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志願

田小筠正沉浸在無限放大的喜悅中，電話響了，古邵涵打來的。

古邵涵也不知道田小筠到底發揮的怎麽樣，語氣盡量顯得輕柔平靜：“成績查到了嗎？”

他一定想象不到田小筠在電話這頭眉飛色舞的樣子：“629分！你呢？”

古邵涵大大的松了口氣，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有辜負這一年的辛苦：“還不錯嘛，歷史最高成績，真棒。”

田小筠對于古邵涵的成績，就沒有非常期待了，畢竟是一個從來都沒有失手過的人：“你呢你呢，多少分嘛~”

古邵涵依舊是一副心如止水的平淡情緒：“661.”

田小筠在電話這頭可是開心地皺紋都快長出來了：“哇，這麽高！棒棒！”

此時如果他們能見面，肯定會給彼此一個大大的擁抱。

如果說，從前，學習是橫亘在二人感情中間的一條銀河，以後，再也沒有什麽理由能讓他們分開。

古邵涵：“我英語考了120分呢，多虧了你的詞典，幫了不少忙。”

田老師在線傲嬌起來：“是吧是吧，那可是我在書店挑了一上午呢，每一本我都翻開看了。太激動了怎麽辦，我現在都想飛到天上去。”

古邵涵倒是比較淡定，畢竟和平時的成績差不多，也不算是超常發揮，沒有什麽驚喜：“別着急，志願填完了再飛。只有3天時間，你抓緊點兒。”

下午，群裏紛紛傳來了大家的成績。林思齊688分，李靜姝573分，吳書豪596分。田小筠和爸媽拿着志願填報指南，來回翻看永寧幾所大學的分數和專業。

“選好學校還是選好專業呢？”爸爸對她學習考試這些事基本沒什麽了解，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先選學校吧，好不容易考這麽高的成績，找個好學校，專業嘛，适合女生的不要太辛苦就好。”媽媽倒是心裏很有一套。

經過兩天的反複篩選和商量，最終選定了市裏的4所大學，錄取分數從高到低，填報的都是經濟類的相關專業。

田小筠對經濟學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不過聽說經濟學那幾個專業都不用學大學物理。

果斷報名。

田小筠洗完澡，坐在床上，不知道古邵涵選了哪幾所學校。按照他的成績，在北京的學校裏還是有很多選擇餘地的。如果真去了北京，未來幾年，只剩下給祖國的高鐵事業努力做貢獻了。

她拿起手機，心裏特別的忐忑：“你選好學校了嗎？”

古邵涵：“還沒有。你呢？”

田小筠沒有聽到答案，心裏竟然松了口氣：“我選好了。咱們這兒，就那幾個好學校呗。”

古邵涵：“發來我看看。”

田小筠把填好的志願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古邵涵看了看，是市裏最好的幾個學校，分數從高到低，田小筠的成績應該沒有太大問題：“挺好的，估計第一個就能錄取了，永寧大學這幾個專業錄取分數也不高。”

田小筠對于自己的志願沒有太大的關注，一心都在古邵涵的志願上面：“那你填好了給我說一下喔。”

“嗯。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晚安。”古邵涵坐在書桌前，看着手裏選定的學校，陷入了沉思。

這幾所航天專業比較好的學校，都不在永寧。他看着手中的紙片沉默了很久，最終打開了手邊的志願填報指南，找到田小筠填報的4所學校，繼續看下去......

第三天下午，田小筠提交完志願，正在超市買零食，電話響了。

古邵涵：“你志願提交了嗎？”

田小筠正在她最喜歡的薯片區糾結買哪個口味：“提交啦，我怕網絡不好，早上睡醒就提交了。你提交了沒，選的哪個學校啊？”

古邵涵：“等一下。”

“喔。”田小筠一個手拿着手機，一個手正在貨架上挑薯片。

古邵涵最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按下了提交鍵，電腦頁面顯示志願已提交成功：“好了。”

在他的青春裏，一直都是冷靜理智，每一天都按部就班，似乎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直到遇見她，他才明白，被愛情沖昏頭腦，絕不僅僅是存在于偶像劇中的情節。

為你瘋狂一次，青春也就完整了。

田小筠正在糾結是買番茄味還是燒烤味，古邵涵的話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好了？”

“我把志願提交了。”

“你...填的哪個學校？”田小筠雖然表面上裝作心如止水的樣子，其實心裏特別緊張，這幾天也不敢主動去問，手裏的薯片袋子都捏變形了。

反複鬥争了許久，古邵涵終于能松了口氣：“和你一樣。”

田小筠的腦子像被一陣大風吹過，瞬間就懵了，手裏的薯片一下掉到了地上。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能選擇市裏的學校，甚至于恍惚覺得自己剛才可能聽錯了：“和...和我一樣...哪個志願一樣？”

面對已經塵埃落定的結局，古邵涵心裏也很激動，聲音都有一點顫抖：“每一個都一樣。”

田小筠這下真的慌張地不知所措，感覺天都要塌了。相差30分的成績，竟然報了一樣的志願。

雖然是一件百分百的好事，田小筠的心裏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她只要想要高三那一年，他們一起努力，一起奮鬥，換來的好成績，卻因為她這麽輕易的就浪費了。

沒想到自己成了傳說中的紅顏禍水。

她很努力的平靜自己驚濤駭浪的心情，在滿滿的震驚中努力變得清醒： “你瘋啦！考那麽高報這幾個學校！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可是我想為你瘋一次。我想和你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寫作業，一起打球，一起回家，我想每天都能看見你。”聽着田小筠電話裏大喊大叫的樣子，古邵涵激動的心裏又有一絲的心疼。

她是多麽希望能和他一起上大學，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挽留的話。

你如果想要安之若素，我願意放棄海角天涯。

田小筠終于忍不住哭了。她甚至不知道此時該高興還是難過，這淚水是欣喜還是悲傷。她的心裏，除了感動之外，更多的是是滿滿的內疚與自責。他那麽努力和認真取得的成績，就這樣輕易地浪費了，他那麽喜歡和追逐的夢想，就這樣永遠停留在起跑線上了。

因為自己，因為愛情。

之後的好很多天，田小筠都沒有再聯系過古邵涵。她把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懷疑這段不合時宜而來的感情是不是真的錯了。

志願的事情塵埃落定，媽媽請了年假，帶田小筠到大西北一帶避暑，直到錄取結果快出來那幾天才回家。月底，一本的各大高校紛紛開始發出錄取通知。林思齊被南京大學錄取，吳書豪被永寧科技大學錄取，李靜姝被永寧工業大學錄取。而古邵涵和田小筠，毫無意外的均被永寧大學錄取，一個是全校排名第一的電子科學技術專業，本碩連讀，一個是學校排名一般的經濟學專業。

盛夏，班裏舉行了最後的畢業聚會，大多數同學都來了。吳書豪坐在古邵涵左邊，李靜姝坐在古邵涵右邊，專門在中間留出一個位置給田小筠。田小筠特地選了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紮着她的标志性馬尾，迎接他們高中生涯最後的狂歡。

“紅裙子，來坐這兒～”吳書豪朝田小筠招手，示意她坐在古邵涵旁邊的空位。

田小筠在古邵涵旁邊坐下，略略尴尬地笑了笑。這些天，他們每天說的話，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古邵涵稍微往田小筠這邊靠近了一點兒：“忙什麽呢，怎麽這麽多天都不理我，回消息偶爾蹦幾個字，電話也不接。”

“啊……我……我媽帶我去旅游了，不太方便看手機。”田小筠兩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碗筷，努力克制着滿身的不自然。

過往的這段時間，古邵涵的心裏也是百感交集。放棄了理想，成全了感情，心裏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難過。不過當錄取結果出來之後，他心裏的喜悅還是蓋過了悲傷。多年之後，他依然覺得，這是他的青春裏，最不後悔的決定。

一旦遇見真愛的時候，仿佛其他本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都突然變得沒有那麽重要。

古邵涵微微側臉看了一眼旁邊不怎麽自在的姑娘：“我也被永大錄取了，電子科學技術，本碩連讀。”

“我知道，聽靜靜說了。”田小筠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正體會到了悲喜交加是一種多麽複雜的情緒。她臉上維持着平靜的微笑，甚至不知道該說一句恭喜，還是勸他不要太難過。

畢業了，大家終于獲得了久違的自由。一群剛剛成年的小朋友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花天酒地，吃飯時也點了很多酒。大家朝夕相處，群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只不過在學校，都比較收斂。現在畢業了，班裏有些活潑可愛的同學便開始起哄架秧子。

“古邵涵，田小筠，恭喜你倆都被永大錄取了，百年好合喔～”說着便舉起了酒杯。

“你喝多了吧，別胡說八道啊。”田小筠嘻嘻哈哈的，舉起酒杯正準備喝，想着趕快喝完，這個話題就該結束了。

古邵涵看田小筠已經喝了好幾杯酒，怕她喝醉，于是搶過她手裏的酒杯，一起喝了：“謝謝！”

田小筠屬于四肢簡單，頭腦發達的類型，望着被搶走酒杯的左手，好一陣都沒反應過來。

那是她喝過的杯子啊！這不就等于默認了麽！

真是傻孩子，不承認的話，喝一杯就過去了，承認了還能少的了麽！

“這就是承認了喔～那得再來一杯。”

面對大家起哄的架勢，田小筠也沒辦法了，舉起酒杯正準備喝，又被古邵涵搶走。

“我可以。”沒等田小筠說完，古邵涵就已經替田小筠喝了，為他們終于被一所大學錄取而高興，也為了他夭折的航天夢而惋惜。

古邵涵沒想到的是，這點兒酒量對田小筠來說其實根本不算什麽；更沒想到的是，對于自己來說，已經超出了上限，開始醉了。

回家路上，田小筠一直扶着古邵涵的胳膊，害怕他一高興飄到馬路上去了：“其實你不用替我喝酒，這些酒，我還是可以的，不會醉的。”

“喔？你很能喝麽？你這麽乖的女生居然還喝酒。”在古邵涵眼裏，田小筠肯定是那種滴酒不沾的小女生，無非是說大話而已。

女權主義田老師上線：“女生喝酒為什麽就不乖了，你別性別歧視好不好。”

傻孩子自己酒量不行，還好意思歧視婦女呢。

田小筠的酒量可是從小跟爸媽一點點培養起來的，同學聚會這種，根本不在話下。

盛夏夜晚的微風，為滿身的酒氣送來了一絲絲清涼。

古邵涵擡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你開心嗎？”

田小筠：“什麽？”

古邵涵：“我被永大錄取了。你開心麽？”

“開……開心啊，你是不是有點兒醉了。”田小筠看他說話怪怪的，估計是酒精有點兒上頭了。

古邵涵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裏透出一絲絲溫柔的氣息：“你開心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走到車站，兩人坐在站牌下面等車。

“你，會後悔嗎？”田小筠擡起頭看着身邊有些木讷的側臉，眼神中充滿內疚與憐惜。

古邵涵看着田小筠楚楚可憐的眼神，她是那麽得聰明可愛，理性幽默，簡單溫暖，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很少為什麽事情憂傷。

她是如此的動心心弦。

古邵涵慢慢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她溫熱的嘴唇。“我後悔了，不過，已經來不及了。”說完，他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沖她傻笑了笑，轉身上車走了。

田小筠一個人坐在那兒，仿佛剛剛做完一場遠離現實的美夢。這夢境卻又是如此的真實，夜晚微風清涼，街上人來人往，喧嚣的城市，闌珊的燈火，都在不斷提醒着自己。

這是真的，是比夢境還要美的現實。

人生中許多事情，歷盡滄海桑田都無法忘懷，比如初戀，比如初吻，比如那個永遠也忘不了的人。每個人心裏，總會有一個很深很深的小角落，藏着獨屬于自己的印記。努力地想要記起，卻無法看得清晰；努力地想要忘記，卻總是偶爾想起，就像小時候吃過一次的美味佳肴，那份獨特的香氣一直伴随着回憶前行。

田小筠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充滿粉紅色回憶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