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幫你

永寧的冬天很冷，體育課好不容易碰上個大晴天，田小筠和李靜姝端着兩杯熱奶茶坐在操場的大樹下聽歌曬太陽。不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古邵涵站在3分線上，高興地舉起了雙手。這是古邵涵第一次在大樹正對着的球場打球，穿着一件黑色的衛衣，額頭上微微有些汗，看起來仿佛是初春朝氣蓬勃的樣子。

“咱們班個兒高的男生不少，像他一樣學習又好，打球又好的還真是沒幾個。”田小筠不自覺說道，眼神有點兒發呆。

“有什麽好的，打完球都是一身汗，衣服也髒頭發也亂。”李靜姝不屑地回了一句，“哪有彈鋼琴彈吉他的帥哥好看。 ”

就這樣，田小筠慢慢地喜歡上了體育課，喜歡上了坐在球場邊的樹下聽音樂。

“邵涵，你看她倆，別人都打個球散個步啥的，她倆每節課都坐那兒，你說他們看誰打球呢，是我麽～”中場休息的時候，吳書豪臉上露出一副傲嬌的表情。

吳書豪是古邵涵的初中同班同學，他雖然沒有古邵涵那種高大帥氣的外表，卻也是妥妥的學霸一枚，并且是一個性格十分開朗，幽默感十足的逗比學霸。

“我很欣賞你的自信。”說着，古邵涵側身一跳，籃球以一個完美的抛物線落進了球框裏。他看着不遠處樹下的長椅，臉上隐約浮現出一絲絲的疑惑，那個捧着奶茶，戴着耳機，輕輕擺動着雙腿，在他身後安靜聽課的女孩，會是在看誰呢？

一天早上，田小筠早早地出發上學，昨天數學作業的最後一題，她做了很久也沒做出來，想早上來問一問大家，趕在收作業前完成了。她走進教室，天還只是蒙蒙亮，只來了三五個同學，意外的是，古邵涵也在。他坐在那裏，手裏拿着英語課本，默默地背着單詞。

田小筠走過他身旁，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早啊，你來的挺早的。”

“我早上來背會兒單詞。你也挺早啊，平常沒見你來的這麽早過。”說完，古邵涵轉過身，拿起書繼續背單詞。

平常？難道他每天都來這麽早嗎？原來學霸也是很刻苦的，并不像她一樣每天為了充足的睡眠時間争分奪秒的學習，怪不得數學能考年級第一。

經過內心一百次的小小掙紮，在臉面和作業之間做出了無數次的選擇之後，田小筠拿起筆，輕輕戳了一下前面高大的背影：“昨天數學作業最後一題我不會做，你會做嗎？”田小筠說完，眼裏滿是期待的目光。

“我做出來了，等一下。”說着，古邵涵拿出了他的作業本，打開放在田小筠桌上，沒想到長得這麽帥的男生，寫的字竟然這麽醜，又細又歪，像一個個病秧子似的。看到眼前的字，再想起他在球場上的風姿，田小筠一下忍不住笑了。

“怎麽了，笑什麽？”古邵涵一臉疑惑。

田小筠：“啊...就是...題會做了我高興啊。”

“就因為這高興啊，那以後有啥不會的題我給你講。”女學霸的思路果然是與衆不同，會做一道題都能開心成這樣。

“好啊～謝謝~”田小筠從頭到尾聽完一遍解題思路，拿着他的作業本，開始邊看邊抄。

“阿姨，兩個香芋熱狗，兩杯八寶粥。”每周一是田小筠固定幫李靜姝帶早餐的日子，李靜姝特別喜歡吃田小筠坐車的車站那裏一家店的早餐。田小筠走進教室，準備把飯給李靜姝，結果人還沒來。她放下書包，拿出手機，看到一條未讀短信:筠筠，我發燒了，今兒請假了，別給我買早飯了。

唉，要是早點兒看到短信多好，多花一份錢買的早餐，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麽多。她一邊吃，一邊心疼着多買的那一份。離上課還剩5分鐘，古邵涵一路小跑進來，氣喘籲籲地坐下。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今兒怎麽來這麽晚？”吳書豪手裏轉着筆，輕蔑地笑着說。

古邵涵大大地喘了兩口氣，平複一下狂跳的小心髒，“別提了，今兒坐的車半路壞了，等了好久下一輛才來，我連早飯都沒來得及買。”

嗯哼？沒買早飯？這也太巧了吧？

田小筠看着桌上的早餐，心裏微微顫動了一下。她拿起早餐，猶豫了幾秒又放下；過了幾秒，又拿起來，又放下。

經過3秒鐘的心理鬥争，她拿起早飯，臉上露出盡可能平靜又禮貌的微笑，拍了下古邵涵的肩膀，“我給靜靜買的，她生病了沒來，給你吃吧。”

古邵涵楞了一下，看着她手裏的早餐，一時不知道該收下還是委婉拒絕。畢竟從來沒有女生給他買過早餐，這方面可是太缺乏經驗了。

停頓了幾秒鐘，他還是決定接過來，“謝謝謝謝。多少錢？”

“沒事，不用了。”田小筠喝完最後一口八寶粥，起身跑到教室後面去扔垃圾。

古邵涵打開熱狗的包裝，原來田小筠喜歡吃這種口味的早餐，他向來對香腸之類的添加劑比肉還多的垃圾食品不怎麽感興趣。這次咬了一口他最不喜歡的香腸，沒想到味道還挺好的。

改變就發生在某一時刻，不知不覺中，曾經非常非常讨厭的東西，突然就開始喜歡了。

下早讀後，田小筠收齊了作業，準備給老師送到辦公室去。李靜姝沒來，她看着桌上50多本練習冊，目測一下自己從來不鍛煉的小身板，肯定是拿不動的。先拿一半吧，剩下的再跑一趟，辦公室那麽遠，好不容易休息10分鐘，都要用來跑路了。

“李靜姝沒來，我幫你吧，剛好去數學老師那兒問個題。”古邵涵吃完早餐後，用剛剛補充的能量絞盡腦汁想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借口，一把拿起了多半的練習冊朝門口走去，只剩下十幾本在桌上。

田小筠先是不知所措地原地愣了兩秒鐘，然後心裏偷偷地笑了一絲絲，連忙拿起剩下的作業朝他走去。

田小筠走在他旁邊，擡頭輕輕看了一眼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謝謝。”

古邵涵倒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仿佛真的只是順路幫個忙而已：“沒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什麽題啊，連你都不會。”田小筠想到他是去問老師題目的，書上竟然還有古邵涵不會做的數學題，難不成是把大學的題錯印到高中的書上了。

古邵涵想到剛才這個蹩腳的借口，立刻開啓頭腦風暴模式，“幾何題，都是圖形，也說不清楚。”

二人走到英語老師辦公室，古邵涵放下作業，也沒多說話，“老師，作業收齊了，李靜姝生病請假了，所以沒來。”

老師把作業整理好放在桌子一腳，“行，放這兒吧。”

走出辦公室，古邵涵和田小筠一起往回走。

田小筠眼看着走過了數學辦公室，古邵涵也沒有進去，“你不是去問數學題嗎？”

“喔，題在教室忘帶了，下午再去吧。”古邵涵盡力表現出很平靜很真實的樣子，仿佛自己真的是腦子短路到剛說過的話都能忘記帶資料。

之後兩天，古邵涵每天都幫田小筠拿作業，田小筠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多一個勞動力總是比她一個人搬磚輕松多了，想到她那個跋山涉水才帶到教室的早餐，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幫助了。想到李靜姝生病在家休息，突然覺得也就沒有那麽難過了。

第二周，李靜姝終于來上學了，田小筠再也不用每天獨自面對桌子上堆積如山的作業本。

田小筠：“靜靜，我想死你了，這兩天搬作業搬得胳膊都細了。”

李靜姝拼命假裝出非常慚愧的樣子，來維護她們之間堅不可摧的塑料友誼：“能活動多好啊，我這兩天在家躺得骨頭都松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筆記借我一下，好幾天的課都耽誤了。”

如果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也不一定是你老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正在上高中，因為每一天都真的太忙太忙了，忙到沒工夫看時間，學着學着一天就過去了，學着學着一學期就過去了。

期末考試終于結束了，田小筠的成績還算穩定，年級第十二，古邵涵年級第九。早上發完成績單，班裏進行大掃除，下午就正式放寒假了。

古邵涵一邊掃地，一邊飛速思考應該怎麽開口會比較自然：“小豪，有沒有田小筠的電話，二班我一個同學想要。”

吳書豪雖然一下就聽出了話中不可描述的言下之意，卻依然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你同學想要你就去呗，幹嘛把這麻煩事又甩給我。”

古邵涵：“我跟她又不熟，你不是咱班的婦女之友麽，哪有你搞不定的事，我等你的好消息，上周新買的籃球歸你了。”

吳書豪本來還在悠閑地掃地，一聽到古邵涵那個嶄新的聯名款籃球，立馬面露兇光，心跳都加速了：“你可真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啊，籃球放學記着給我。”

吳書豪和田小筠其實也沒有過多的交往，而且主動去女生面前要電話，總是很容易被誤解。

他拿着笤帚走到李靜姝旁邊，“幫我個忙呗，問你個事。”

“什麽事，說吧，我不告訴你～”李靜姝看着吳書豪平時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肯定沒好事。

吳書豪： “田小筠的電話號碼給我一下。”

李靜姝一臉傲嬌又有些小驚訝的表情：“你有什麽想法，幹嘛不自己去問，繞了半天跑來問我～”

看來正常道路是走不通了，必須要使出殺手锏曲線救兄弟， “我膜拜學霸，想咨詢一下學習方法行不行。說一下呗，開學給你買一周的早飯！”

李靜姝看着吳書豪真誠的樣子，絲毫沒有平時花花公子的嘴臉。他該不會喜歡田小筠吧，雖然人品不咋樣，不過君子有成人之美，何況還有一周的早餐呢：“好吧好吧，誰讓我這麽善良，自己看。”

“電話發到你手機上了，籃球我拿走了啊。”

“拜拜，新年快樂喔～”田小筠和李靜姝在校門口告別。她轉身朝前走，一不小心踢到了緊在她前面的古邵涵，直接把一只鞋的後跟踩掉了，純白的鞋跟上一個大大的痕跡。

田小筠一臉的驚訝和難堪，“對不起對不起，我剛跟靜靜說話，沒看到你。”

古邵涵回頭看到田小筠像只打翻零食桶的小貓似的，蹲下來提起鞋跟，和田小筠一起繼續朝車站走：“沒事兒，前兩天打球，鞋也髒了，該洗了。期末考試成績挺好喔，假期有什麽活動嗎？”

田小筠：“我一般放假也沒什麽事，就吃飯，逛街，睡懶覺，追劇呗。”

聽到這個答案，古邵涵還是有點兒小吃驚的，從表面上看，田小筠應該是個勤奮踏實的好學生形象，就算放假了也應該是泡在書房裏的那種，沒想到也是一個歡度假期的元氣少女。“我還以為學霸會在家整天奮筆疾書呢～看來腦容量真的挺夠用，業餘愛好一點兒也不耽誤。”

田小筠對于這種彩虹屁已經是聽得耳朵都能磨出繭了，不過，看平時古邵涵的狀态，也不像是學海無涯苦作舟的人： “那你呢，不會放假的主要生活還是學習吧。”

古邵涵 ：“也會學一點，不過主要還是是睡覺，打球，打游戲。”

睡覺，打球，打游戲。不知道他在家睡覺和打游戲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田小筠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個灑滿金色陽光的操場，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縱身一躍，籃球便在遠處以完美的弧度飛入籃筐中：“你很喜歡打球嗎？”

“喜歡啊，而且我超級喜歡湖人，你看。”古邵涵擡起書包，上面挂着一個有湖人标志的籃球形狀的鑰匙鏈。

對于田小筠這種體育過敏體質，在和古邵涵的故事開始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與籃球有關的任何東西，對湖人更是聞所未聞：“胡人是什麽，這種籃球的名字嗎？”

古邵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靈魂拷問，果然隔行如隔山，就仿佛自己對粉底，氣墊，眼影這種東西完全沒有概念一樣：“湖人是一支球隊。你沒聽過嗎，或者在電視上看到過？”

“沒有。”田小筠臉上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幸好救命稻草很有眼色的及時出現了，“我的車來啦，拜拜！”

古邵涵微笑着回應了一句：“拜拜！”

然後看着漸行漸遠的公交車，默默地小聲說了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