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事1

京都的大姐依舊是繁華如昔,鼎沸的人流中,杜衡兩人分外引人注目。出了東正安定門,李軍早已收拾妥當,在外等候多時,将馬缰交予杜衡手中,兩人就十分默契地上馬,朝東市的杜府策馬而去。

雖然在京都正街上策馬的權利,只要是皇親國戚都有,但是百姓們平時看到的大多是鮮衣怒馬的達官貴胄,那裏曾見過這肅容的鐵衣将軍?

不多時就有人認出了這兩人就是今早班師回朝的杜将軍和他的随從,後果很明顯,杜衡兩人被熱情的百姓包圍了。兩人勒住缰繩,前進不能,後無退路,虧得是皇家天威在那,不然少不得有人伸出手,好摸一摸這京都第一美男子。饒是如此,杜衡也被不是從人群中飛過來的帕子、釵環等襲擊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接受了百姓的各種“問候”,杜衡終于在日落之前到了家門口。

還是和三年前一樣,自家父親一向清廉,沒有學別人在自己的府門口擺上兩個獅子,然後再立上兩個家丁。如果不是那褪色的朱紅大門上的銅釘,和那府門上當今皇上欽賜的牌匾,杜府看上去不過是一普通的富戶之家罷了。

杜衡下了馬,牽着馬匹,将它拴在門前的百年柳樹下,領着李軍踏上了臺階。大門旁邊開着一個小門,是供府中下人出入所用。門後便是守門的張大爺屋子。

杜衡先上前敲了敲邊角的那張小門,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在褐色的門扉上,“咚咚”的熟悉聲萦繞在耳邊,杜衡才感覺自己真的是回來了。

“誰呀?”門裏傳來張大爺熟悉的嘶啞聲,稍有地位的人是不屑于從角門進的,因此張大爺随口就問了一句來人。

“張大爺,是我。”杜衡答道,聲音藏不住地帶着一絲興奮的顫抖。

“是少爺嗎?”門內傳來明顯地奔跑聲,果然,話音剛落,門就“嘎吱”一聲打開了。

“少爺,真的是您,是您回來了。”張大爺手扶着門框,喘着粗氣。

“張大爺,是我,我回來了。”杜衡微笑着,眼前的這個老人似乎比三年前更老了,他離去時,這個老人的頭發是花白,三年後,他回來了,這個老人的發卻全白了。

“少爺???”老人的眼裏隐隐地泛着淚花,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少爺啊。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水漬,張大爺忍不住語氣的激動,“我,我這就去通知老爺。”說着,也不管還站在門外的杜衡,轉頭就往府內跑去。

“老爺,老爺,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沒有一會兒,大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杜衡靜靜地站立在門外,看着一路疾行過來的父親,那個記憶中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也是忍不住激動,失去了平時的禮儀風範。

直到跑到了門檻處,杜府老爺才反應過來,急忙收住了腳步,理了理寬大的袖口,假咳一聲,眼神飄忽,板着臉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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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家爹爹一如既往的嚴父面孔,杜衡感覺一道熱流滑過自己心房,忍不住激動,雙膝跪了下去,“不孝子杜衡,給父親請罪!”

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此刻杜衡的眼中濕潤了,但是三年的軍中生活,足夠将一個活潑的少年鍛煉成為一個流血不流淚的男人。

身後的李軍見此也跪了下去,“杜将軍近衛兵首領,李軍見過杜老爺。”

“好了,好了,都起來,跪在大門口像什麽樣子!”杜老爺将自家兒子扶起,領着倆人向府內走去。自有仆從将門外拴着的馬匹牽近府內。

一行人默默地朝着正廳走去,剛到門口,就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呼喊,:“表哥!”門口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紅的內襯薄襖,外面罩着沙質外裳。

杜衡一愣,仔細看了眼前的少女半晌,終于微笑地點了點頭,“幾年不見,瑾玉表妹長得愈發清麗了。”

“表哥。”林瑾玉紅了臉,抓住自己的衣角,輕聲嬌斥了一聲。

“哈哈,好了,別杵在這門口了,進去在說,進去再說。”杜老爺發話,莫敢不從。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門。

杜老爺在正對門口的首位坐下,杜衡自然坐到了下首的左邊,李軍站到了杜衡身後。林瑾玉也坐到了右邊的下首。

“那個小将軍,也不要客氣,坐下吧,這可不是在軍中,随意些,随意些。”杜老爺剛招呼李軍坐下,就有仆人端來了熱茶,奉到了椅子中間的桌上。

杜衡一天都沒有沾到茶水,這會兒真有點渴了,順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杯,揭開杯蓋,輕輕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碧綠澄澈的水波蕩漾開來。杜衡慢慢地呷了一口,嘆道:“還是家裏的茶水好喝些,軍中的全是煮沸了的白水,一點兒滋味也無。”說着,還裝模做樣的晃了晃腦袋。

“你這孩子,當初讓你進文官,你自己偏偏要主動請纓去什麽邊疆禦敵,雖說好男兒自當在國家危難時刻挺身而去,為國效力,可你畢竟是???”

“好了,爹,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再說,這幾年我在邊關也見識到了不少,我從未後悔過???”杜衡的眼神迷離,仿佛想起了戰場上三年的厮殺,鮮血、生命,兄弟、友情??????“好了,爹不說了。”仿佛也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杜老爺及時禁了聲,嘆道:“你這孩子從小就與衆不同,小小年紀就懂得行兵布陣,制敵取勝,還專挑着那些刀劍棍棒的學,咱們世代文官的家裏,偏偏就出了你這麽一個武将。”

“是呢,表哥從小就不喜歡和那些文官的孩子們玩,嫌他們‘不經玩’,老是跑到大街上找那些野孩子們,說他們‘摔了不哭’???”林瑾玉仿佛也被勾起了小時候的往事,握着帕子的手放在膝上,臉上帶着淡淡的紅暈。

“是啊,這孩子小時候還特喜歡欺負瑾玉,每次非得把你弄哭了才甘心,哈哈哈???”杜老爺想起杜衡每次闖了禍之後,被瑾玉告狀到自己這裏,挨了罰,就跑去吓唬瑾玉,真真是孩子心性。那時雖然比一般孩子早熟,至少還是有童趣的,哪像現在,收斂了所有的鋒芒,這孩子現在在想什麽,恐怕連自己也猜不到了,難道真打算就這樣頂着這個身份過一輩子?

“姨父真是,連這麽遠的事也拿來取笑我???”瑾玉不滿地低聲道,引來了滿室的低笑,一張嬌嫩的臉愈發地紅了。

杜如海看着杜衡的笑臉,這孩子天生異于常人,好友将孩子托付給自己時早已說明,戰場上的遺孤,滿是殘肢斷臂死人堆裏,這孩子滿身是血的爬了出來,前塵往事皆以忘記。好友身為武将,常年在外,更兼這孩子的滿身煞氣,這才托付給自己照顧。一來,自己的妻子難産而死,自己無心再娶,更重要的是,希望自己能化解這孩子的滿身戾氣。如今,一切都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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