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決絕1

清晨的陽光射過窗欄,照在禦案前的地面上,碎碎點點的斑駁落在杜衡的腳下。

“愛卿,對此事你有何看法?”褚紹銘看着坐在下位的杜衡,眼中的眸光晦澀不明。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狼毫,案上還有一本攤開了的奏折,右邊的角落上已經有了幾點鮮紅的印記。

杜衡垂頭看着手上明黃的奏折,心思轉了幾轉,奏折右邊的角落上,一個鮮明的“準”字,映入他的眼簾。這是一份邊疆告急的折子,裏面僅僅是“蠻胡不禁,邊關告急”八個大字,濃重的墨色甚至已經浸透了紙背,在上好的紙面上暈染開來。

“陛下聖明。”杜衡的心下不禁揣測起這位帝王的心思,也許他遠遠不止當初自己看到的那麽簡單,這份奏折放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誰也不敢這麽肯定的就批了一個準字。

“呵呵???這可不像是曾經杜将軍的作風,難道愛卿就一點都不懷疑為何朕就如此簡單的批示了一個準字麽?”褚紹銘慢慢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今日陽光甚好,比之大漠,愛卿認為如何?”

杜衡輕輕将手中的奏折合上,擡起頭來,目光移向殿外的天色,雖是一眼望不到外面的天空,但澄澈的陽光灑下來,沾染上了殿前的門楣,給镂空了紅漆木門籠上一層金光,顯得煞是輕靈。杜衡避重就輕,“大漠的風沙走塵,自是比不了這京都的風光。”

“那是自然,可是這邊疆一日不穩,朕看着這滿都的風光,始終是內心難安。”褚紹銘站起身來,慢慢走向殿門外,走到一束陽光下,伸出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慢慢放到躍動的光粒上,緊緊握住,後又回過頭來,看着依舊坐在椅子上的杜衡,問道:“愛卿,你說,朕是否能抓住這束光?”

杜衡站起身來,慢慢走到禦案前,将手中的奏折輕輕放下,轉過身來,走到褚紹銘的身後,伸出手,握住,複又放開,“陛下,您看,臣什麽也沒有抓住。”當你握緊拳頭時,其實什麽也沒有握住,因為陽光是照不到你捏緊的拳中的,可是有些話不一定能說出口的。

“是麽?”褚紹銘放下放在陽光下的手,袖袍一甩,轉身離去,可堅定的聲音依舊從他嘴中出來,傳到杜衡的耳中,“可朕想要這束陽光,或許是希望整個天下的陽光都能握在朕的掌中???”

“陛下!”杜衡的吃驚不止一點,他急急地回過身來,看向禦案後站着的男人,三年了,杜衡還是第一次從這位帝王的口中聽到這麽直白的話。三年中,他一直是意氣風發的,雖有幾分勇敢,卻不免顯得有幾分魯莽之态。可是,這次??????

“怎麽?愛卿是不相信麽?”褚紹銘的眼中透漏出濃厚的笑意,“朕聽十三弟說,愛卿私下卻是有幾分活潑的,怎的在朕面前卻如此寡言?”

“龍威之前,豈敢放肆?”杜衡趕緊給眼前這位帝王跪下,頭貼近地面。

“呵呵,愛卿不必如此緊張,十三弟和我甚為親厚,平時也會提起愛卿幾句,語氣之中似乎對你這個‘師傅’十分崇拜,以十三弟如今的才智,京都之中無人能并其左右,你教得甚好。”褚紹銘的笑意開始寬厚起來,帶着青年男子特有的堅毅。

“謝陛下贊賞。”杜衡不知道這位皇帝為何句句話說道他的野心,卻又不強求自己的回答,杜衡已經看不清楚眼前這個人的想法,或者說是從未看清過。

褚紹銘低頭看了看跪在自己腳下的杜衡,心神顫了顫,看了眼殿外的天色,終是吩咐道:“今日就到這裏罷,愛卿去十三弟那吧!”

“是。”杜衡重新給皇帝磕了個頭,站起身來,“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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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銘看着杜衡慢慢向後退卻的身影,突然低聲道:“還有三月即是朕的及冠之日,還望愛卿能多多督促禮部才好。”

“臣遵旨。”杜衡離開的腳步一頓,終究還是來了。

自承恩殿出來,杜衡慢慢地沿着回廊向褚蓮的宮中走去,如今他在這宮中行走,卻已是不需要任何人領路,皇帝對杜衡的縱容,已經有不少大臣遞上了參奏的折子,可是這位皇帝卻依舊是依舊孤行,甚至在宮中已有不少留言傳出。

杜衡自是不會去管這些流言蜚語,可是陛下對他的暧昧态度卻不得不令他深思了,自古便有盛極必衰一說,陛下三年前初選秀時便冊封林瑾玉為玉妃,後又于兩年前将杜如海提為翰林院編撰,是正四品的官。杜家在朝中的實力可真說得上是如日中天。

可惜沒有人注意到這光環背後的暗潮洶湧,他們杜府人丁稀薄,父親又是剛直不阿之人,他們杜家有的,不過是一副空架子罷了,哪日帝王一聲令下,傾巢而覆??????

“表哥。”林瑾玉攔住杜衡的去處,身後跟着兩位宮女,提着兩個食盒。

“玉妃。”杜衡握拳行禮,他這一輩子對不起過兩個女人,一個是眼前這位他自小疼愛的表妹,另一位則是他不敢再見的女人。

“表哥一定要如此麽?”林瑾玉滿頭的珠翠壓在頭上,一張臉上畫着濃厚的妝容,身上穿着的是金絲繡成的牡丹紅裙,手中捏着的粉紅絲帕,當初臉上的羞澀已然沒有,只有越來越凝重的冰霜,“難道,你竟是再看我一眼也是不願的麽?”

“我???”杜衡還是不敢擡頭,只是一味地盯着腳尖。

“我帶了親手做的幾樣糕點,表哥要不要嘗嘗?”林瑾玉打斷杜衡為說出口的話,從身後一個宮女的手上接過食盒,“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歡的翠裏紅,這蝦子還是快馬加鞭從海邊運過來的,新鮮着呢???”

“表妹,這???于理不合。”杜衡嘗試着開口,視線稍稍擡起,卻仍是不敢正視林瑾玉的目光。

林瑾玉的心中一陣悲涼,“于禮不合,你竟要那這種借口搪塞我麽?在這宮中,陛下何曾對你用過禮法?”

“瑾玉???”杜衡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無奈。

“就這一次,表哥,算我求求你,就這一次,三年了,你始終沒有找過我,我怨過你、恨過你,可是又能如何,我始終放不下你,就這最後一次,陪我最後一次,好不好???”林瑾玉的眼中積聚出來了淚水,她擡手抹掉即将奪眶日出的淚,眼角的餘光看着偏過頭去的杜衡。

“最後一次麽,好吧???”杜衡終究是放棄了掙紮,輕輕點了點頭,三年了,他們之間終究是需要一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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