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暖風
這種甜膩的飲品，楚嘉筠年輕時候也常不離手，忽然某天這種喜歡就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她沒深想，但觀察了周圍年齡相仿的人，也都與她類似。
大概是年紀到了，知道自己的身體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折騰揮霍。
她怔了片刻，郁隋并未先走，就在旁邊等她。
“你如果不想喝奶茶的話，我記得附近還有家茶館。”
楚嘉筠繼續緩步向前，方向正是朝着郁隋剛才所指的奶茶店。
奶茶店前排隊的人不少，好在屬于正常範疇，畢竟不算網紅品牌，老板好像也無意跟馬路對面那家永遠排着長龍的同行競争。
郁隋看了眼馬路那邊的長隊，笑着解釋：“有一次我跟任許然嫌排隊麻煩，所以就來買這家的，誰知喝了以後發現味道更好。”
楚嘉筠淺笑，比起奶茶，她其實更享受今天難得的好天氣。
這樣的春日，徐徐的柔風拂面，透過身上的衣衫，絲絲透進去溫潤了整個身心的感覺才令人回味無窮。
郁隋在家憋了那麽久，心情好得飛起，排隊也不閑着，給楚嘉筠推薦了幾款招牌茶飲。
輪到她們的時候，郁隋已經搶先拿出手機：“你可千萬不要跟我搶，這杯奶茶無論如何都是我請。”
楚嘉筠掃了眼手寫板，選了杯玫瑰紅茶。
“哈，這麽養生啊。”郁隋小聲念叨了一聲，卻沒勸說她改變主意。
她點完單，退到旁邊耐心等着，忍不住又去看那收銀的年輕妹子。
飲品店裏員工都戴着口罩，郁隋一時間沒看出對方是誰，可總覺得點單的時候，對方的态度很“一般”。
楚嘉筠看到她的舉動，順着視線也看了過去：“你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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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隋遲疑道：“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個臺詞現在不太流行了，你如果想以此搭讪的話，成功概率很低。”
郁隋轉過頭，看着揶揄她的人，無奈：“我像是随便搭讪別人的人嗎？我是真覺得她挺眼熟的，關鍵是我覺得她對我有意見。”
剛才點單是郁隋一個人去的，楚嘉筠沒看到全過程。但看她這麽認真解釋，反而有點好奇了。
“怎麽個有意見法呢？”
郁隋指了指臉，低聲說：“如果沒有口罩，我覺得她想對我吐口水。還有，她轉身前我看到她對我翻白眼了。”
楚嘉筠皺眉：“你确定？”
“反正輪到我的時候，她整個人眼睛裏的光都是冷的。”
楚嘉筠朝收銀臺望去，看了一會兒：“如果真像你描述的那樣，那她的确對你有意見。”
那位年輕姑娘看上去跟郁隋差不多年紀，雖然戴了口罩卻也能見眉眼彎彎語氣活潑，并沒看到她對哪位客人有過冷眼。
楚嘉筠想起聽說到的郁隋事跡，怕這位“郁公主”非要去讨回點什麽來，尋思着如何開解。
對方服務态度不好的确不是好事，但郁隋執意鬧大的話，恐怕更不是好事。
這時郁隋突然低呼：“我想起來了，她是我高中同學。”說完後，她又朝那人看了幾眼，連連點頭，“謝曉雲，應該是的。”
高中同學？辨認了這麽久才認出來？
楚嘉筠頗感疑惑，郁隋不好意思笑說：“畢業後就沒怎麽見過，而且大家都變了嘛。”
她還是不停從原主的記憶庫搜尋，才勉強想起這麽個人。當然，原主當年做的“好事”，她也記起來了。
無非就是她跟任許然她們仗着家裏條件好，欺負人家普通家庭的勤奮孩子。尤其是成績被別人壓了一頭，回家後挨了批評就來找“學霸”撒氣。
郁隋支支吾吾好一陣也沒把跟謝曉雲的過節說清楚，這時她們的飲品好了，郁隋趕緊跑過去站到吧臺邊，趁機小聲叫她。
“謝曉雲，是你嗎？”
對方一愣，看了看她，沒理。
郁隋手裏的飲品一冷一熱，弄得她也跟着左右搖擺。
她磨蹭了會兒，又叫了一聲：“我是郁隋啊，你還認識我吧？”
趁着暫時沒客人，謝曉雲終于走了過去。隔着口罩，她的眼神依然冷漠。
楚嘉筠站在郁隋身後不遠處，謝曉雲的眼神變化她自然也看在眼裏。
郁隋主動找了話題：“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謝曉雲卻不理會她的搭讪，冷聲道：“我周末在這裏兼職，遇到也不奇怪。”
“兼職啊？挺辛苦的，不過很厲害。”
郁隋自己讀大學的時候也是靠着兼職把日子熬下來的，其中辛苦她再清楚不過。她偶爾也羨慕家庭條件好的同學，可她更佩服在苦難中熬過來的自己。
見她豎起大拇指，謝曉雲眼中厭惡更重，随後更是扯下口罩，隐忍的怒火顯而易見。
郁隋被吓了一跳，楚嘉筠也覺得意外，準備上前。
謝曉雲冷聲：“所以現在你是準備繼續用你的誇獎跟崇拜來讓我丢了工作嗎？”
“啊？什麽意思？”
“別裝無辜，高三那次優秀學生代表評選，不就是你們在背後搞鬼讓我失去競選資格的嗎？”
當時沒敢說，過了四年，謝曉雲還是沒能釋然。
郁隋知道這和原主沒有直接關系，但的确是被人利用做了出頭鳥，可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
“其實這是個誤會，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改天我們出來吃飯，我再慢慢解釋？”
“郁小姐，我現在除了上學和找工作，剩下所有時間都在兼職，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應酬。至于你說的解釋，就不必了，過去那麽久，我不需要了。”
這時又有客人來點單，謝曉雲迅速戴好口罩，笑意盈盈地走回去，态度很好。
郁隋悵然站在那裏，直到楚嘉筠從她手裏把飲品拿走。
“走吧，去外面轉轉。”
從奶茶店出來，郁隋悶悶不樂，之前的好心情似乎瞬間消失。楚嘉筠知道她還在惦記剛才的事，沒急着勸她。
“去碼頭吧，這個碼頭我每年來靜城都沒時間去，你願意陪我去走走吧？”
郁隋木然點頭，兩人走了大概十多分鐘，在一張木質長椅上坐下。
觀景碼頭附近游人不少，她們懶得去湊熱鬧，而是選擇了遠觀。
楚嘉筠抿了口花茶，溫熱潤喉，味道的确不錯。
她見郁隋捧着奶綠卻沒喝幾口，故意問：“選了不合口味的？”
“遲到的道歉對謝曉雲意義不大，這讓我覺得難過。”
楚嘉筠意外她會這麽想，又不得不承認郁隋這個想法觸動了她：“高三那次的事，真是因為你的緣故？”
郁隋黯然看着她：“不是，優秀學生代表的事，真不是我做的。”
“那找個機會解釋清楚，不管對方是否接受或是原諒，你也算是替自己證明了。”
郁隋卻還是凝重：“可是高中三年，我們對謝曉雲的傷害不見得比這個好多少。我們言語上的嘲諷，态度上的輕視，還有回家找家長幫忙給學校施壓，這些行為現在看起來，件件讨厭。”
她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忏悔，說到最後還帶了點厭惡，楚嘉筠的眼神也沉了下來。
“如果意識到自己曾經做錯了，對于過去的傷害或許無法彌補，但及時改正，至少能防止下一次傷害的發生。”
“楚教官，你說我以前是不是很讨厭？所以大家其實都不喜歡我，又拿我沒辦法。”
基地裏的競争一直沒少過，只不過面上大家都相處融洽，互相幫助。但誰都明白，能夠入選這次培訓本就是一種肯定，如果能在基地留到最後，更是難得的榮譽。
郁隋在大學裏就樹大招風，名聲在外，惹不起她的人都自動避開，跟她勢均力敵的大多隐在暗處，或敵或友。原主可能都無法完全分清周圍那些人裏到底幾個真把她當朋友，又有多少是在暗中針對她。
碼頭上的風跟市區不太一樣，連味道都特別些。楚嘉筠感受着漸濃的暖風，從郁隋的落寞中走近她的內心，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過去的你，的确不夠好。但這不該成為你否定現在或是拒絕走向未來的理由，和過去的不好決裂，才是成長的意義。”
郁隋只是感慨，她也有不夠完美的過去，雖不及原主那樣頑劣。大概是環境催化，她竟對楚嘉筠更好奇了。
“楚教官，能說說你分化前是什麽樣的感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