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又起隔閡

畢竟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皇後不動聲色的道:“看來本宮要好好清理一下坤寧宮的這些奴才了,在本宮面前竟也敢偷懶。”

水溶神色淡淡地道:“娘娘息怒,或許也是湊巧罷了,再說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弈冰也不想因為我們之故,連累了他人不是。”

還不等皇後說話,水溶不經意的瞥了黛玉一眼,忽的淡淡地道:“紫鵑,還不快去看看王妃燙沒燙到。”紫鵑猶豫了一下,忙站起來走到黛玉跟前。

點了點頭,皇後自然知道水溶的用意,不過此事皇後本意也不過是想做給黛玉看看,見水溶這樣說,便順勢道:“北王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緩緩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宮女,又看了看紫鵑,皇後道:“出了這樣的事,不罰她們本宮以後如何讓別人心服。”

水溶胸有成竹的道:“弈冰有個主意,不知能不能說得過去。”皇後道:“北王爺說說看。”默默的看了黛玉一眼,水溶道:“好像本王曾聽王妃誇過,說你的丫頭很是手巧。”

黛玉雖然不明白水溶的用意,但還是不動聲色的順着道:“恐怕比起娘娘這裏的姑姑們,她們還是遜了一籌。”

轉過頭,水溶淡淡的道:“這就夠了。”上前一步,水溶對皇後道:“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禍事是她們闖下的,那以弈冰之見,就讓她們将東西補起來,雖說破鏡不重圓,但弈冰卻偏要試試。”

皇後微微一側目,看着水溶道:“北王爺的這個難題恐怕比本宮的還高明。”水溶清冷的一笑,英俊的面上絲毫沒有一絲的柔和,默默的看了一眼案幾上已經支離破碎的朱釵,不容置疑的道:“若是不能如初,那本王也不會放過她們。”

“好。”皇後道:“今日看在北王爺的面上,本宮暫且就先饒了你們,王爺的話想必你們也聽清楚了,以後就看你們的造化。”轉過頭,皇後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道:“那一個是北王妃的丫頭,北王妃以為如何呢。”

雖然知道這件事或許很難,不過無論怎樣總比把紫鵑落在皇後手裏強得多,所以黛玉忙道:“既然是娘娘和王爺的主意,黛玉自是沒有異議。”

走出坤寧宮,紫鵑忙上前道:“紫鵑謝過王爺。”冷冷地哼了一聲,水溶面無表情的道:“本王只要一個完好如初的朱釵。”

紫鵑不由為難的黛玉一眼,還沒做聲,卻聽水溶又道:“本王也相信,王妃一定有辦法的。”說完,闊步走進轎子,緩聲道:“去東宮。”黛玉也沒有做聲,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對紫鵑道:“以後再說。”

隐隐知道了當初賜婚的事一定和太子有關,此時坐在東宮廳堂的黛玉有了一種與往日不同的感覺,雖然神情還是謙恭有禮的,但眉目之間的那一份疏離也不言而明。

太子妃是個活躍的人,大家坐在一起,因為她的緣故,也熱鬧了不少,席上,黛玉雖然推辭不敢喝酒,但也不知不覺被勸着抿了幾口,膚若凝脂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紅暈,比之平日又嬌豔了幾分。

靖王妃笑着看着黛玉道:“林王妃本就是個美人胚子,今日一見似乎更水靈了,看來…。”沒有說完,衆人都是過來人,不由掩嘴輕笑,看過來的目光中各有含義。

黛玉的臉色一下子紅了起來,連握着杯子的手也帶上了微紅,太子李側妃娘家是武将出身,所以人也不像其餘王妃那樣含蓄,看着黛玉窘迫的樣子,不由道:“我好像聽說北王爺可是…。”

不容李側妃說完,太子妃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輕輕地道:“好了,大家不要說了,你們看把林王妃羞得臉都紅了。”

黛玉雖然窘迫,但也不是個任人取笑的主,何況伶牙俐齒本就是她的長處,将杯子用袖輕輕一遮,黛玉輕輕地道:“皇嫂們說笑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黛玉與皇嫂比起來,恐怕無論那一樣也比不上。”

太子妃笑道:“好一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林弟妹這句話說的好。”從“王妃”到“弟妹”,太子妃的這一轉變使得在座的人都不由一愣,掩飾住驚訝的神色,靖王妃道:“看來今日是我多話了。”

黛玉不慌不忙的道:“皇嫂說的那裏話,剛才應該是黛玉莽撞了才是,黛玉自罰一杯,給各位皇嫂賠罪。”說完,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随後輕輕咳了一下,歉意的道:“黛玉喝的有點急,各位皇嫂失陪一下,黛玉出去透口氣。”

長長地廊道盡處,剛剛從酒席上出來透氣的水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不由低聲道:“六子,剛才拐過去的那個人是誰。”

六子低聲道:“小的雖然看着像王妃的樣子,但這東宮裏女眷衆多,或許只是背影相似。”冷冷地哼了一聲,水溶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已經杳無人影的廊道,随後緩緩的轉過頭,對六子道:“你打發人過去看看,王妃在不在。”

六子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匆匆的跑過來,避開水溶淩厲的眼神,低着頭道:“回王爺,王妃剛才出去了,好像是和小郡主一起。”

自嘲的笑了一下,水溶自言自語的道:“小郡主…”一下子轉過身,水溶一言不發,闊步向廳堂走去,掀起的袍角帶着決絕的弧度。

一進房,只見水洛端着酒杯,醉意冉冉的道:“王兄,一楓正要去找你呢,這杯酒可是一楓的心意。”

沒有理會迎過來的水洛,水溶墨玉般的眸子只是直直的向着主座的位置望去,但見自己離開時還在把杯換盞的太子水浩的座位上竟然空無一人。

水溶有一時的愣神,心裏似乎有什麽刺了一下,尖銳而又犀利,已經容不得水溶再想,水洛的酒杯已經到了跟前,道:“四哥,難道還在生一楓的氣,昨天的事一楓給四哥道歉。”

反應過來,水溶的臉上恢複了平日的冷靜,淡淡地道:“我又怎會生你的氣呢,等你娶王妃的時候,我一定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邪魅的一笑,水洛懶洋洋的長目微微一眯,道:“好,一楓等着四哥,至于這杯酒,如果四哥不喝的話,那就是還在意昨日的事…。”不等水洛說完,水溶将杯子一把奪過來,仰頭而盡,低聲道:“我說過,我從沒在意。”

水溫柔柔的在一邊道:“四哥可不能偏袒,老六的酒喝了,難道我的酒就不喝了。”沒有作聲,水溶走上前來,将水溫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随後淡淡的道:“不知皇兄去哪了,弈冰還有點事,想先走一步。”

水澄笑道:“大哥剛出去,人有五急,呵呵,弈冰,要回去也不急在這一時,等大哥回來再說。”

水溶英眉微皺,想了一下道:“也好。”随後對六子道:“你去告訴王妃,讓她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回府。”六子心知肚明的應聲退了出去。

等黛玉帶着紫鵑匆匆趕回來的時候,水溶已經等在那裏了,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水溶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反倒是太子妃有些歉意的道:“都是寧梅不懂事,非要請弟妹去看她的畫,累的北王爺等急了。”

水溶深邃的清眸靜靜看着黛玉,仿佛要從她清澈的眼波裏看出點什麽,嘴下卻依然平靜的道:“皇嫂客氣了,弈冰也是突然想起一事,才急着回去的。”

水浩在一旁道:“弈冰,這次你還欠着幾杯酒,下次可一定要補回來。”水溶擡起清眸,望了一眼志得意滿的水浩,随後垂下眼睑,低聲道:“好,下次弈冰一定補上。”又客氣了幾句,水溶和黛玉才離開。

到了二門,黛玉扶着紫鵑的手走出轎子,卻見水溶站在前面,負手而立,并沒有要走的意思,暗沉的天色中,清冷的風吹起他的長衣飄飄,有種遺世**的清幽。

回過頭來,水溶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淡淡地道:“記得本王昨晚曾經說過,以後北靜王府裏王妃還請好自為之,否則撕破了臉,誰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黛玉似水的清眸也靜靜的看着水溶,輕輕地道:“王爺放心,左右不過是王爺手中的一步棋,王爺的話黛玉都記得清清楚楚。”

轉過身去,水溶有些恨恨的道:“好,王妃記着就好。”說完,廣袖一拂,揚身而去,六子眼神複雜的看了看黛玉,急步跟了上去。

紫鵑低聲道:“王妃。”輕輕舒了口氣,黛玉緩緩的道:“我們回去吧。”紫鵑看着黛玉默默不語的神色,不由道:“王妃,都是紫鵑不好,當初若是勸着王妃,不去小郡主那裏,如今也不會讓王爺生氣。”

暗暗苦笑了一下,黛玉低聲道:“傻丫頭,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有些事并不是躲就能躲過的,何況當時我确實不想再進去…”

剛才在東宮,黛玉喚着紫鵑走出來後,外面的天色已是半明半暗,清冷的風吹過來,帶着沁骨的寒意,紫鵑悄悄的将鬥篷披了上來,對黛玉道:“王妃,當心着涼。”

“林王嬸,你長得真好看。”一個童稚的聲音在後面道,回過身,黛玉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靜靜地站在那裏,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沒有一絲的膽怯,期盼的望着自己。

微微的一笑,黛玉知道這是太子的長女寧梅,便輕聲道:“小郡主長得才好看呢。”寧梅搖了搖頭,有些黯然的道:“母妃說我比不上妹妹好看。”

看着寧梅的神色,黛玉的心裏一軟,微微彎下腰,安慰道:“等你長大了一定會比王嬸還好看。”

寧梅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王嬸說的是真的嗎。”點點頭,黛玉道:“王嬸不騙你。”看着笑顏如花的寧梅,黛玉自進東宮後一直繃着的心不由放了下來。

拽起黛玉的手,寧梅興奮地道:“王嬸,我帶你去看看我的畫,等我長大了就會像畫上那麽好看嗎。”

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面的紫鵑和宮女,想起剛才席上衆人那別有用意的目光,黛玉不由道:“好,王嬸陪你去看看。”轉身對着随侍的宮女,黛玉吩咐了幾句,便喚着紫鵑随着寧梅向後院走去。

幾筆拙嫩的畫卷使得黛玉不由莞爾,寧梅卻依然興致盎然的對黛玉道:“王嬸,好不好看。”輕輕地點了點頭,黛玉低聲道:“好看,小郡主畫的真好。”

寧梅虔誠天真的笑容讓黛玉今天繃了一天的心不覺的松了口氣,想起宴席上那令人尴尬的話語,黛玉心裏竟有種逃避的意味,于是一大一小兩個人便指指點點,一起看起畫來。

誰知剛說了幾句,就見宮女急匆匆的過來道:“北王妃,王爺要回府了,請王妃過去呢。”

扶着紫鵑的手從寧梅的房裏走出來,黛玉就見水溶冷冷的站在廊檐下,深邃的眸子靜靜地看過來,沒有一絲的表情。

回到房裏,雪雁殷勤的迎上來,對黛玉道:“王妃,剛才兩個姨娘打發人過來,送了幾樣針線,說這是她們的心意。”

懶懶的應了一聲,黛玉道:“你看着放起來吧,我有些累了。”扶着黛玉倚在床上,紫鵑将今日皇上,太後賞賜的東西拿了出來,看着支離破碎的朱釵,紫鵑低聲道:“王妃,不知王爺這是何意。”

黛玉輕輕的嘆了口氣,道:“這也不過是王爺的緩兵之計,難道能看着你生生的當着他的面被娘娘罰到辛者庫,那也無異于打他的臉。”

紫鵑小心翼翼的将朱釵碎段放到一個匣子裏,低聲道:“可我總覺得王爺的本意并不是這樣。”用帕子蒙上臉,黛玉低聲道:“他那樣的人,誰知又是怎麽想的呢,你明天讓人去首飾店看一下,可不可以補救。”

應了一聲,紫鵑又将皇上賞賜的那套首飾遞到黛玉跟前,道:“王妃,你看這套首飾真精致,不愧是皇上賞賜的。”

眯着眼,黛玉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這些東西,把它放起來吧,畢竟是皇上賞的東西,若是不小心弄壞了,恐怕不會像今天這麽幸運了。”

想了一下,紫鵑忽的道:“王妃,你注沒注意到王爺看這套首飾時的表情。”沒有應聲,黛玉的眼前一下子閃過水溶當時的神情,怔了一下,才道:“或許他沒有想到皇上賞賜的是首飾。”

紫鵑見黛玉意興闌珊的樣子,便沒有再做聲,只是小心的将東西放起來。看着紫鵑悄悄的退出去,黛玉輕輕地掀開臉上的帕子,皇宮裏的事緩緩地浮現在眼前,那一套梅花的首飾,那一只破碎的朱釵,還有太子宮裏衆人那一抹暧昧的笑容,都讓黛玉的心久久的平靜不下來。

輕輕嘆了口氣,黛玉低低的道:“以後又會是什麽。”

一早,黛玉帶着紫鵑去太妃那裏請安,進得房來,卻見一個眉清目秀,有些瘦弱的少年正站在那裏,太妃一邊掰着果子,一邊正和他低聲說着話。

黛玉聰慧的心一轉,便明白過來,這一定就是溫寧口中說的三爺,一個有隐疾的人,一個活不過16年的人。

擡起頭來,黛玉猛然觸到一雙純淨的似乎不染塵埃的眸子,不同于水溶的深邃如潭,溫寧的溫潤如玉,他好像是一彎清澈見底的清泉,沒有一絲的雜質,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那雙眸子卻又慌亂羞澀的避開了。

太妃笑着對黛玉道:“老三這些天病了,所以昨日沒有過來,這不身子剛好點,就知道過來請安了,也正好見見你這個大嫂。”

上前行了個禮,水渝叫了一聲“王嫂”,但那雙清澈的眸子卻再沒有擡起來,黛玉眼前的水渝瘦削的身材有種病态的飄逸,白皙的面龐精致而又細膩,似乎透明的感覺,特別是他那雙修長而又纖瘦的手,一看就是很靈巧的那種。

回了一聲“三弟。”黛玉道:“王嫂初來乍到,也不知三弟的喜好,昨日讓人送去的東西可還合意。”

水渝有些羞澀的道:“多謝王嫂記着。”說完便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處,再也無話可說,反倒使得黛玉也不知如何開口。

北太妃搖了搖頭,對有些拘謹的水渝道:“你的病剛好些,就回去歇着吧,告訴馮家的,好好照顧三爺。”低聲道了聲辭,水渝逃似的離開了。

從晚風的口中,黛玉已然知道,如今的水渝已經15歲了,也就說再過了年,他就到了太醫說的那個16年了,不知為什麽,看着那個羞澀單薄的身影,黛玉的心裏竟然感覺到很親切,一下子想起的是自己夭折多年的弟弟,如果他還在的話,是不是如今也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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