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直到将溫钰寒整個人摟在懷裏時,裴邵城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人的身上的确已經沒什麽肉了。單薄的骨架似乎不需要怎麽用力,就可以輕易折斷。

因為輸液的關系,溫钰寒此時已經退燒,可身上冰涼的溫度卻比先前的滾燙更加反常。

他仍在發抖,十指掐在裴邵城的胳膊上,指尖都在發白。裴邵城任由溫钰寒掐着,将他摟得更緊。

這闊別已久的擁抱成功喚起裴邵城心中的柔軟,他将下巴抵着溫钰寒的頭,聲音難得變得溫和,撫摸着溫钰寒脊背上一節節突出的骨節,緩聲詢問:“怎麽了?”

溫钰寒的眼神此刻還沒有完全聚焦,他閉上眼,數着裴邵城沉穩的心跳平靜着自己混亂的呼吸,然而還是無法驅散掉那封郵件帶給他的恐懼。

這次複出,他明明已經很謹慎低調了,為什麽還是會被注意到?

無形中就像有一只巨大黑暗的蛛網籠罩在他的頭頂。任憑自己将動作放得再輕,也依舊會被蜘蛛察覺。

溫钰寒緩緩松開抓住裴邵城胳膊的手,垂了下去。他喉頭動了動,這才低下眼眸輕聲道:“我剛剛做了個惡夢。”

聽聞溫钰寒只是做夢,裴邵城的眼底劃過一絲疑惑。捋溫钰寒後背的手掌頓了頓,還是繼續一下下安撫着他。

裴邵城知道溫钰寒,但凡他不想說的事,即便把他殺了他也不會講。此時一味地追問,只會讓溫钰寒變得更加焦慮。

他将地上的煙頭撿起來扔進煙灰缸,又把滾落的番茄重新拾回塑料袋,對溫钰寒說:“沒關系,夢都是反的。”

溫钰寒低低地應了聲,轉而道:“抱歉,把你家翻亂了。我給你收拾。”

“不用了,你再去床上躺會兒,飯做好了我叫你。”

“好。”

裴邵城轉身去往廚房,走出兩步後又停下問:“你剛才在找什麽?”

“電視遙控器。”溫钰寒頭也不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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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裴邵城抿了下唇,沉聲說,“家裏的煙都扔了,最後一包在我身上。”

“是麽…怪不得。”

裴邵城嘆了口氣,進入廚房。

……

晚飯很清淡但也可口,一碟清炒莴筍,一盤茭白炒雲腿絲,主食是将番茄熬成茄汁後煮的細面,都是些營養易消化的東西。

以前兩人還在一起時,都是裴邵城負責做飯。溫钰寒雖然長得一副沒什麽口欲的樣子,實則對吃非常挑剔。為了讓溫钰寒吃好,裴邵城當年沒少苦練過廚藝。

“味道怎麽樣?”裴邵城沒動筷子,只是看着溫钰寒小口喝着番茄湯,往他面前的小碟子裏又夾了點筍絲。

“很好吃。”溫钰寒牽了下唇,“沒想到你的廚藝一點都沒退步。”

聽到溫钰寒誇獎自己,裴邵城心情也變得好了些,剛想說廚房裏還有他做的糖漬山楂,一會兒端給溫钰寒,就聽對方緊接着來了句:“多謝款待啊,邵城。我可以回家了麽?”

裴邵城的臉瞬間又黑了下去。

“不準。”

溫钰寒像是料到裴邵城會拒絕,倒也沒再強行反駁,只是默默放下了筷子,把還剩了不少的湯面往前推了點,說:“我吃飽了。”

裴邵城看着那大半碗面,皺起眉:“生病了得多吃些。”

“邵城,我晚上還有工作。”

筷子「啪」地被裴邵城拍在了桌子上,看向溫钰寒的眼神再次升起了些隐怒。

“溫钰寒,陪我呆一晚有這麽難麽?”

溫钰寒沒接話,垂着眼像是在思考什麽。

就當裴邵城以為溫钰寒算是默認了今晚留下時,溫钰寒用不大且平靜的聲音輕輕問裴邵城:

“是我想的那樣麽?”

裴邵城微微一愣,接着就見溫钰寒起身解起了襯衣紐扣。

溫钰寒:“知道了,我先去洗澡。”

裴邵城頓時怒氣沖頂。

對方的言下之意,就是是問裴邵城是不是打算在今晚索要先前承諾的報酬。

“溫钰寒!”裴邵城一把将面前的水杯掃在了地上,扯過溫钰寒的胳膊将他強摁回了座位上,“在你眼裏我裴邵城是什麽人?牲口啊?!”

溫钰寒一動不動地僵坐着,盯着桌上的水漬,語氣仍是平靜:

“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就不用留下了吧。實話說,我這人認床,換了地方會失眠。”

這句話對裴邵城的殺傷力也是足夠的,他當然知道溫钰寒睡眠淺也認床,可他們曾經明明同床共枕過。當時的溫钰寒還會嘆笑着對自己說,真奇怪啊裴邵城,只有挨着你的時候我才能睡得着覺。

而今,溫钰寒過去的一字一句裴邵城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裏,可對方卻忘得一幹二淨。

于他而言,自己再不是那個能令他安心入眠的人了。

于是,裴邵城冷笑着說出了句放在多年前絕不會說的話:

“好辦,我這兒有足量的安眠藥。一粒不夠就吃兩粒。”

這話說完,裴邵城分明看到溫钰寒的眸中流露出了幾分自嘲。

溫钰寒沉默片刻,點頭笑了下:“嗯,那就好。”

兩人這之後都沒再開口說話,氣氛詭異的壓抑,降至冰點。

溫钰寒彎腰将玻璃杯的碎片一片片撿起丢進垃圾桶,裴邵城則坐在桌前,無聲地注視着他。

“邵城啊…”溫钰寒低着頭,邊撿玻璃碴邊打破了這該死的安靜,“這又是何必呢?”

裴邵城不語。

溫钰寒接着道:“你是知道我的,自私、冷漠、唯利是圖…這世上除了戲,其他一切與我而言都不重要。”

裴邵城的拳死死攥緊,周身籠罩起陰沉逼人的氣場。

溫钰寒仍像是毫無察覺地兀自說着:“你的不死心,只會令舊戲重演。”他垂下的頭發遮住眼睛,只露出微微上揚的唇角,“連我都不忍心再繼續騙你了,怎麽你還是不明白呢?”

溫钰寒撿起最後一片玻璃,嘆了口氣:“還是說,你是沒過足瘾想再來一次?如果是這樣,我倒的确可以考慮奉陪。但前提是,端正好自己的位置,不要阻止我接觸其他人。”

“這就像看戲一樣,只要買了票的,就都有權參與。不存在什麽永遠的一對一。”

裴邵城倏地站起身,打斷了溫钰寒的話道:“廚房裏有山楂,我去給你拿。”

話畢,他快步進入廚房,将那盤悉心剃了核浸了糖的山楂端到了溫钰寒面前。

裴邵城:“吃吧。”

“邵城…”溫钰寒探究着裴邵城死寂的目光,“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麽。”

“吃啊!”裴邵城突然暴喝了聲,強行掐住溫钰寒的下巴,掰開了他的嘴,将山楂塞進了溫钰寒嘴裏。

“裴…唔!”

溫钰寒難受地想要別開臉,掙紮起來。可裴邵城這回卻徹底發了狠,沉着臉不發一言,但手上的動作卻強硬無比。

沒等溫钰寒将上一顆山楂咽下,又用拇指抵摁着他的下颚,迫使溫钰寒不得不張開嘴,接納他強行送入口腔的山楂。

“還說麽……嗯?溫钰寒……繼續說?”

裴邵城一顆一顆地往溫钰寒嘴裏塞山楂,魔怔般地一遍遍地問着:“喜不喜歡……味道怎麽樣?給我咽下去……咽下去!”

溫钰寒終于承受不住,拼盡全力推開了裴邵城。

山楂被打翻在地,糖漬弄得到處都是,拉出透明粘稠的絲……

趁着裴邵城失神,溫钰寒調頭跑進了洗手間……

作者有話說:

山楂:謝邀,我當時害怕極了,就聽到一只狗在狂叫。身為一顆山楂,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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