時勤奮好學,在鎮上跟着那裏的夫子學了好些年,本是一番抱負,想着考個功名既能光宗耀祖又能報效朝廷。可惜天不遂人願,卻是次次名落孫山。

少年宏圖壯志經過歲月一打磨,也就淡了,再加上生活所迫,也就回鄉當了夫子。現在幾十年過去了,年紀也大了,耳朵也有些背,早教不得學問了,為此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村裏那群想念書的娃。

昨天晚上,吃過晚飯的季老像往常一樣拄着拐杖外出走走活動下筋骨,便發現那戶新搬來的人家院子門口站了個人在對月吟詩。

雖聽不見那人念的什麽,但是見那人儒巾儒服,倒也像是有學問的樣子,季老便沒忍得住,便要上去讨教一番學問。

見昔年的夫子已經白發蒼蒼,楊正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對的,當年的楊正也是季老的學生,只是後來進京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鄉親們也不知道自己村裏曾出過一個狀元。

教書幾十年,季老早不記得自己曾教過楊正這樣一個學生,他現在只覺得眼前這個人當真是知識淵博,學富五車。

“太好了,孩子們有人教了。”季老很開心,無論能否成功,他也要為村裏的孩子試上一試。

于是就和楊正提起要他教村裏孩子念書的事,言語裏還帶了些着急懇求的問道。

文人總有屬于自己的驕傲,可現在聽着季老懇求的語氣,楊正知道,夫子他這是真的放心不下村裏的那些孩子啊...

于是便一口應承了下來。

“竹山村當年既然能夠走出自己這個狀元,那絕對不會只有自己這一個!夫子,這次換我來接替你的位置。”楊正暗自下了決心。

村裏的人識大字的人不多,往年都是季老登臺祈福的,可就在這祈福儀式的前一晚,季老找到了村長,說自己年老力衰,已沒力氣去登那高臺。然後向村長推薦了楊正。

季老平日在鄉裏德高望重,平日雖平易近人,倒也很少對人贊揚過別人,這次卻對一個剛搬來竹山村的人贊不絕口,不僅要求村長允許楊正辦學收徒,還一定要讓村長答應讓楊正代替自己登臺祈福。

既是季老提出的要求,村長也不好拒絕,所以祈福的人臨時換成了楊正。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