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今劇組進度已過大半, 皇袍和冠冕才姍姍來遲。

雖然正式登基都是第二部開頭的內容,但第一部就要提前拍好幾個片段備用,拖延不得。

在《重光夜》的設定裏, 熙延帝以及之前的諸位帝王都是戴着舊式發冠, 冕旒樣式也都大差不離。

但元錦即位之後, 意外成為天下獨一重光夜加身的天子,沐光之後銀發如雪, 徹底坐實衆神庇佑的身份,得到萬民敬獻的血珀發冠。

他銀發披落時華貴威嚴,束起反而像是遮蔽了上天的賞賜。

劇組考慮來去, 竟真做了一頂純金發冠,血珀用的是天然紅寶石,光是雕琢便請來了香港手藝最好的老師傅, 一點點地摳出細節。

由于登基時元錦只有十二三歲, 龍袍也暫時只定了一套,尺寸有意加寬一些,避免演員長個子太快, 服裝适用期時間不夠長。

這兩樣手工珍品被送進倉庫時,蘇沉被帶去優先過目幾眼。

旁人甚至連伸手摸一摸的資格都沒有, 唯獨他可以穿在身上, 親身接觸許多回。

蘇沉第一次接觸這樣沉甸甸的純金制品, 捧在手裏都怕磕碰出痕跡, 站在原地不太敢動。

寶石光澤流轉,純金磨砂後的質感更是讓人畢生難忘。

他第一次知道金子是這樣的重量,碩大寶石摸起來是怎樣的感覺。

據說現在這發冠給他看完之後, 要經過四道關卡仔細鎖好, 一般人根本沒法接近, 也無從盜竊。

旁邊曾負責量頭圍的道具師看着也覺得稀罕,慫恿他戴上試試。

“對啊,快戴上看看好不好!”

“這也太漂亮了,我媳婦兒結婚都沒帶過這麽大的純金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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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一樣嗎!人家可是皇帝!”

蘇沉只匆匆戴上試了下頭圍大小,說什麽也不肯再戴了。

他剛才一眼看見鏡子裏自己還是學生打扮,戴上發冠時說不出的怪異。

只有成為元錦的時候,這頂金冠才能長久落在他發間。

蔣麓跟着看了眼,還上手掂了掂,贊了一句确實舍得用真東西。

這話一出,旁邊有人跟着插嘴:“不是有句話說,真金不怕火煉——回頭等電視劇拍完,咱還可以把這發冠融了,再打成金條!”

“哎?将來沉沉長大了,這金冠得再打兩個尺寸吧?”

“那可不!”

這話一出來,隋姐聽得大笑:“你聽聽你說得什麽話,跟東宮娘娘烙大餅似的!”

“純金當然值錢,但等這劇火了之後,怕是身價更要翻個好幾倍!”

“到時候真正值錢的,可在于戴着它的人,在于元錦和沉沉了。”

大夥兒跟着連連點頭,看蘇沉的眼神都寶貝了不少。

再回去的時候,蔣麓叉着兜陪他走蜿蜒的小道,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戴着的感覺怎麽樣?”

“沒來得及感覺,”蘇沉跟在他身後,走的不緊不慢:“但是觸摸它的時候,很像在觸摸權力。”

蔣麓半開玩笑道:“這個回答很敬業。”

“話說回來,”他回頭看他,步伐放慢了些:“你知道你會被評獎嗎?”

“哎?”

“首先是最佳新人獎,大概率是你,”蔣麓注視着他:“除非你演砸了,中途被趕出去。”

第一有蔔導的嚴苛要求,第二有劇本的深度刻畫,蘇沉不拿新人獎的概率很小。

他有可能會刷新記錄,成為有史以來最小的電視圈最佳新人。

蘇沉的身份意識還沒有完全脫離學校,此刻隐約體會到蔣麓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你呢?”

“我?”蔣麓笑了下:“我不是主角,不參與。”

雖然有個名導舅舅,但他從最邊緣的龍套跑起,一點點從男五磨到男三,再争到男二的位置。

這個路線沒有娛樂圈衆人預料的風光輕松,但如同在積累最紮實的童子功一般,每一步走得穩到極點。

如今在《重光夜》劇組裏,即便是老前輩們旁觀蔣麓的戲,也多是贊嘆點撥,從未有人搖過頭。

這孩子自幼被舅舅點撥教育,基本功實在太好了,是絕佳的好苗子遇到了最有經驗的好老師。

他今後大概率沒機會去評新人獎,再入圍也許只是最佳男配。

“拿完新人獎之後,你的賽道就會和圈子裏的大部分前輩一樣,只剩一個最高獎項要去追逐。”

“……視帝,也就是白玉獎的最佳男演員。”

蔣麓知道他并不明白這條職業之路,加重語氣道:“這基本是電視劇圈的最高榮譽,大部分人拼到四五十歲都未必能入一次圍。”

“我不敢想。”蘇沉笑着搖搖頭:“在半年之前,我都沒想到自己有可能會上電視。”

蔣麓注視着他,良久才繼續往前走。

“難怪舅舅讓你演元錦。”

“诶?”

“沒什麽。”

接下來連着好幾天,劇組都在趕拍其他人的戲份,主演一時間反而顯得清閑。

他們的大部分劇情都提前拍好趕送特效組,藍幕本身也減少了很多布景的時間,拍起來很快。

等最終幾場大戲的功夫,蘇沉一直在片場看其他前輩對戲,或者在旁邊默戲順臺詞。

蔔導看在眼裏,到了第三天終于沉不住氣了。

“沉沉!”

“哎。”

“出去玩,”老頭兒揮揮手,做出趕鴿子一樣的動作:“看見那幫小孩兒沒,他們在放風筝,到處跑,你跟他們一起。”

蘇沉努力留下來:“可是……”

“沒有可是!跳房子去!或者跟他們一塊兒去城裏的游樂場玩,別老悶在這像個小老頭!活潑點!”

蔔導演斬釘截鐵地要轟人,大夥兒哪敢留他,七嘴八舌跟着勸。

“你已經很棒啦,出去放放風,透透氣!”

“是啊是啊,今天天氣不錯的!”

“跟其他小朋友合群點是個好事!”

“乖乖他們是不是在捉迷藏啊,你也跟着他們一塊兒玩去!”

蘇沉把筆記交還給隋姐,悶悶地走了。

他讨厭合群這個詞。

隋姐知道蘇沉喜靜不喜動,看書能看一天,出去瘋跑反而不太可能。

“你就當是導演給了個任務,”她小聲道:“蔔導也是怕你太老成,演戲演太深了拔不出來,沒了小孩子的天真爛漫。”

蘇沉跟劇組的其他孩子并不算熟,已經習慣了跟在蔣麓身邊,這會兒苦着臉看她。

“……我真要去跟他們一起玩?”

隋姐其實也覺得勉強,但畢竟蔔導在劇組食物鏈頂端,她沒法反駁什麽。

“試試呗,合不來再說。”她想了想又安慰道:“反正你是主演,誰敢欺負你,老爺子手撕了他!”

正好小孩兒們在撺掇着一起去宮城裏捉迷藏,聽見隋姐一聲招呼,齊齊湊了過來。

隋姐兩三句話介紹了來意,把蘇沉帶了過去,大夥兒也歡歡喜喜答應了,拉着他一起在宮城裏捉迷藏。

負責抓人的大俊站在老槐樹前,把臉埋進臂彎裏。

“範圍已經講明白啦,我數到一百,你們都要躲起來哦!”

“被抓到的人會被彈額頭,我彈額頭可疼啦!”

“準備,一,二,三,四——”

小孩兒們鳥雀般散去,歡笑着鬧騰着各自去找藏身之處,唰的一下全沒了影子。

蘇沉先是站在高處瞧了眼位置,過了一會兒也不見了。

隋姐看得不放心,高聲喊道:“你們都注意安全,當心摔着!”

大俊有意增加游戲難度,慢吞吞拖了好久才念到一百,轉身去找其他小孩。

沒過五分鐘,就從水缸旁邊,歪脖子松樹上面,還有壁櫥裏頭找出來三個小孩。

乖乖被抓到時還想耍賴:“肯定是花妹告訴你的!”

花妹争辯道:“才沒有,是你衣角露出來了!”

“反正你們是抓着了,還剩七個人,你們陪我抓!”

乖乖眼睛一轉,示意他們湊近一點。

“其他六個咱們趕緊找,但是蘇沉咱們晾着,故意不抓他。”

大俊愣了下,摸着後腦勺有點不安:“不好吧,他會生氣的,而且隋姐還看着呢。”

“那怎麽了,”花妹冷笑一聲:“反正導演爺爺找不到他也會喊所有人去找,他們可疼他了!”

乖乖又道:“你不想讓他吃癟一回?咱一個人犯錯,肯定屁股都會被打腫。”

“咱們十個人都故意犯錯,就說找不着,他們還能把我們十個全抓起來打屁股不成?”

“可是……”

“哎呀,就假裝自己是笨蛋嘛!看見他了也假裝沒看見!”

蔣麓睡醒的時候,天都擦黑了。

他拿開蓋臉的雜志,睡眼惺忪的看了眼片場裏還在磨戲的演員,起身喝水。

“感覺進度挺慢啊。”

“可不是,”副導演打着哈欠道:“好皮相的多,好演員不多,碰着幾個二十幾歲的漂亮哥姐才是倒了黴了,兩幕戲從中午拍到這會兒。”

“你等會可別觸你舅舅黴頭,他一下午功夫都抽了半包煙了。”

蔣麓還有點困,點了頭坐了一會兒,順口問了一聲:“蘇沉呢?”

“那孩子乖得很,本來在這學戲背臺詞,愣是被你舅趕去和別的小孩兒玩去了。”

“玩去了?”蔣麓皺眉道:“跟誰?”

“大俊他們啊!”

“大俊他們在這打彈珠你沒看見嗎?”蔣麓已經掏出電話,立刻給隋楓打電話:“蘇沉他人呢?”

副導演也傻了;“哎??幾個小孩兒不是一塊兒玩的嗎,怎麽這會兒分開了?”

“是我,蔣麓,蘇沉回酒店了嗎?”

“沒有?那你在哪?洗衣房??”

蔣麓罵了一聲,挂了電話匆匆起身。

操,千萬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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