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桑幼提着魚往回走的時候, 順帶摘了些松針。
她又看見松樹枝幹上正流出透明的油脂,連忙用小刀剜了塊,用布包裹好, 放進口袋。
這種松脂是制作火把的極佳材料。
如果今晚順利的話, 她或許可以利用這些松脂出去探險。
桑幼一邊撿拾着幹樹枝, 一邊往對岸山坡看。
早上六七點的時候, 有不少嘉賓已經醒來。
經過昨晚的淘汰,兩組嘉賓不幸離場後,剩下的嘉賓都沒再行動, 大家安然無恙度過了平靜的夜晚。
但緊張的氣氛并沒有消散。
昨天集體行動的那些人,現在全都互相警惕着,沉默不語,即使營地挨得如此近,大家都像沒看見對方似的, 連和自己搭檔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生怕被人聽見。
這與昨天的歡聲笑語形成鮮明對比。
此時,他們正在收拾自己的營地,準備動身前往山頂。
從這裏到山頂, 怎麽都得花上至少一天的時間。
博格雪山的最高峰高達四千八百多米, 且沿途地勢陡峭, 懸崖林立,山石植被悚然, 還有各種罕見的天氣現象。山中還有猛獸出沒, 要是不小心觸犯到他們的領地,不是傷殘就是身亡。途中偶爾要是刮起暴風雪, 還會把嘉賓帶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節目組的物資在後面幾天也會逐漸減少, 為的就是淘汰部分嘉賓。
競争如此殘酷, 還随時面臨着被票出去的危險。
嘉賓們自然只能抓住時間的尾巴,努力爬山。
在他們動身出發的時候,桑幼則帶着滿滿的收獲回到岩洞。
“我回來啦!”
桑幼将東西放下,心情愉悅,但回應她的只有一片寂靜。
怎麽沒聲?
桑幼微微皺起眉頭。
等她回到岩洞時,才發現程雪容被凍得雙唇發白,瑟縮在角落裏。
不知什麽時候,東邊的紅日已經消失不見,外邊又刮起了呼呼狂風,天才剛亮沒多久,又忽然變暗了,看起來像是要迎來新一場暴風雪。
“好冷……”程雪容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他緊閉着雙眼,身體蜷縮着,緊緊挨着身旁的雪狼。
雪狼在他懷中乖巧依偎着不動,似乎在努力用體溫給他取暖。
【卧槽,帥哥怎麽了?!臉色不太好。】
【不會是感冒了吧?】
【啊啊啊別生病啊,雪山生病很危險的。】
見桑幼來了,雪狼還嗷嗚了聲,似乎在催促她過去。
桑幼發現情況不對,連忙走過去,用手背輕輕碰了碰程雪容的額頭。
好燙!
才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發起了高燒,現在他除了額頭滾燙外,四肢冰冷得不像話,臉色也慘白無比。
在這狂風暴雪之際感冒,簡直要命。
桑幼有些着急。
她連忙從背包裏把自己那件棉襖翻了出來,給程雪容蓋上,但依然沒緩解他的寒冷。
于是桑幼火速将火箭爐拿了過來,動手開始生火。
火箭爐已經燒得只剩下一堆灰,篝火石堆裏也沒了燃料,桑幼就直接把撿來的樹枝丢進去,用幹松針和打火石引燃,随後把火箭爐搬在了程雪容旁邊。
為了讓火爐燒得更旺些,桑幼還沖裏邊吹了幾口氣。
被黑煙嗆到的桑幼,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往後退了步。
用手揮了揮黑煙,桑幼艱難地深呼吸一口氣。
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程雪容微微睜開眼,望着空氣輕輕問了聲:“是桑幼嗎?”
朝着虛空伸出手。
桑幼握住他的手,點頭道:“嗯,是我,我在給你生火呢。”
一聽說她要生火,程雪容連忙拒絕:“別,別這麽麻煩……”
嘴上這麽說着,身體卻忍不住坐了起來,試圖幫忙。
桑幼見他不安分,連忙将他扶着躺下,用棉襖牢牢裹住他的身體,又把自己的圍巾也給他裹上了。
為了讓他安心,桑幼緊緊握住他的手,認真盯着他看:
“你都發高燒了,好好躺着,別亂動啊。”
程雪容的臉色變得極差,因為高燒帶來的暈厥感,讓他整個人陷在襖子裏,柔弱得不成樣子。
他輕輕咳嗽了幾聲,臉頰上也飄上輕微的紅暈。
桑幼就說道:“你這忽然發高燒,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別的讓我來就行。”
“嗯,那麻煩你了……”
程雪容的聲音依舊溫潤,好似天籁,帶着一絲歉意。
桑幼心中不禁感嘆。
即使是生着病,他那美貌也異常顯眼,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有點兒私心泛濫。
如果不那麽早去尋找寶藏的話,那是不是可以跟他多呆一會兒?
這種危險的想法剛冒出來,桑幼立即晃了晃腦袋。
別瞎想!
先給他治好病再說。
桑幼的大腦在急速運轉着,在想該用什麽法子給他治病。
雪父苔的後遺症會讓人短暫失明,但卻沒說會讓人突發高燒的,應該是他自身身體柔弱,免疫力差,加上現在這裏風雪交加,天寒地凍的,又沒有食物充饑,就自然病倒了。
只可惜,雪山上的植被稀疏,身上也沒有草藥。
一時間也難找到治療感冒的藥。
看着因為高燒而冒出冷汗的程雪容,桑幼用衣袖給他擦了擦,動作輕柔。
想了想,桑幼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包鹽。
決定給他煮碗淡鹽水喝喝。
她将水壺拿了過來,往裏頭塞滿雪塊,把松針丢進去,再撒了把鹽進去。
将水壺挂好在篝火上,她又搬出了平石板,将那兩條魚丢在上頭,開始用小刀刮鱗片。
魚餐她做了好幾次,手法熟練,幹淨利索,沒一會兒就把兩條魚的魚鱗都刮完了,還順帶把內膽掏了出來。她将魚肉切成碎片,一塊塊堆疊在一起,然後從旁邊的樹枝中抽出一根樹枝,削尖成細棍,将方形的魚片串了起來。
【原來這次是烤魚片啊!】
【做什麽都行,祈禱帥哥的病趕緊好起來啊!】
【說實話,我現在已經不想看美食了,只想看帥哥。】
【我也是,全盯着他的臉看去了。】
【所以到底有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目前,監控組工作人員對現在的情況倒是十分滿意。
直播間的觀衆被程雪容的顏值所吸引,對他的身份十分好奇,滿屏都是關于他的各種言論,只可惜沒有一條猜對的。
而且程雪容的出場,也是節目組的一個重大看點。
為了讓他能夠神秘出現在節目裏,節目組已經封鎖了所有的消息。
為的就是今天他亮相的這一刻。
現在看來,效果很好。
只不過,工作人員看了看別的嘉賓的直播間,卻忍不住嘆氣。
今早,有不少嘉賓為了早些登頂,匆匆忙忙上山,結果沒想到中途忽然來了場暴風雪。
他們被風雪阻隔,各自走散,此時已經亂成一窩蜂了。
好在他們都是些有生存經驗的嘉賓,即使面對這麽大的暴風雪,依然沒有膽怯退縮,而是選擇找地方挖雪洞,以此躲避外頭的風雪。
大家各自求生着,有的閉眼休憩,有的還在跟同伴聊天保持清醒。
他們都沒有桑幼這麽幸運,有一個岩洞躲避風雪。
而桑幼帶着程雪容,以及這匹狼,窩在這不大的岩洞裏,被大自然庇佑着。
外邊的風雪再大,也絲毫影響不到他們。
很快,淡鹽水松針茶已經煮沸了。
桑幼将鹽水倒在杯蓋裏,給程雪容端了過去。
程雪容在她的柔聲催促下,緩緩睜開眼,伸手捧住了這一小杯茶。
聞到茶裏泛出的清香,程雪容微微睜大眼,漂亮的睫毛閃了閃,問道:“這是松針茶?”
“嗯。”桑幼點頭。
怕他被滾燙的茶水燙到,桑幼還特意吹涼了些,才遞給他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純白的臉上蕩漾起一絲溫柔的笑容:“謝謝你,幼幼。”
忽然被他這麽稱呼,桑幼一愣。
程雪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愣神,十分自然地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他發出一陣舒暢的聲音:“好喝。”
見他挺喜歡喝的,桑幼就把整個水壺拎了過來,放在他旁邊。
“喜歡就多喝點,這些淡鹽水說不定能治好你的感冒。”
桑幼看他捂着杯子一口口喝着茶,骨節分明的手指被凍得發白,連忙又替他掖了掖了衣角,免得風吹進他脖子裏,讓他病情加重。
她認認真真照顧人的樣子,卻全部落入一雙澄澈的眼中,靜靜的,蕩起波紋。
程雪容忽然笑問道:“幼幼,你為什麽要來參加這節目呢?”
桑幼已經轉過身去,準備繼續做飯。
見程雪容似乎想跟她聊天的樣子,她也十分坦率道:
“嗯……其實我一開始是被溫昀那狗逼給騙進來的。他說什麽,如果想嫁入程家的話,必須經過嚴格的考驗,程家人不喜歡柔弱的媳婦,所以得來這綜藝裏證明自己。只有得到程家人的認可後,才能順利嫁過去。”
說出這些話時,桑幼自己都笑了。
騙誰呢,好粗劣的借口。
“哦?”
程雪容卻饒有興致地扭過頭來,表情依舊平靜,眼中卻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那你想嫁給他嗎?”
桑幼立馬搖頭,一邊說一邊把大塊的牛肉給掏了出來:
“我才不想呢,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程雪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時,桑幼又瞪大眼,回頭問他道:
“那你又是為什麽來參加這節目呀?”
求生節目這麽硬核,而程雪容這膚白貌美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個會來野外求生的人。而且他還時不時生病,要是沒遇到她,估計這會兒還躺在游牧民那兒半死不活的呢。
也不知道他是為什麽來自找苦吃。
程雪容卻笑了:“我是來這裏見一個人的。”
“什麽人?”桑幼好奇道。
說着,手下已經将牛肉切成片,放在了石板上進行炙烤。黃油被暈開,牛肉在石板上逐漸變成咖啡色,氣味彌漫開來。
同時她還把另一大半的牛肉切了出來,直接用樹葉盛着,放在了雪狼旁邊。
這是給它的那份。
雪狼嗅了嗅肉塊,聞到肉香後,立馬開始狼吞虎咽吃起來。
它吃得很快,風卷殘雲般,一點兒肉都不剩。
桑幼怕它沒吃飽,把最後半塊牛肉也都丢給它了。
雪狼繼續大口咀嚼,不過它雖然吃得快,卻始終靜默無聲,不吵不鬧,非常乖巧。
程雪容則一手輕輕捧着茶杯,另一手緩緩撫摸着雪狼的背脊,優雅得仿佛像中世紀的貴族。
“她啊……”
程雪容似乎想起了什麽美好的事,嘴角勾了勾,笑道:“已經很久沒見了,我也說不上來。”
聽起來就像是個有故事的人。
桑幼本來想繼續打聽的,但一想到涉及對方的隐私,追問下去可能不太禮貌。
于是她及時收住嘴,将烤好的牛肉撒上黑胡椒,用小刀切成碎塊,放在小石瓦上,給程雪容端了過去。
她笑盈盈握住他的手,端住盤子:“這是給你的。”
還貼心地給他手裏塞了雙筷子。
筷子也是臨時做的,為了讓他方便夾肉吃。
她其實自己都餓得不行,但還是忍住了嘴饞,先給程雪容遞了一份。
程雪容驚訝地接過筷子。
聞着這誘人的香味,他頗為高興地彎起笑眼:“謝謝。”
不得不說,程雪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與求生者格格不入的氣息。
別人來這是真的求生,他仿佛像是個落難貴族,即使生病了,骨子裏的優雅也情不自禁溢出來,讓她都覺得在這委屈他了。
等桑幼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又監督着程雪容和雪狼好好吃完飯。
她終于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現在正是上午十點半。
外邊的天卻黑得跟晚上一樣,大風刮起雪塵,細碎的冰粒被風卷過平地,撒在空中,還有潑進岩洞口的。
石篝火都被風吹得四處搖擺,搖搖欲墜。
也是這時,桑幼才看見節目組發的公共消息。
看見節目組的這條嘉賓請求支援短信,她再次對程雪容的身份确信無疑,更加堅定了帶他下山的決心。
雖然這不是她的任務,但弱成這樣的他,沒人幫忙真的活不過明天。
也不知道別的嘉賓那邊怎麽樣了。
桑幼依然對自己的隊友心存僥幸,覺得即使她不那麽快出發,她的隊友也已經在尋寶的路上。
都差不多的。
【嗚嗚嗚,他為什麽病了都這麽好看,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病美人?】
【這只小雪狼也好乖巧,好可愛,好想順毛嗷嗚嗷嗚~】
【卧槽,好帥!就沖他這個顏值,我直接跪舔prprpr】
【驚了,直播間有男同[doge/]】
果然,沒有人能逃脫程雪容的美貌攻擊。
看着這些和她內心想法一致的彈幕,桑幼笑了笑,嘴角泛起一絲滿足感。
不知怎麽的,莫名有種開心的感覺。
桑幼把手機收起,看着外頭昏暗的天空,又往篝火和火箭爐裏丢了幾根木頭。
這暴風雪可比昨晚的還大,估計要持續很久。
吃飽喝足,不免有些困了。
此時,程雪容已經閉眼休憩,安靜的像一幅畫。
桑幼不想打擾到他,就悄悄在他旁邊坐下,将最後一條毛絨毯鋪開,從左到右,小心翼翼蓋住她和程雪容的身體,又輕輕往雪狼身上覆蓋。
兩人一狼就這麽靜靜躺着。
為了替程雪容擋住風,她特意背靠在他肩膀上,努力用身體抵禦寒風。
但桑幼坐着坐着,眼皮子就忍不住開始打架。
她想着,反正現在也沒什麽別的事,不如趁機休息片刻,養精蓄銳等暴風雪過了,再去找寶藏。
于是她索性兩眼一閉,直接沉入睡眠。
桑幼安靜地睡着後。
旁邊還在閉眼的程雪容,忽然睜開眼,微微扭頭。
見她特意坐在外邊那頭,用瘦小的身板替他擋住吹進來的狂風,自己則被風吹得發絲亂舞。
程雪容微微側首,心中嘆息。
然後随手一撈,将桑幼的肩膀攬入自己懷中,用棉襖蓋住了她瘦弱的身軀。
【哇哦,帥哥好貼心!】
【嗚嗚嗚,他和幼幼簡直絕配!】
【好甜好甜好甜,磕到了磕到了。】
這邊歲月靜好。
導演看着桑幼和程雪容和睦共處,滿意地點了點頭,把鏡頭切換到了另一邊的程昀身上。
此時,程昀和米若才剛從睡夢中醒來。
一覺醒來發現天還是黑的,人有些懵逼。
昨晚的大風雪刮得兩人差點原地去世,好在程昀用木頭,迅速搭建了個簡陋的倒三角木屋,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裏湊合着挨了一晚。
可早上醒來時,米若已經被凍得鼻子通紅,鼻涕直流。
看樣子似是有感冒的趨勢。
米若到現在還在嘤嘤嘤求饒,嘴裏說着:“程少爺,要不然你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程昀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經過一晚上的折磨,他睡不好,肚子也開始咕咕叫,頭發還淩亂成雞窩,形象都沒了。
自己一身狼狽,更顧不上米若了。
他甚至有些煩躁地甩了甩手:“你要是想走就自己走!”
米若聽他這語氣,哪裏還敢再提,左右為難。
她也知道程昀的家世好,後臺硬,要是把他給惹毛了,以後別說什麽娛樂圈,就是模特圈她估計都混不下去。
程家勢力一手遮天,她還沒傻到自斷前程的地步。
可是她現在确實又堅持不下去,也不想要那什麽闖關獎金了,一心只想回家和自己老公團聚。
此時的她,在冰雪中吹着寒風,異常想家。
但也只是想想,嘴上啰嗦幾句,逃跑她還是不敢的。
只要沒得到程昀的應允,她就得繼續熬下去。
程昀此時饑腸辘辘,被寒風消耗完太多體能,導致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想吃肉。
可惜節目組的物資,并不會投放在海邊。
程昀也沒辦法,只能催促着米若上路:“走了,該上山與他們彙合了。”
背包裏的食物早就吃完,現在只能祈求着他們在路上,能找到某個被嘉賓們遺漏的物資箱,救他們狗命。
至少程昀是不想退出的。
只要桑幼沒退出,他就怎麽都得繼續熬下去!
這時,程昀耳邊的通訊器忽然響了,傳來了陳管家的聲音:
“少爺,老爺已經回家了,他說今晚就想看你和桑小姐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