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長平見黛玉不做聲,便笑道:“好了,林姐姐,你可要好好養着身子嫁過去,莫不成你還要四哥背上個克妻的罪名。”

想起東平郡主,黛玉一下子想到了那個串子,看那日水溶對串子在意的樣子,黛玉百思不得其解,東平郡主為何會将定親的串子換給自己呢,或許也是因為這個串子,才有了後來的誤會,再有了賜婚的事。

長平見黛玉不做聲,神色恍惚的低着頭,不由道:“林姐姐,你真的不願意。”緩緩的擡起頭,黛玉低低的道:“公主,願不願意已經不重要,黛玉總不能拿着府裏那麽多人的命作兒戲,本以為想着還能陪着公主多讀幾天書,看來這也成了奢望。”

長平道:“不要緊,以後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沒有說完,長平一下子住了口,想起自己不久後的出嫁,不由輕輕嘆了口氣,道:“也是,林姐姐,有些事真是身不由己,對了,我都忘了告訴你,知道你後天就要離宮了,明日大嫂請我們過去玩,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過去熱鬧熱鬧。”

黛玉還沒開口,就聽長平道:“林姐姐,不要推辭,既然要嫁給四哥,以後這樣的應酬多着呢。”

擡眼看了看長平,黛玉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好,我去。”笑了一下,長平道:“那就早些歇着,讓她們熬點清淡的粥用吧,林姐姐,你看我都能熬過來,你比我聰明,相信也能邁過去的。”

“謝謝公主。”黛玉低低的道:“黛玉能在宮裏認識公主,真的很幸運。”長平一笑道:“那就好好地幫我照顧四哥,在衆兄弟中,我最親的就是四哥。”神色異樣的看了黛玉一樣,長平低低的道:“他太不容易了。”

送走了長平,黛玉剛剛坐下,紫鵑已經端着梗米粥走了進來,對黛玉道:“姑娘,公主說的是,當初二爺的事姑娘都能…。”

沒有說下去,紫鵑靜靜地瞅了黛玉一眼,低聲道:“姑娘,喝了吧。”茫然的看着那還有熱氣的稀粥,黛玉的心裏忽的湧上一種悲哀,短短的幾個月之間,兩道旨意,隔開了自己和寶玉八年的情分,從今後男婚女嫁,勞燕分飛。

一滴淚不覺沿着黛玉微垂的明眸滑了下來,帶着苦澀。

送走了水洛,夜色已經濃了下來,皎潔的月色映着清冷的夜風,使得水溶溫熱的臉上有種清涼的感覺。

剛才和水洛喝酒的事依然還在眼前晃動:“四哥,明天大哥請我們過去,說是給一楓接風洗塵,還說要為四哥賜婚慶祝一下。”

沒有作聲,水溶只是搖晃着杯中的美酒,濃黑的睫毛遮住了他幽邃的清眸,随後扯起一絲淡淡的苦笑,仰頭将酒一飲而盡,低低的道:“我不去。”

水洛看了水溶一眼,緩緩的道:“四哥什麽時候變得怕事了,還是…。”閉上嘴,水洛輕撫着酒杯,低低的道:“還是四哥心虛。”

漠然的看了看水洛,水溶好看的鳳目輕垂,雲淡風輕的道:“明天我有事。”一時無聲,過了一會兒才聽水洛懶散的一笑道:“好,那就讓我去看一看。”

六子的話打斷了水溶的沉思:“王爺,到了。”擡起頭,水溶默默的看了一眼熟悉的院子,随後轉過身,對六子道:“本王去花園裏走走。”

夜色下的北府花園靜靜地,由于天涼,很少有下人們出來,夜風吹起水溶長長的風擺,有種遺世**的蕭索。

吐了口氣,水溶覺得自己的心竟然很平靜,或許在潛意識裏,自己曾經有過這個念頭,雖然只是一瞬即逝。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水溶神色一變,厲聲喝道:“是誰。”說完一下轉過身來,只見淡淡的月色下,一個俏麗的影子有些惶恐的立在那裏。

緩了一下,那人連忙躬身行了個禮,低聲道:“妾身晗清見過王爺。”擡起頭,水溶面無表情的道:“是姨娘,天這麽晚了,姨娘在院裏做什麽。”

清姨娘沒有擡頭,小聲道:“妾身剛剛去給太妃送了一樣針線,正要回院子呢。”見水溶沒有做聲,清姨娘慌亂地擡頭看了水溶一眼,随後又低頭道:“妾身還沒有給王爺道喜呢,以後我們也有了個主心的人。”

冷冷地哼了一聲,水溶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姨娘,随後緩緩的道:“聽姨娘的話對本王娶王妃倒是很熱心。”

清姨娘慌忙道:“妾身是替王爺高興,聽她們說王妃出身世家,乃是一等一的人,非是我們這些人能比的。”

輕輕咳了一聲,水溶垂下的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思,淡淡地道:“這是自然。”停了一下,水溶好似漫不經心的道:“本王記得姨娘好像不是京城人氏。”

驚喜的擡頭看了看水溶,清姨娘沒有想到平日懶得看她們一眼的王爺竟然記得自己的身世,本來俊俏的臉上不由的飛上一絲紅暈,連忙柔柔的道:“是,晗清是錦州人氏。”

緩緩地點了點頭,水溶沒有做聲,犀利的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個偶遇的有點巧的姨娘,才道:“姨娘來府裏好像日子不短了吧。”

清姨娘道:“是,妾身來北府已經一年多了。”“這麽久了。”水溶若有所思的道:“本王記得當初好像是哪位娘娘體諒本王初來北府沒有人伺候,才讓姨娘過來的。”

清姨娘有些興奮地道:“是,妾身以前在椒房宮伺候珍妃娘娘。”扯起一絲冷冷的輕笑,水溶低低的道:“原是這樣,椒房宮隔着東宮不遠,也難怪本王記得。”

見清姨娘依然沒有想離開的意思,水溶緩緩的道:“姨娘恐怕不是無意過來的吧,有什麽話就說。”

清姨娘想了一下,才低聲道:“妾身有一事不知要不要告訴王爺。”水溶冷冷的挪揄道:“姨娘既然已經過來,恐怕早就有了主意。”

清姨娘擡頭看了看水溶,這才道:“妾身前日聽知琴妹妹說起來,說她看到王爺房裏的晨霜姑娘夜深了還去後角門,好像是去見什麽人…。”

清姨娘還沒說話,卻聽水溶冷冷地道:“看來本王真的好好管管府裏的事了,晚上閑着沒事,這府裏是不是挺熱鬧的,還有本王奉勸姨娘一句,以後沒事的時候,少出來轉悠,這個北靜王府裏,還沒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安分守己或許還能保得自己平安無事,若是有什麽心思的話,到時別怪本王…。”

犀利的目光緩緩地看了清姨娘一眼,水溶哼了一聲,轉身揚長而去,只留下一份濃濃的寒意,使的清姨娘怔怔的站在那裏。

一直在後面跟着的小丫頭走上前來,對清姨娘道:“姨娘,夜已經深了,我們回去吧。”清姨娘沒有作聲,只是癡癡的看着已經杳無人影的石徑,想起的是皇宮裏那個風華絕代的四皇子,還有自己來北府的事…。

太子妃依然如前一次那樣客氣,拉着黛玉的手道:“上次就覺得和姑娘很親切,想不到我們竟成了一家人,以後到宮裏來不要客氣,殿下和北王爺也很親厚。”

黛玉疏離而又平靜的應和着,膚若凝脂的臉上那一個僵直的笑容似乎已經凝固了。

好容易用過午膳,借着出來透口氣的因由,黛玉終于走出了內堂。前面是個很清雅的亭子,黛玉對紫鵑道:“我們去那裏坐會兒。”

剛剛坐下,眼疾手快的宮女已經将新茶送了上來,端起熱氣溫溫的茶,黛玉不得不佩服太子妃的精明和細心,偌大的太子宮裏,一點一滴都打理的周周全全,自己只是随意的走一下,身後卻不遠不近的跟着兩個宮女,無意的一個眼神,就有人上前來伺候。

苦笑了一下,黛玉暗自嘆了口氣,卻聽一個嬌媚的聲音道:“林姑娘真有雅興,這裏雲淡風輕的,比之裏面可清爽了不少。”

黛玉看了一眼那個嬌媚妖嬈的女子一眼,記得剛才長平和自己說過,她是六皇子水洛的側妃依雲,如今水洛雖然沒有正妃,但是聽說府裏的侍妾卻不少,而身為側妃的依雲自然而然的覺得高人一頭,神色眉目間的那一種優越,不言而明。

輕輕地笑了一下,黛玉淡淡的道:“雲側妃說笑了,黛玉剛剛喝了一口酒,覺得有點頭暈,出來透透風,免得一不小心失了态。”

依雲妩媚的一笑,眉眼間的那一種旖旎和豔魅,使得黛玉不得不承認,她是自己見過的最妩媚的女子,即使以前見過的昭香,也不得不遜了一籌。

上前一步,依雲輕輕執起一杯清茶,笑着道:“怪不得呢,看姑娘的這身子,果真是嬌貴的千金小姐,一杯果酒就讓姑娘失了态,以後做這北靜王妃豈不讓人小瞧。”

黛玉自來就不是口軟的,此時聽得依雲故意的挪揄,淡淡的笑道:“是啊,黛玉比起太子妃,靖王妃們自然不如,不過若是和側妃比起來,恐怕要好,黛玉記得側妃一杯果酒都沒喝,卻為何也失了态呢。”

一句話,黛玉暗暗譏諷依雲不知高低,自己雖然還沒有出嫁,但也是皇上禦賜的王妃,要比也只能和王妃身份的太子妃,靖王妃等相提并論,她一個側妃又豈能比較。

依雲也不是笨人,自然聽出了黛玉話中的譏諷,嬌豔的臉上俏眸一轉,随後笑着道:“看看,我這張嘴,一不小心竟又說錯了話,還請林姑娘不要在意。”

黛玉不動聲色的道:“黛玉說話直,也請側妃不要介意才是。”依雲笑的雲鬓輕搖,道:“姑娘太客氣了…。”不經意間,依雲手中的杯子晃了了一下,溫溫的茶水濺濕了黛玉拽地的長裙。

醒悟過來,依雲忙故作緊張的道:“哎呀,你看我大意的,竟然連茶溢了都不知道,林姑娘,沒燙着吧。”

紫鵑慌忙過來察看,黛玉沒有生氣,笑着立起身來,道:“側妃不要過意不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誰都有大意的時候,若是黛玉不小心得罪了側妃,也請側妃不要生氣。”

依雲得意的笑道:“姑娘真喜歡說笑,我…。”依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黛玉纖細柔白的手輕輕一垂,杯中的茶不偏不倚的灑在了依雲心愛的裙子上,比之剛才只多不少。

不容依雲開口,黛玉笑着道:“雲側妃,真不巧,剛才光顧着和你說話了,竟然忘了手中的茶,側妃沒燙着吧。”故作內疚的嘆了一聲,黛玉道:“你看剛才還安慰你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想如今自己竟然也大意了,有些事,還真不敢提。”

依雲明知黛玉是故意的針對自己剛才的舉動,可如果責問也就承認剛才自己也是故意的,不甘心的看了黛玉一眼,依雲這才知道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人并不像表面那樣。

依雲還沒做聲,只聽一個玩味的聲音挪揄道:“雲兒,你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還是別在這兒顯眼了。”依雲委屈的喚了一聲“王爺”,好看的眼裏瞬時淚雨蒙蒙,格外多了一份嬌媚。

黛玉靜靜地站在那裏,明如秋水般的眸子輕輕的看了一眼來人,只見那人一身飄逸的紫袍,俊秀的眉目間透着一種玩世不恭的懶散和灑脫,白皙的手上把玩着一個碧玉的杯子,一抹輕佻的淺笑挂在他薄薄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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