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論起臉皮之厚,淩肅遠不是淩颢的對手。

淩颢與蕭離都是軍中出身,蕭離在殺伐果決之外絲毫沒有損了皇族子孫的尊貴與文雅。而淩颢,卻是典型的兵匪,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若一句話來說淩颢,大概就是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口舌之争,從小奉行君子之道的淩肅,又豈會辯得過?

狠狠瞪了淩颢一眼,淩肅給自己斟滿了酒,又是一飲而盡。

淩颢笑吟吟看着他,亦是斟酒,與淩肅二人你來我往,竟是拼起了酒。

淩肅的那點兒酒量,放到淩颢跟前來哪裏夠看的?沒多會兒,就已經酒意上頭,俊臉微醺,倒不會胡言亂語,只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嘟囔了兩聲,便沒了聲響。

“來個人。”

淩颢搖頭,這侄兒很有些赤子之心,比他那個老子強出幾座山去。

淩頌那個披着人皮的僞君子,憑什麽有這樣好的兒子呢?

兩個小厮應聲而入,見了淩肅已然醉倒,都露出了驚訝之意。淩肅從小身子文弱,顧氏管他很是嚴格,尤其教他要惜福養身。淩肅也很是自律,平日裏與同窗偶爾小酌,卻絕不會喝醉。

“送了你們大爺回去歇着,叫人預備醒酒湯。”

倆小厮不敢怠慢,忙叫人來擡了軟轎,又對着淩颢行禮,然後才将淩肅扶到了軟轎上送了回去。

等顧氏在錦繡苑裏得知消息,淩颢已經走了。顧氏又忙不疊去看淩肅,淩妙本也想去,被顧氏攔住了。

無奈之下,淩妙只好叫海棠替自己走了一趟,知道只是喝醉了,睡了一個時辰還沒醒,不禁心中暗暗笑話這哥哥酒量不成——若是衛子楓,別說幾杯梅子酒,就是來一壇子高粱烈酒也沒事兒。

想到衛子楓,又不禁想着,哪一天去蘇季那裏看看。上次蘇季說衛子楓身上暗傷不少,須得好生調養才行。也不知道,就這一兩天裏,有沒有什麽進展?東想西想的,很快便天黑了。用過晚膳,聽說萱草堂那邊兒又鬧了起來,卻是淩頌回來發現了淩颢來過,将老夫人氣得吐了血,還打了韓麗娘,怒火壓制不住,很是怒罵了并不在的淩颢一通,又跳着腳說

着要去大理寺告淩颢個忤逆不孝。結果被三老爺攔住了,三老爺只有一句問到了淩頌臉上:“這擠兌了嫡母幾句,和與母女同時通奸比,哪個罪名更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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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通奸,叫淩頌的臉皮被扒的幹幹淨淨。

兄弟兩個就在老韓氏的病床前大打出手了。

據說老韓氏又被氣得厥了過去。

“真是有趣。”淩妙一邊兒輕輕啜着溫熱的牛乳,一邊聽笑話。

海棠掩着嘴,輕聲笑道:“還有呢,聽說韓家姑太太還要上前去拉偏架,又被三老爺一巴掌抽了,這會兒臉上白裏透着紅,好看的緊呢。”

這話說的刁鑽刻薄,淩妙險些将嘴裏的牛乳噴出去。

“說什麽呢?”木槿白了海棠一眼,遞了一塊兒帕子給淩妙,低聲納罕,“說起來,三老爺和侯爺才是親兄弟啊。按說,不是該和侯爺同仇敵忾,對二老爺不滿嗎?”

且也是老夫人的親兒子呢,怎麽胳膊肘反倒往外拐呢?

“這事兒不是明擺着的?”

淩妙放下手裏的素瓷小盞,眼中閃過諷刺。

“別忘了,二叔如今是定遠侯,手握京城戍衛大權,正是皇帝的心腹臣子呢。皇帝正當壯年,這份兒寵信起碼還能延續十年。”

“那跟三老爺又有什麽幹系?”

木槿更糊塗了。

難道是三老爺還在指望着二老爺能在皇帝跟前為他說幾句好話,提拔他麽?

看二老爺的行事,可不像呀!

“傻木槿。”淩妙點了點木槿的額頭,“說了二叔已經是侯爵,不說世襲罔替吧,哪怕是降級襲爵,這份兒爵位也能再傳兩三代的。別忘了,他可還沒有成親呢。”

木槿眨眼。

海棠在旁邊推了她一下,着急道:“你怎麽還沒明白過來呢?二老爺沒有成親,那就沒有子嗣。可三老爺有啊。”

嫡子就兩個呢,庶子也不少。

“海棠想的明白。”淩妙贊道。

海棠吐了吐舌頭,沒敢說自己從前就聽人私底下說過,若是大爺身子一直不好,那肯定是沒法承襲爵位的,說不定,大房就得從三房過繼子嗣呢。

有了這個話頭兒,所以她才一下子就想到了過繼上。

“可是,”木槿皺眉,“我老家也有人過繼孩子,那一般都是要撿着一周兒往下的小孩子來呀。不然,十幾二十歲的過激了,哪裏養的熟呢?”

淩妙笑而不語了。

人家三房滿眼的爵位,哪裏在意這個?

只怕,越大的孩子過繼了,于三房來說才是最合心意的呢。

不過,這也只是他們一廂情願而已,叫淩妙說,淩颢可不是那任人算計的。這份爵位是他血汗換來的,哪裏就會便宜了老韓氏的後人呢?

橫豎這些與她無幹,她就靜靜看三房上蹿下跳的笑話就好。

到了晚間,她就笑不出來了。

蕭離又來了,居然還帶了少年千鈞,以及一只碩大的箱子。

“這是什麽?”

淩妙好奇。箱子還鎖着,能是什麽?

蕭離沒說話,對着她很是溫柔地一笑,甚至還是伸手揉了揉她還帶着水汽的發絲,“等我走了你再看。”

留下了一把金燦燦的鑰匙,便飛身跑了。

淩妙很是納罕,不知道這位又發什麽瘋。

等到打開了箱子一看,立刻就覺得,或許是自己要瘋一瘋了。

箱子裏,滿滿當當的都是賬冊!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不禁為裏頭的賬目咋舌。蕭離暗中竟有這麽多的産業,還真是叫她另眼相看了。然而,他送這些來幹嘛?

正在郁悶呢,窗戶邊兒被人敲了敲,她過去開了窗戶,就見少年千鈞倒挂在窗前,對她笑嘻嘻道:“主子說了,知道淩小姐在家裏悶得慌,這些東西給您解悶。”

淩妙木着一張臉,啪的一聲關了窗戶,險些夾到千鈞的鼻子。

千鈞在外頭摸了摸鼻尖,飛身走了。

淩妙在屋子裏,看着一箱子賬冊郁悶不已。

這算什麽呢?

站了一會兒,才憤憤然将這一箱子藏在了自己的拔步床上的抽屜裏。

只是後邊接連幾日,都沒有見蕭離過來。倒是這天,清雲來了。

“傷好了?”

清雲含笑道:“是,已經好了。”

淩妙不大相信,清雲手臂上的傷比岑媛還要重些呢,被狼硬生生撕了條血肉下來。

岑媛現下還住在蘇季那裏,清雲怎麽就能好了?

“伸出手來我瞧瞧。”

清雲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臂。淩妙将她黑色的夜行衣袖子往上一撸,就見潔白如玉的手臂上,一道猙獰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隐隐還從疤痕裏透出血來。

“回去,養好傷再來。”

淩妙聲音冷了下來。

清雲搖頭,“從前在戰場上,傷的哪次不比這個重?我又不是那嬌氣的人。”

再說,蘇神醫那裏雖然好,但是那老爺子也真心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好姑娘,叫我留下來吧。王爺說了,往後我和那幾個姐妹就留在您的身邊保護您。您若是不收,我們可就無處可去了。”

淩妙氣笑了,“我要你做什麽呢?留下來看着你這樣自傷嗎?”

清雲心中卻湧動了一股暖意——別看淩小姐嘴裏說的生硬,實則卻是擔心自己呢。

也不辯解,只笑着看淩妙,清麗的臉上寫滿了無辜。“真是的!”淩妙受不得了,她最看不來的便是女孩子受苦受委屈,雖知道清雲這是完全的示弱叫自己同情,也還是松了口,“這樣吧,我先給你們在外頭找個宅子住下來——并不是不叫你們貼身來,而是過

幾日,我有事情要交給幾個侯府裏沒有的人去做。”清雲點頭,“都聽小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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