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郁隋幾乎一整晚都沒睡覺,自從确認了心心的身份，她就一直處在幾種情緒交替混雜的狀态之中。時而激動得想要撞破天花板，時而又覺得不真實像是一場夢,時而還會擔心和事業沖突後能否順利解決。
寫滿心心名字的稿紙散落一地，郁隋躺在沙發上，手背壓着額頭，大腦依然興奮不已。哪怕在去找楚嘉筠證實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此時也做不到全然适應。
但她清楚,除了高興之外，她還有別的情緒。而這些，都是和高興相反的,例如壓力、擔憂、矛盾甚至是焦慮。郁隋對于親情是渴望的,但她自己對于如何處理親情又是缺乏經驗的。
還有關于心心的未來，她又要用哪種身份去參與？郁隋想了很多,思緒如線團一般在腦子裏纏繞成結,令她頭痛不已。
想到不久後就要趕回學校,還有之前為畢業後做的一系列準備，郁隋的矛盾更重。
第二天她約楚嘉筠見面，說要好好談談心心的事。大概是最大的秘密已經失去了隐瞞的意義,楚嘉筠竟然同意了。
就在離她們住的酒店不遠處的咖啡廳,楚嘉筠比約定時間晚了十分鐘。在她遲到的十分鐘裏,郁隋淡定地看着窗外街景,并不怎麽擔心她會再度消失。
“抱歉,我遲到了。”
楚嘉筠有些微喘，看得出是趕過來的。過去她向來守時從容,酒店距離這裏也不遠，不存在交通問題。
郁隋給她遞了張紙巾：“心心沒事吧？”
正在擦額頭細汗的楚嘉筠手一頓,不知郁隋是怎麽猜到她出門前把心心交給白紀苓代為照看時出了點小狀況。
“她還好，就是剛才有些鬧情緒。”
郁隋急切問：“她怎麽了？”
楚嘉筠想了想，坦言：“她想和我一起來，我沒同意。”
郁隋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又問：“你難道不會騙她說是去辦別的事？”
楚嘉筠卻是搖頭：“她雖然還小，但我不會刻意騙她。”
郁隋想到自己以前在孤兒院時，或許是為了便于管理，又或者那個年代的教育方式相對簡單，她總是被各種大人“善意的謊言”忽悠得團團轉。
倒不是讓她去做什麽壞事，只不過是過早讓她感受信任崩塌的滋味。
有感而發，郁隋脫口而出：“可你在最重要的事上騙了她。”
楚嘉筠知道她說的是身世，面色不佳。心心的确問過她，自己為什麽只有一個媽媽，別人都有爸爸或是另一個媽媽。
對此，她沒有全部隐瞞。只是告訴心心，她的另一個媽媽因為特殊原因暫時不能來看她，等她長大一點再告訴她其他的事。
“她只有三歲，我們之間的問題，你認為她能聽得明白嗎？”
郁隋知道她說的有部分道理：“她是聽不懂，那我呢？我不是三歲，那年我二十二了！”
楚嘉筠感覺得到郁隋漸怒但在極力克制的情緒，她對郁隋的确心有愧疚。但若讓她回到當時，她還是會做同樣選擇。
“郁隋，如果當初我告訴你我有了孩子，你會怎麽做？”
“當然是……”郁隋頓了一下，“照顧你。”
楚嘉筠笑了一下：“讓你放棄追求自己夢想的機會，留在靜城，按照你父親給的規劃生活或是每天圍繞着尿布、奶瓶還有孩子的哭聲生活，你願意嗎？”
“我……”
楚嘉筠的語氣依舊平淡：“為了撫養孩子，你需要工作。但因為有孩子，你的精力會被分走，你沒有辦法百分百投入，事業發展的機會會比別人少。
我知道你會願意負責任，可是郁隋，你心甘情願這樣嗎？”
郁隋猶豫了片刻，說：“我會願意選擇跟你一起經歷你說的那些生活。”
“我問的是，郁隋，你心甘情願嗎？”
郁隋一怔，沒有說話。
她肯定是不甘願的，因為昨晚她就想過。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并且不止一次覺得自己當初堅決跳出郁仲傾的規劃是智慧的選擇。
如果這一切在四年前的夏天就失去了開始的機會，她必定會遺憾，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楚嘉筠調整了一下情緒：“我們當時的條件是不至于讓孩子在生活方面受苦，可是要撫養一個孩子不僅僅是吃飽穿暖，大人是必定要犧牲的。
那次的事是意外，是我強迫你的，所有的後果我來承擔無可厚非。你願意負責證明你是個好人，我也知道你會怎麽選。”
所有的事攤開來說，似乎就不再那麽難以啓齒了。
那年夏天斑斓又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郁隋唇角多了一抹苦澀。
“其實那時候，我對你，是有好感的。雖然是意外，但意外的僅僅是發生得太快。”
楚嘉筠心中微痛，好感她也有，可事情并沒有按照她們理想的方向發展。
“感情的深淺決定了願意付出的程度。坦白說，我生下心心并不完全因為你。”
郁隋承認，楚嘉筠說的是對的。以當年她對楚嘉筠的好感，的确是想跟她再進一步，卻未必甘願承擔起更大的責任。
可是一想到這些年被蒙在鼓裏，她還是生氣：“那你不該剝奪我的知情權，我至少應該知道我有個女兒！”
楚嘉筠不再辯解：“瞞了你那麽久，是我的錯。只不過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已經各自有了正常軌道，你知道了反而是困擾。”
郁隋覺得楚嘉筠如果不是搞心理的那該多好，這人把別人的心态弄得明明白白，有時候言語的力量在她面前同樣蒼白。
兩人見氣氛跌到冰點，争論當年的對錯似乎沒有太多意義。
郁隋冷靜下來：“過去的事我們先不管，那現在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
楚嘉筠今天來赴約就知道她會這麽說，雖然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但郁隋的确可以這樣要求。
“你想怎麽辦？”
“我想參與到心心的成長過程中去，以她另一個媽媽的身份。”
郁隋的要求聽上去很簡單，但要實現并不那麽容易。
對心心解釋另一個媽媽突然出現需要花一點時間，但也并非做不到的事。可是參與心心的成長，那必然是要參與進她們母女的生活中。
不僅是心心要接受郁隋，楚嘉筠也要考慮生活裏多出一個人。
郁隋見她猶豫，解釋說：“國外很多人分手離婚後也一樣共同撫養孩子。如果你覺得我們當初的好感不夠深，那我們就不談感情，只談孩子。”
楚嘉筠轉過視線，認真看着她。四年不見，郁隋改變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她的思想，她的處事态度。
比起當年的消極回避，隐藏自己，現在的她更真實和堅定。
郁隋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的确沒有拒絕的理由。
“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讓心心慢慢接受。”
郁隋一聽她松口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我願意等。”
這時楚嘉筠的電話響了，是白紀苓來電。心心現在跟她在一起，楚嘉筠第一時間就想到女兒的情況，立即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軟糯的撒嬌：“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媽媽在跟郁阿姨談事情，要晚一點才能回去。心心跟白阿姨一起玩，乖乖等媽媽好嗎？”
“可是……可是……”心心有點不樂意，但又好像知道自己不太對，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楚嘉筠笑問：“可是什麽？”
“可是你不帶心心一起去，郁阿姨怎麽知道心心喜歡什麽樣子的飛艇？”
原來過了這麽久，心心還在記仇呢，記着媽媽不帶她一起去見郁阿姨。
郁隋看着楚嘉筠柔聲細語地哄着女兒，陪她說着童言，但并未完全丢失理智，果然當了家長以後變化好大。
她設想當年如果留下，未必能做到楚嘉筠這樣。
不知心心在那頭說了什麽，楚嘉筠有些為難，但還是看向郁隋：“心心想跟你說話。”
郁隋嘴角的弧度瞬間放大，欣然接過手機：“心心，我是郁阿姨。”
那頭心心的欣喜期待瞬間就感染了她：“郁阿姨，你是不是在和媽媽說飛艇的事情啊？”
“對啊，心心真聰明。”
心心得了誇獎，果然高興得咯咯笑：“那你不要忘記把心心生日加上去，心心的生日是2月。”
“絕對不會忘的。心心還有什麽要求？”
心心想了想：“可不可以把我的小水壺也加上？我每天都要帶着的。”
郁隋被這跳躍思維打敗，笑意卻越來越深：“沒問題，心心的飛艇，心心要什麽都可以。”
楚嘉筠又把電話拿過去哄了幾句，心心這才心滿意足挂了電話。
郁隋忍不住感慨：“心心真可愛。”
楚嘉筠也這麽覺得，卻也要提醒她：“你以後要避免一味誇她，小孩子的分辨能力其實從小就要開始培養。做家長的，除了鼓勵和支持，也要教會孩子怎樣樹立正确的對錯觀念。”
聽這語氣，是已經把她納入未來心心的生活裏了。
“謝謝你願意讓我進入心心的生活。”
楚嘉筠垂眸，對此并不像郁隋那麽欣喜，眉間的愁緒似乎都沒淡。
“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郁隋愣了一下：“我改簽到下周二了。”
既然同意了郁隋接觸女兒，楚嘉筠就不得不詳細了解郁隋的行程或是生活規劃。
“你今後是打算定居國外還是回靜城？”
“之前是想留在國外，現在我需要重新規劃一下。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出國？或許我們可以……”
楚嘉筠打斷她：“心心還小，我不想讓她太早去其他國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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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1點半有二更，可以明早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