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戲骨聞言嗤笑一聲,指向衆人:“你問問在座各位的誰不知道,搶戲的那位是您一手捧起來的學生,全劇組的人都得為了他服務。可是張導你別忘了,這用的可是陸總的錢,你拿資方的錢一心只想辦自己的事兒,未免太不地道了吧。”

“我去你丫的!”張導忍不住罵娘了,“我他媽跟你說了多少遍,我臨時改戲是為了大局找想。陳老師,您一把年紀了還占着角色,不讓年輕人出頭,知道這叫什麽嗎?這他媽叫戲霸!”

“我戲霸?!”老戲骨也惱了,“你他媽跟那小子是什麽關系,真當我們都傻啊?!”

“陳老師!”人群中一個畫着花旦妝容的年輕男人怒喝出聲,手指着老戲骨止不住地顫抖,“您可以說我戲演的不好,但我跟導演清清白白,我也絕不是靠這個上位的!”

“陳邦榮!”張導一摔帽子,“信不信老子從此讓你在這圈裏混不下去!”

“張彼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混不下去。”

制片人梁子一看兩人就差打起來了,趕忙捋了袖子就要上前勸架。卻被一聲沉緩的聲音喊住:

“都別攔着。”

說話的人正是陸彥珩,他坐在椅子上撣了撣衣角,随後擡腕看看手表,目光掃過陳邦榮和張彼得,淡淡一笑,舉手示意了個「請便」的姿勢。

兩人被陸總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一時都不敢再冒然開口。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陸彥珩又等了片刻,見誰都沒有再輕舉妄動,方才又重新調整了個坐姿,開口道:“我記得這間影棚的費用是按小時計算的,除了咱們劇組,之後應該還會再來一波人。這事張導肯定知道吧,制片主任那邊打過預算麽?”

張彼得張張嘴,從鼻息間呼出口粗氣,忿忿地往道具箱上一靠,悶聲叭叭抽煙。

“停車場後面那輛尾號25的灰色比亞迪是誰的。”陸彥珩擡眼環視着劇組衆人,扶了下眼鏡,“我看沒挂劇組通行證,別是媒體朋友的車吧。”

陳邦榮聞言一驚。

陸彥珩揚了揚唇,示意旁邊的梁子道:“處理一下,陳老師在業內德高望重,若真是媒體朋友,煩請他們高擡貴手。”

“啊、好的好的,我去辦。”梁子趕忙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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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冷卻下來,連帶着冷靜的是陳戲骨和張導演的腦子。陸彥珩一拍膝蓋站起身,笑道:“現在時間緊任務重,咱們有問題解決問題就好,別傷了和氣。二位說對吧?”

“咳,陸總說的是。”陳邦榮抿唇接話,而後看了眼對面站着的張彼得,終是先下了臺階說,“我剛剛的确有些急了,主要也是為了角色本身負責,給您賠不是了啊張導。”

張彼得自知再這麽耗下去,今天的任務是鐵定完不成了,且陸彥珩之所以會這麽說,從資金上施壓的目的也已經表露得很明顯,再鬧下去實屬不明智,于是也只得別過頭,沖陳邦榮抱了抱拳。

風波至此總算有了平息的苗頭,陸彥珩默默收回目光,調向了一處。

随着他的視線,只見明暗交錯的氣窗下方,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微微俯在一張道具桌前。黑色的鋼筆在他指間靈活游走,時不時便停下在一摞紙上寫下幾筆。

自始至終,他都安靜的像是一粒暗處的浮塵。可當被人注意到時,卻又像是有一道獨光恰恰只打在了他所處的空間。

張彼得不由低嘆了聲,心道果真有些畫面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鋼筆在他手中打了個漂亮的旋,「咔噠」合上筆帽揣進了上衣口袋。

溫钰寒直起身來掰了掰手腕,将面前的紙張抖好往桌上輕輕一磕,這才擡頭穿過人群看向當中的陸彥珩,沖他點頭一笑道:

“好了。”

……

“五場一次,開拍!”

現場總算又恢複了正軌。

按照張導的想法,溫钰寒最後并沒把陳邦榮先前的戲給加回來,而是在已有基礎上豐富了他的人物動機。如此一來,在不影響整個劇情走向的大前提下,陳邦榮飾演的反派角色又多出了不少內心的矛盾和糾結,足夠他來揣摩刻畫。

對此,陳邦榮自是大呼過瘾,畢竟戲本不在多而在于精。

張彼得的顧慮也因此被打消了,雖然礙着行業前輩的面子沒有出言對溫钰寒多加贊賞,但也私下找了副導演和他要個聯系方式。

“那個,張導啊…”副導面露為難,欲言又止。

“幹什麽?”張彼得斜了他一眼。

副導壓低嗓音附到張彼得耳邊小聲道:“您确定要跟那位編劇合作麽?”

張彼得挑眉一副「怎麽的」的表情。

副導又偷瞄張彼得一眼,支支吾吾地說:“我聽說他之前被封殺過,好像是因為抄襲來着…總之在業內的口碑不好,大家都不敢用。”

“抄襲?不應該吧。”張彼得皺眉道,“我看那小子下筆挺有本事的。”

副導演聳聳肩,煞有介事地說:“您那幾年一直在香港所以不知道。不然您想,陸總幹嘛一直都不找他寫戲,也不跟您提給他要個署名的事兒?”

張彼得聞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繼而擰開保溫杯喝了口茶,将目光重新收回到監視器上,許久後才嘆聲道:“哎,年紀輕輕的,可惜啊。”

……

煙盒空了,溫钰寒将裏頭的碎煙草倒在地上,捏扁了盒身。

塑料紙發出畢剝響聲,他向後靠在了影棚外的牆壁上,半擡着眼看向天邊那團火燒雲,唇邊仍帶着輕淺的弧度。

結果一不小心還是聽到了副導演和張彼得的對話,他打了個呵欠,發現時隔多年,這些曾經令他瀕臨失控的言辭竟再掀不起內心的風浪。

不遠處,制片人梁子正在和影棚經理,以及一個女人交涉延長影棚的使用時間。除了梁子外,其餘兩人都是背對着他。

女人挺強勢的,即便知道使用場地的人是誰依舊要求他們如約停工,表示自家的老板不能再等了。而梁子也一改在陸彥珩面前的狗腿模樣,毫不退讓。

至于影棚經理,兩方都得罪不起,只能從中和稀泥。

溫钰寒閉上眼,試圖将自己從這份吵鬧間抽離出來,等待着陸彥珩接完電話後送他回去。

胃裏仍是隐隐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心想要不幹脆先走吧,不然待會兒陸彥珩要是執意帶他去吃飯,還得想個說辭。

比起吃飯,他現在其實更需要一支煙。

然而陸彥珩并不抽。

此時,一個陰影突然出現在了他上方,遮住了頭頂的光線。

溫钰寒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勾了勾唇:“能幫我找人讨根煙來抽麽?彥珩。”

見對方半天沒說話,他只得自識沒趣地搖頭笑了下:“再怎麽說,我今天也是幫了你個忙。”

他說着睜開眼,接着笑容就僵在了唇邊。

“你在叫誰。”

正對上的,是一雙陰沉冰冷的眸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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