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修】

結束了中飯, 大家稍作休息。

危機解除,盛捷和雞飛狗跳三人組也回了屋子裏,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鑽進客廳, 曬得人精神慵倦,昏昏欲睡, 大家忙活了一上午都有些累了, 紛紛稍作休息。

江開窩在沙發裏閉目養神,沈常沛招呼他:“國慶困就去房間裏睡個午覺。”

江家其他人休息睡的客房,但江開睡的必然是盛悉風的房間。

他下意識看向盛悉風。

盛悉風正在旁邊和盛捷聊天, 聞言也下意識回頭看他, 他面朝窗戶而坐,幾束陽光穿過窗外桂花樹的樹梢,又清又透,照出空氣裏一條條塵埃飛舞的淡金色軌道,最後靜靜落到他肩頭。

倆人的視線在半空裏輕輕一撞, 不約而同帶着點試探。

盛悉風昨晚只睡了兩個小時, 中午當然也想睡個午覺補充下精力。

但江開沒有展示把房間讓給她睡的紳士風度,說了聲“好”, 就熟門熟路上樓了。

從鋼琴意外過後, 沈常沛一直沒理會盛悉風,這會氣消了些,有心想在大過年的給彼此一個臺階下:“悉風也睡會吧, 我看你哈欠連天的。”

旋轉樓梯上, 江開的腳步稍頓。

盛悉風忽略餘光裏的那道身影, 搖搖頭, 說:“我不困。”

江開回想起早上給她打電話時落的那通埋怨, 譏諷地扯了扯嘴角。

他頭也不回, 徑直上到二樓推進她房間,脫掉外套,掀被上床。

這裏全是她的氣息,平日裏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在這裏呈數倍馥郁,但和島灣十八號她住的房間又有些不同,這裏存留着她童年的天真和少女的懵懂。

像一臺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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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想起那個眼睛很大皮膚很白,到處跟着他跑,說以後是他老婆的小朋友,也想起那個在學校裏老是裝作沒看到他,卻執意陪他去國外參加比賽的少女。

空氣裏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安撫他的煩躁。

現在的他,永遠沒有辦法對小時候的她硬下心腸,連帶着對現在不停讓他心煩的她,也心軟如泥。

在她柔軟的床褥間翻來覆去五分鐘後,他認命,給她發微信。

比沈錫舟帥一點:「我睡不着」

盛悉風回的很快。

Breeze:「?」

她沒理解,她床都讓給他了,他還睡不着?而且他跟她說這個幹嘛。

忽然她意識到了點什麽,但又不敢确定。

他的回複很快來了,證實了她的猜測。

比沈錫舟帥一點:「你來睡」

這條信息發完沒多久,他就踢踢踏踏地下樓來了,神色清淡,外套搭在臂彎間,上身只穿了件毛衣,領口略歪斜,露出一小截明顯的鎖骨。

毛衣很薄,隐隐現出寬肩窄腰的形态和流暢的肌肉線條。

F1這種挑戰人類地表速度極限的比賽,對車手的身體素質要求極高,江開長期保持健身的習慣,有非常系統化的身材管理,不過他算是賽車手裏身材非常斯文的,一直被教練嫌棄瘦、不夠壯實。

盛悉風覺得剛剛好,她和大部分女生一樣,都不喜歡男人肌肉太發達。

他這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就剛好。

對,脫衣……更有看頭。

她正在反省自己思想的龌龊,盯着江開半天的盛捷忽然扭頭,為老不尊地對她說:“小悉風,你豔福不淺啊。”

盛悉風:“……”

盛捷見好就收,轉而招呼起江開:“怎麽不睡了?”

“睡不慣粉紅色的公主床。”江開懶洋洋地開了口,随便胡謅個理由。

盛悉風:“……”

她不想管他真的睡不慣還是假的睡不慣,反正禁止自作多情。

既然他把房間讓出來了,那她就去睡。

江開随意和盛捷聊着天,盛悉風即将消失在拐角的前一瞬,他似是不經意地,往她的方向投落了下眼神。

所以果然是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個房間裏,才假裝不困的。

這樣的認知重新擾亂他剛剛平息的心情。

日落時分,豐盛的年夜飯在兩家人的齊心協力下順利完成,雞飛狗跳三人組被分到任務,去給還在執勤的盛錫京和他的同事們送愛心便當,從警察局回來,家裏已經等着開飯。

大家其樂融融圍坐到圓桌旁。

只是對盛家來說,過年永遠沒有團結可言。

想到英勇犧牲的大兒子和郁郁而終的大兒媳,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盛奶奶還是忍不住落淚,再提到一意孤行當警察的大孫子,更是心中惆悵。

“這群小孩一個比一個難搞。”江邵有意轉移話題,不讓盛奶奶沉浸在悲傷中,“錫京好歹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們家這逆子更不像話。”

江開知道自己是用來轉移盛奶奶注意力的,也不頂嘴,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悉風又有哪裏好。”沈常沛也埋怨,“越來越不聽話了。”

盛悉風縮縮脖子,也裝聾作啞。

“以前家裏三個孩子,小舟最不乖,哥哥和妹妹一個比一個聽話。”沈常沛感慨,“現在反而是小舟最聽話,剩下兩個,哎……”

盛拓接腔:“就是不肯找對象,這點比較愁人。”

來了來了,盛捷和雞飛狗跳三人組互相交換眼神。

在座不肯找對象的還有盛捷,當然也免不了一頓更狠的批-鬥。

緊接着,話題轉移到盛悉風和江開身上,婚姻問題上,倆人還是很讓大人們安心的,早早就成了家,了卻父母對子女最大的期盼。

“那時候兩個人到底還小,硬生生被家長摁着頭結的婚。我一開始是真擔心,好在現在兩個人多甜蜜啊。”于知南非常欣慰地看着小兩口。

盛悉風和江開又被cue着演戲。

江開問:“就這麽不情願啊?”

盛悉風說:“我怎麽記得你更不情願一點?”

很大程度上的真心話,不過在旁人看來,只當他們打情罵俏。

兩家聯姻的“成功”,大大增長了家長幹預子女人生的底氣和信心。

江邵看着江開,話裏話外都不想他繼續賽車:“所以有的時候,家長的建議是正确的,只是你們當下太年輕氣盛不能理解,等回過頭來想想,你們就會知道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們好。”

沈常沛非常同意,話裏話外也想讓盛悉風繼續彈琴。

盛悉風怕江開脾氣上來直接開剛,弄得大家過不好年,她桌下的膝蓋輕輕往他的方向撞了下。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腿也剛好撞過來。

同樣的擔憂,同樣的訴求。

倆人懼是一愣。

盛悉風忍住了側頭看他的沖動。

桌上的話題繼續發展,“家長的正确建議”給到了催生,各種列舉早生孩子的好處。

這個事情盛悉風是真不好意思聊,尤其經歷過夫妻之實,她腦子裏的畫面感太強烈,提離婚以來,她還是頭一次那麽依賴江開,縮在他背後,全仰仗着他去應對。

江開照例面不改色,侃侃而談。

她都想不通他為什麽能那麽坦然,難道就她一個人滿腦子的回憶重播麽?那個糅雜着歡愉和疼痛、深愛和絕望的那個混亂的、他們遲到兩年的新婚之夜。

每次與他碰面的時候,她都盡量規避聯想起那些畫面,但今天氛圍到了這裏,記憶沒能剎住腳,在顱內磅礴翻湧,舊夢重溫。

對付催生,江開向來采取懷柔政策,從不反駁,反正他答應得好好的,既不少塊肉,還能哄得誰都開心,至于實踐與否,誰能幹涉得了他床榻上的事?

他一個勁答應,家長們反而無話可說,很快就消停了。

“到底是長大了。”于知南感慨,“一轉眼也都是能當爹媽的人了。”

“是啊。”沈常沛也覺得挺欣慰,“夫妻越來越像夫妻,兄妹也越來越像兄妹,咱們總算熬出頭了。”

于知南:“還後悔要那麽多孩子嗎?”

“那還是後悔的。”沈常沛心有餘悸地說。

大家都笑。

盛悉風心虛,差點笑不出來。

緊接着,焦點從“小兩口”身上移開,轉向生意場。

江盛兩家人湊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話題除了兒女,便是生意合作,這兩年來,兩家一直在着手準備一個國際石油的項目,年後就要啓動。

盛悉風雖然聽不懂具體的,但能從江爺爺和兩位爸爸的言辭中大致猜出這個項目投資之大,耗時之長,她假裝專注幹飯,事實上味同嚼蠟,睫毛一個勁亂眨,有種闖了大禍的死到臨頭感。

短短兩年,江盛兩家的商業版圖已是盤根交錯,不知道等她和江開離婚曝光的那天,那些合作還能不能順利繼續。

不過,憑着那麽多年的交情,應該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注意到旁邊的江開側頭看過來,她以為他也在擔心同樣的問題,不禁産生點惺惺相惜之感,不計前嫌地回望。

他的眼神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冷淡,沉寂,卻沒有清白可言。

像是無風夜晚的海面,看似平靜,底下藏着竄游的伏流。

說不上來的欲。

她怎麽都沒想到,他竟還停留在催生的話題裏。

虧她還天真地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滿腦子黃色廢料,而他是個下了床就滿腦子禮義廉恥的正人君子。

飯後是壓歲錢環節。

按照申城的風俗,長輩給小輩壓歲錢給到結婚——當然,盛捷這個年紀的光棍,鐵定是沒份了的,雖然他說只要盛爺爺盛奶奶願意給他,他就有臉要。

盛爺爺差點給他一個大比兜。

盛家小輩中,兩個哥哥都還沒成家、都還能拿壓歲錢,那大人們自然不會少了盛悉風的。

江開是占了她的光。

領壓歲錢是江開和沈錫舟小時候最期待的環節,他們平時都被窮養着,這是一年到頭最大的收入,過年前後,他們總是格外聽話懂事,對親戚長輩各種殷勤奉承,就指望大人們一個高興,多給兩百塊也好。

日後碰頭了,還要聯起手來,想方設法從盛悉風這裏騙點——她連壓歲錢都比他們多,大人們每次都偷偷給她搞特殊,還叮囑她不要說出去。

可她生性單純,哪是兩個男生的對手,每次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來。

他倆只能一邊深覺不平衡,一邊花言巧語,坑蒙拐騙。

雞飛狗跳三人組已經很多年沒有一塊過春節假期了,這次難得聚首,兩個男生的眼珠子又一個勁往盛悉風的紅包上瞟。

這眼神盛悉風熟悉,她都服了:“你們不會還想搶我錢吧?”

江開沖她點點下巴:“拿出來數數。”

沈錫舟更直白:“我看看各位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偏沒偏心。”

果然,還是偏心,她每一個紅包都比他們的大,這兩大家子鐵了心要搞特殊待遇。

只有盛捷一如既往,一視同仁。

兩個男生給予了二叔充分的瑞思拜,不過他們到這個年紀,袋裏不缺錢,當然不至于再跟盛悉風計較那點壓歲錢的多少,象征性抱怨了幾句,沈錫舟直接把所有的紅包都給了盛悉風。

“幹嘛?”盛悉風一邊接,一邊裝作矜持地問。

沈錫舟輕嗤:“大哥剛才在警局偷偷給你紅包了,以為我沒看見?”

既然當哥的都表态了,當“丈夫”的怎麽能掉鏈子,江開二話不說,也把壓歲錢全給了她。

盛悉風不想占前夫的便宜,她把他的紅包單獨放到一邊口袋裏,打算等人少了還給他。

“這下知道了吧,小哥有多好。”沈錫舟迫不及待邀上了功。

按照正常流程,該輪到江開附和了。

盛悉風卻已經把矛頭對準了沈錫舟:“好什麽好,借花獻佛而已。”

“借?那不是我的花?”沈錫舟伸手去掏她大衣口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還我。”

“送女生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活該你單身啊沈錫舟!”盛悉風直接開大技能:人生攻擊。

“我靠,盛悉風,大過年的你別逼我揍你啊。”

兄妹倆吵吵鬧鬧,江開抄起手臂看好戲,嘴角挂了抹戲谑的笑,沒有人留意到他追随着盛悉風的目光沉沉。

她怕他跟隊形。

她不想聽到他自稱“老公”,哪怕只是演戲。

最後沈錫舟也沒把紅包搶回去,盛悉風凱旋,口袋滿滿地歸來,擡眼看到江開別有深意的表情,她笑意微斂,把腮邊的頭發別到耳後,故作輕松地說:“怎麽,你也想把紅包要回去。”

“盛悉風。”江開湊近她耳語。

已經難以壓制自己的煩躁,只有表明和她一樣的立場,他才能好受一點點。

“不用草木皆兵。”他一字一頓,“我本來也沒打算說。”

作者有話說:

悉風:江國慶這人是不是反射弧有點長?不然他怎麽老是延遲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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