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二叔怎麽想的?”岑媛大感驚訝,“難不成就不怕七皇子反手再賣一次老泰山?”
蕭幹帶人查抄了大将軍府這事兒,做的着實不地道。
若說皇帝疑心衛天謀逆,哪怕就不審不問直接抄家滅族,也不該由蕭幹出面。畢竟,那是他結親數年的岳家。哪怕事後蕭幹費了再多心思,表現得對衛紫璎再如何情深如海,在世人眼中,也不過是個涼薄無情之人。
本來,麗貴妃想着衛紫璎已死,正好兒趁這個機會替兒子再擇一門好親。她已經看中了好幾家的姑娘,其中就有楚國公府的楚萱華。沒錯,不是二房的楚蘭華,而是楚國公府正經的嫡女楚萱華。
奈何,別說顯赫的楚國公府,就是差一些的二流人家,都沒有一個敢接寵冠後宮的麗貴妃這個念頭。
不為別的,榮華富貴什麽的,也得有那個命來享受不是?
也正是因為這個,麗貴妃對才從外省進京的侄女黎琬十分上心。她娘家兄長這次回京述職,多數是要升調留京的。侄女容貌不錯,性情也好,又都是黎家女,往後倒也不怕婆媳之間處不來。
楚萱華輕嘆了口氣。
“七皇子的确不是良配。”楚萱華對害死摯友的蕭幹滿心的恨意,想到自家的二叔二嬸竟還要将堂妹嫁給他,只覺得沉重,“我祖母尚且不知道這件事,否則恐怕早就鬧起來了。父親母親私底下勸過,只是……”
她苦笑一聲嗎,“只不過被人當做了小人罷了。”
她二叔尚好,雖不悅,也沒有別的什麽說法。唯有她那位二嬸,還號稱是書香門第出身呢,說出來的話竟一句比一句刻薄尖酸,什麽看不得二房出頭的話都往外說,後來更是牽扯到了她的身上,只說楚國公夫妻兩個是為自己的女兒找前程呢。
“也正因為這個,父親這些天,想要分家呢。”
“老太君只怕不會應。”淩妙搖頭。這年頭,父母尚在,縱然有千萬的矛盾,也不好提分家的。否則,就要被人指摘不孝了。
楚萱華又是一聲長嘆,“若是二叔二嬸真的一意孤行,我想祖母也不會攔着吧。”
老郡主是個通情達理的,榮安王府也好,楚國公府也罷,從不參與任何的皇位之争。
如今皇帝剛過不惑之年,正當壯年,皇子們卻都已經長大,朝中立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這當口,老郡主怎麽可能答應自家的血脈與哪個皇子扯上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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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蘭華姐姐怎麽想?”岑媛倒是更好奇楚蘭華本人的态度。
淩妙便笑了,示意她向一側看。岑媛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就見重華館外的游廊上,正有一個身着淺黃色錦裳的少女與人微笑着說話,容貌并不是最出挑,然眼角眉梢俱都含着笑意,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正是楚國公府二房的嫡女,楚蘭華。楚蘭華身邊兒圍着好幾個女孩子,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就加女孩子們都掩唇而笑,很是歡欣的模樣。
恰巧,蕭幹正大步走過楚蘭華幾人身邊,幾位少女俱都垂首行禮,蕭幹似是停下了腳步,含笑說了句什麽,楚蘭華便偏頭笑回。
“我原就該知道,她是個心氣兒高的。”岑媛冷笑,“楚姐姐你替她擔心,怕是人家卻當做是蜜罐呢。”
淩妙不欲讓楚萱華尴尬,便道:“各人路,各人走。只走出什麽樣的結果,都別後悔,那便是完滿了。”
正說着話,外邊兒內監大聲唱和:“皇上皇後駕到,迎。”
于是重華館內衆人連忙斂衣肅容,撲啦啦下跪。待得帝後落座,皇帝擡了擡手,內監才又唱道:“免……”
宮宴座次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武定侯府如今地位,自然無法與楚國公府等相提并論,淩妙也就無法同楚萱華等坐在一處。
“二姐姐怎麽沒有同楚家小姐們坐在一起?”淩嫣不無幸災樂禍。在她看來,淩妙與楚萱華岑媛交好,不就是看着人家家世好麽?可又有什麽用呢?到了宮裏,還不是要跟自己一樣,坐在個不顯眼的角落裏?
淩妙擡起眼看了一眼淩嫣,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三妹妹一向是姐妹中最聰明的,難道不知謹言慎行四個字?須知這裏是皇宮呢。”
同桌的幾位貴婦都贊許地點了點頭。
從前淩妙不怎麽在京中走動,人們提起武定侯府,總是會覺得這門第是爆發的新貴,必然粗鄙。方才見淩妙姿容絕世,淩嫣俏美可愛,難免又生了些許嫉妒之心。
但聽了淩妙的話,便暗暗想到,到底是身上也有着英國公府的血脈,這淩家小姐說話不軟不硬,性子倒是很不錯。
便有個貴婦心裏暗暗盤算,武定侯府雖不顯貴了,但聽說淩家大公子讀書極好,就連白鶴書院的山長都贊不絕口。如今未及弱冠,便已經是解元了,以後前程是不可限量的。出身侯府,又有親哥哥做靠山,怎麽看,淩妙怎麽是一個很好的結親對象呢。
那夫人便笑容滿面,待顧氏更加熱絡了些。
顧氏自然希望女兒被更多的人認可,亦是含笑點頭,二人你來我往地低聲說笑。
一旁的老韓氏卻沒這待遇。她的出身衆所周知,心機又不夠,京城勳貴圈子裏的夫人們說話打機鋒,她聽得便不大明白。偶爾想要插言,卻會鬧出笑話。每每到了此時,淩妙便會與人寒暄幾句,解了老韓氏的尴尬,卻又不顯山露水,面上也總是笑吟吟的,仿佛并不因為老韓氏為人的粗陋,全然是一副極為孝順的乖巧孫女兒模樣。
“哪位是武定侯家的小姐?”忽有內監過來問道。
淩妙便款款起身,“我是。”
老韓氏連忙推了一把淩嫣,淩嫣不妨,慌忙也站了起來。
那內監朝着淩妙與淩嫣兩個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嘴角一挑,“皇後娘娘請武定侯府的夫人小姐過去回話,敢問,二位小姐,哪位是武定侯小姐?”
他特意強調了武定侯小姐幾個字,顯然,是要找淩妙的。
淩妙見他三十出頭的年紀,身上穿着六品的服色,該是哪一宮裏的副總管太監。只是她從前也進過幾次宮,卻從沒見過這一位。當下面上帶了些笑,輕聲道:“我便是淩妙。”
那內監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笑道:“淩夫人,淩小姐請。”
顧氏手裏的帕子一下子攥緊了。
她擔心女兒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會言語不當被帝後怪罪。
淩妙對她安撫地笑了一下,母女二人跟在那內監身後朝着帝後走了過去。淩妙背嵴挺得筆直,視線稍向下放,并不直視前方,迎着許多人投射過來的目光,鎮靜優雅地走到了帝後面前的臺階下。
輕輕舒出一口氣,淩妙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看上首皇帝那張虛僞的臉。平靜了一下,和顧氏一起緩緩跪倒。
“臣妾顧氏,給皇上皇後請安。”
“臣女淩妙,給皇上皇後請安。”
深深拜了下去。
無論是禮儀,還是風度,均挑不出一絲兒錯處。
就聽到上邊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淩夫人淩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
聲音中似乎還含着笑意。
顧氏與淩妙起身,便看到了坐在皇帝一側的沈皇後正笑意盈盈。
“夫人多年未見,風采依舊。”沈皇後今年已經不惑之年了。然鳳儀天下多年,保養又好,看上去不過三時許。
“娘娘謬贊,臣妾怎敢當呢。”顧氏與沈皇後年紀差了幾歲,且沈皇後出身并不高,因此不算相熟。顧氏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帝後二人會想到自己和女兒。
沈皇後似是沒有看出她的憂心,只含笑看淩妙,“這就是令千金?”
“回娘娘,正是小女淩妙。”
沈皇後便道:“好孩子,擡起頭叫本宮看看你。”
淩妙心下微諷,慢慢擡起了頭。
沈皇後瞧見了她的容顏,果然就睜大了眼,側過頭去看皇帝。
皇帝恍若未見,握着一只白玉雕龍鳳的酒盞淡淡瞥了一眼淩妙,便不再看她。
“淩小姐好容色。”帝後兩側坐着的,都是宮中位份高或是比較得寵的嫔妃。就有一個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年輕嫔妃輕聲笑道,“只我瞧着,怎麽有些面善呢?麗姐姐,你瞧是不是?”
這妃嫔眼中顯出得色,只歪着身子以手托腮,對着麗貴妃嬌笑。
顧氏心中一沉,有些驚慌地看了看女兒,淩妙回以一笑,安撫她不必擔心。
麗貴妃看了看那年輕的宮妃,心中恨得厲害。她方才初見淩妙的容貌,若不是早就知道,只怕也要駭然。然而這宮妃入宮時間不長,因生得嬌嬈,行為做派又自帶着一股子煙視媚行,竟一時叫皇帝寵愛了起來。她又沒見過衛紫璎,哪裏知道什麽面善不面善?就只不知道是受了人指使,還是聽了有心人的撺掇了。心裏暗罵一聲蠢貨,便細細打量淩妙,初時的駭然便漸漸淡去。這女孩兒雖容貌與衛紫璎一般無二,然很明顯,不是她。
“蓮妹妹說的是了,你瞧淩小姐這眉間的胭脂痣,可不就是畫裏觀世音菩薩身邊的龍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