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情緣早定

黛玉緩緩的垂下眼睑，低聲道：“王爺請便，黛玉還要去鳳藻宮給娘娘請安。”水洛凝重地看了黛玉一眼，随後又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道：“剛才一不小心竟然耽擱了冰王嫂的正事，一楓給王嫂道罪，不過一楓這人喜歡說實話，其實有些事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王嫂是個聰明人，若是不知道這個典故，豈不讓人側目。”

黛玉不動聲色的道：“多謝王爺指點。”哈哈一笑，水洛笑着揚長而去，身後傳來他灑脫的聲音：“一楓也只是覺得有些惋惜而已。”

紫鵑看着水洛的背影，低低的道：“王妃，洛王爺這人挺有意思的，一會兒做好，一會兒做歹的…。”不容紫鵑說完，黛玉低聲道：“這裏是皇宮，不要亂說。”

扶着紫鵑的手走進鳳藻宮，黛玉見抱琴已經站在廊檐下迎候着，上前寒暄了幾句，黛玉舒了口氣，便扶着紫鵑走了進去。

元妃坐在裏間的軟踏上，豐皙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清閑，一個宮女正跪在那裏，輕輕地捶着腿。看到黛玉進來，元妃笑着道：“妹妹過來坐吧，這裏暖和些。”

黛玉輕輕地道：“尊卑有別，黛玉不敢攢越。”元妃望了望黛玉正色凝重的臉，随後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本宮和王妃說說話。”

坐在一邊的踏上，黛玉沒有做聲，只是輕輕的搓揉着手中的帕子，元妃也靜靜地坐在那裏，沉寂了一會兒，才聽元妃輕輕嘆了口氣，道：“妹妹今日來恐怕是有事吧。”

黛玉秋水般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元妃，低聲道：“黛玉有一事一直想問娘娘，就是不知該不該開口。”

元妃不動聲色的道：“既然妹妹想問，那就問吧，本宮曾經說過，有些事本宮也是迫不得已，身在這皇宮，本宮要為府裏和老太太他們多想想。”

猶豫了一下，黛玉輕輕地道：“黛玉能嫁進王府，恐怕是娘娘之力吧。”元妃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頓，随後讪笑着道：“妹妹這話是從何說起，妹妹乃是皇上賜婚，本宮即使想幫，好像也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再說，”

頓了頓，元妃道：“自來皇家的婚姻大事，都是權衡利弊，盤根錯節，妹妹的事或許也是巧合而已。”

黛玉沒有回避，清澈的目光使得元妃忍不住捂着嘴輕輕咳了一下，道：“妹妹難道不相信本宮的話。”

搖了搖頭，黛玉低聲道：“偶然和刻意只是一念之差，黛玉明白了，謝謝娘娘坦言相告。”緩緩的立起身子，黛玉輕輕使了個禮，道：“不打擾娘娘了，黛玉先走了，公主還在那裏等着呢。”

看着黛玉疏離而又淡漠的神情，元妃只是輕輕的嘆道：“妹妹好自為之吧，只能說本宮當初也是好意，畢竟能嫁進王府，不管是對妹妹還是對老太太、寶玉都是一件好事，而且以北王爺的人物身份，也不辱沒了妹妹。”默默地低下頭，黛玉淡淡地道：“可對黛玉來說，或許并非如娘娘所願。”

走出鳳藻宮，黛玉擡頭望着金銮疊嶂的飛檐宮牆，輕輕嘆了口氣，兩滴清淚竟不覺湧上她瑩白的臉頰。

緩緩的轎辇前閃過禦花園熟悉的景色，當初的那一片嫣紅早已不複存在，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中瑟瑟而動，洪雲軒只有那油紅的亭閣依然是以前的樣子。

鬼使神差的，黛玉輕輕地道：“停一下。”紫鵑連忙走上來，道：“王妃有什麽事。”平靜的看着紫鵑，黛玉道：“扶我下來看看。”

由于天冷，這裏靜悄悄的，紫鵑偷偷地看了黛玉一眼，低聲道：“王妃，外面風大，我們還是…。”

靜靜地看了看紫鵑，雖然黛玉沒有做聲，紫鵑的話還是不自覺的咽了回去，風吹起黛玉的鬥篷，帶着刺骨的寒意，閉上眼，黛玉的腦海裏閃過的是那日水溶那一道如雪似刀的目光，至今想起來，依然是寒意襲人。

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黛玉沒有做聲，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回到轎子裏，黛玉低聲道：“走吧，去公主那裏。”看着轎辇緩緩的離開，一個身影從那邊的廊檐下走了出來，緩緩的風吹過他的臉龐，依然是刺骨的清冷，不知為什麽，竟有一抹淡淡的苦笑湧了上來。

在長平那裏用了午膳，黛玉便要告辭，太子妃笑着道：“那我也要回去了，宮裏還有很多小事等着我呢。”

長平笑着道：“是啊，東宮若是沒有大嫂打點，大哥還能那麽省心。”太子妃笑道：“你這個六妹的嘴是越來越伶俐了，當心人家克勤王爺饒不過你。”

長平的臉色微微一紅，道：“兩位王嫂都是有福氣的人，可惜就是長平沒福。”黛玉輕輕地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以後是我們羨慕你才是。”

一起走出長平宮，太子妃對黛玉道：“時候還早，北王妃到我們那裏去坐一會吧。”黛玉淡淡地道：“黛玉謝過皇嫂的盛情，等以後進宮再去拜訪，今日已經出來有段時候了，黛玉也該回去看看。”

太子妃道：“那好，上次的事殿下和我一直耿耿于懷，等有機會一定要請北王爺和弟妹一起過去好好賠罪。”

黛玉淡淡的一笑，道：“皇嫂客氣了，上次的事不過是個誤會，何況大家也都明白…。”黛玉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六子從那邊走了過來，見過禮後，對黛玉道：“王妃，王爺正好也辦完了差事，讓小的過來請王妃一起回府。”

黛玉一愣，還沒做聲，卻聽太子妃笑道：“那好，我先走了，弟妹等以後進宮到皇嫂那裏坐會兒。”

客氣的應酬了幾句，看着太子妃緩緩的離開，黛玉剛剛收回目光，卻見那邊水溶緩緩的走過來，依然清冷的表情，依然絕代的容光，無論在何時，他總是風采逼人。

望着太子妃緩緩離去的轎辇，水溶面無表情的道：“皇嫂和王妃聊的挺熟絡。”黛玉自是明白水溶話裏的含義，淡淡地道：“如果黛玉沒有這個身份，或許就不會這麽熟絡。”

水溶靜靜的看了看黛玉，低聲道：“王妃這話說得倒痛快。”沒有理會水溶的挪揄，黛玉緩緩的轉過身，邊走邊道：“反正不管怎麽說，在王爺心中自有掂量，那黛玉又何苦再去繞彎子呢，也省的王爺還要時不時的防着。”

水溶沒有做聲，深邃的眸子探究似的看着黛玉，随後垂下眼睑，輕輕地道：“王妃明白即可，本王曾經說過，既然入了戲，這一出戲怎麽也要唱下去，只是最後的結局或許…。”

仰頭看了看遠處，水溶清隽如玉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不見掩飾的迷茫，緩緩的嘆了口氣，道：“但願或許是事與願違。”

轉過頭，水溶的臉上一下子又恢複了平靜，默默地看着黛玉，過了一會兒才道：“王妃剛才去元妃娘娘那裏了。”

“是。”黛玉沒有猶豫的道，水溶冷冷的一哼，低聲道：“王妃如今的話是越來越坦白。”黛玉淡淡的道：“本就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何況即使黛玉隐瞞，王爺也會知道。”

水溶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彈開眼前的一根禿枝，淡淡地道：“早就知道王妃與衆不同，本王曾經說過，希望王妃好自為之，看來王妃的确是個聰明人。”黛玉也淡淡地道：“多謝王爺誇獎，黛玉自會記得自己的身份。”

風輕輕吹着旁邊的花樹，竟有一片枯葉一下子飄在水溶的肩頭，輕輕撿起肩上的枯葉，水溶輕輕的感嘆道：“又是一年了，去年的這時候，這棵樹還只是半截腰，一年時光，已經長成了根深葉茂。”

忽聽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冰王兄和王嫂真是伉俪情深，只是這些禿樹枯葉有什麽好看，還不如看看我的玩意們。”

水溶沒有回頭，輕輕地道：“你的東西還是不看為上，一不小心說不定被咬上一口，連命也丢了。”

水渺嘻嘻笑道：“冰王兄就喜歡挖苦人，我即使膽子再大，也不敢捉弄王兄和王嫂。”水溶緩緩的回過頭，冷笑道：“我還不了解你，成親的時候沒有讨到便宜，還被一楓訓了一頓，這一口氣你可不會輕易地咽下去。”

水渺笑嘻嘻的走過來，看了看黛玉，轉頭對水溶道：“在冰王兄這裏，我再不服氣，也不敢動王嫂呀。”

冷冷地哼了一聲，水溶道：“你知道就好。”水渺不為意的笑着走近黛玉，誇道：“何況冰王嫂不但長得好，人也聰明，我就喜歡這樣的人，冰王嫂，我那裏有很多好玩的玩意，不如請王嫂過去看看。”

漫不經意的上前一步，水溶有意無意的擋在了黛玉前面，低低的道：“老九，方才一楓急匆匆的回宮去了，說他的哪個美人不知什麽原因竟然渾身瘙癢難耐，這大冷的天，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水渺呵呵的笑道：“是嗎，我可是剛剛聽到這件事，嘿嘿，六哥這下可要忙活一陣了。”靜靜的看着水渺，水溶白玉般的臉上是一副冷靜的神色，随後雲淡風輕的道：“剛才我和一楓一起，怎麽見你的茶壺也在他那裏，可是你又打賭輸了。”

水渺嘿嘿笑道：“王兄這次可猜錯了，茶壺是因為六哥的那個蝶美人喜歡，所以借去玩幾天，說好了今天還給我的，誰知我去他宮裏要，六哥竟不守信，帶着茶壺出去遛彎了…。”

“所以你就順手把你的玩意給那個美人看了一下。”水溶不等水渺說完，淡淡地道：“于是一楓就非回宮不可。”

撚了撚臉側垂下的冠穗，水渺笑着道：“嘻嘻，我就知道什麽也瞞不過王兄的，不過王兄放心，冰王嫂我喜歡還來不及呢，何況王嫂也是個聰明的人。”

犀利的盯了水渺一眼，水溶沒有做聲，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道：“你給我記住，以後若是有什麽，我說過，你的那些小玩意我一個都不會給你留下。”

水渺雖然在宮裏受盡恩寵，無法無天，不過卻只對水溶又敬又怕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那次水洛說了一句話，讓水渺恍然大悟：“孫悟空再聰明也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所以你的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你要做什麽。”

賠笑着應了一聲，水渺笑道：“我自然記得，王兄你們繼續賞景，我要去六哥那裏把我的茶壺要回來。”

轉過頭，水渺又讨好的對黛玉道：“冰王嫂成親那天的酒量可真好，下次去北府喝酒王嫂可不要推辭。”

黛玉對這個難纏的小叔子是哭笑不得，只得應酬道：“王嫂一定備好酒菜恭候大駕。”嘻嘻笑了一下，水渺道：“一言為定。”話剛說完，水渺的人也已經走出了好幾步，臨了還不忘回過頭來，對黛玉做了個鬼臉。

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黛玉輕輕地道：“此茶壺恐怕不是彼茶壺吧。”水溶看了黛玉一眼，低低的道：“茶壺是一條狗。”

一下子想起剛才水洛要送給自己的那條狗，黛玉瞬時明白了過來，多虧當時害怕，要不然豈不惹上了水渺這個主。

“王妃在想什麽呢。”耳旁水溶淡淡的道，黛玉緩緩的低下頭，低聲道：“沒有什麽，只不過忽然想起來，原來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得罪了這麽多人。”

看着黛玉，水溶深沉的目光裏是一份不加掩飾的淩厲，随後收回目光，淡漠的望着遠處，冷冷的道：“王妃此話何意。”

聽着他冷淡的聲音，再想起洞房夜那幾句絕情的話，黛玉本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自來的高傲使得她輕輕擡了擡頭，淡淡地道：“王爺多心了，黛玉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周圍一時又靜了下來，只有風吹過禿枝簌簌的聲音，後面傳來六子小心翼翼的聲音：“王爺。”醒悟過來，水溶緩緩地轉過身，當先一步道：“回府。”

天陰沉沉的，黛玉剛剛走進太妃的院子，就見青嬷嬷迎了出來，對黛玉道：“真巧，太妃正要吩咐丫頭過去請王妃呢。”

黛玉不由道：“太妃有什麽吩咐嗎。”青嬷嬷殷勤的道：“沒有，只不過南安王爺和王妃過來了，太妃說讓王妃過來陪着說說話。”

緩緩地走進去，黛玉還沒招呼，忽聽撲哧一聲，只見水溶旁邊一個有些微胖的人忍不住伏下腰，剛剛喝到嘴裏的茶一下子噴了出來，用手指着水溶，幸災樂禍的道：“弈冰，我真是想不到…。”水溶絕美的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寬寬的廣袖一掩，平靜地道：“少見多怪。”相互見過禮後，黛玉只得坐在水溶的旁邊，好在南安王妃是個豪爽的人，又兼着明珠在一邊的關系，所以也不算冷了場。

只是讓黛玉感覺不自在的是，南安王爺似笑非笑的低着頭和水溶竊竊私語，那偶爾瞟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敏感的黛玉知道，他們說的一定是自己，反倒是水溶在那裏氣定神閑，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南安王妃乃是鎮國将軍之女，長的高高大大，舉手之間的那一份豪爽絲毫不輸于男人，看着黛玉嬌嬌弱弱的樣子，不由道：“北王妃長得真是疼人，也難怪北王爺看上，我聽說當初…。”

只聽一聲輕輕的咳嗽，南安王爺緩緩的打斷了南安王妃的話，道：“王妃，你總不能讓人人長得都如你這般吧，再說北王爺恐怕也看不上如…。”

轉頭望着水溶，南安王爺有些幸災樂禍的道：“弈冰，你說呢。”水溶還沒說，卻聽北太妃笑着道：“個人有個人的好處，我如今是不求什麽，只要他們能給我添幾個孫子就行。”南安王爺忙附和的道：“太妃說的是。”

北太妃又道：“回去告訴你的母妃，等那一天天好，我和王妃、明珠一起過去逛逛。”南安王妃笑着道：“那敢情好，我也正喜歡人多熱鬧些，太妃可不要食言。”

北太妃道：“好，你們的孩子還聽話嗎。”南王妃道：“淘着呢，整天惹是生非，所以母妃沒有一天省心的。”

點點頭，北太妃看了水溶一眼，道：“操心也好，最少不悶，可惜我想操心也沒有那個福氣。”明珠見黛玉的臉色淡淡的，便不由道：“太妃也不要着急，說不定過不了兩年，太妃就要嫌煩了。”

南王妃笑道：“是啊，王爺他們剛成親，說不得太妃明年就抱上孫子了。”太妃道：“借你們的吉言，弈冰，王妃，你們聽到了嗎。”

南安王爺呵呵一笑道：“太妃放心，太妃以後一定是孫兒滿堂。”南安王爺便說便向着水溶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水溶生怕太妃再說下去，忙道：“王爺這一趟出去舟車勞頓的，這些小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只是我剛剛聽說朝廷在宗親裏要選一位郡主與南藩聯姻。”

這一句話牽涉到各家王府，連北太妃也不由看着水溶道：“弈冰，此事可是當真。”南安王爺點了點頭，道：“應該沒錯，藩國雖然暫時不敢妄動，不過以後恐怕難說，所以皇上打算化幹戈為玉帛，互通姻親，他們娶我朝女子為妻，禮尚往來…。”

不等南王爺說完，南王妃道：“那他們也會嫁過一位公主過來。”點點頭，南安王爺道：“應該這樣。”北太妃幽幽的道：“誰家舍得自己的孩子嫁的那麽遠。”

南王妃道：“皇命難違，誰也不敢抗旨。”太妃沒有作聲，清瘦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神色。

明珠輕輕地道：“其實太妃也不用擔心，或許也有人家不會這麽想的，反而将這作為榮耀，自薦去呢。”

南安王爺看了明珠一眼，道：“少夫人說的是，此事對很多府裏還說，也是一條飛黃騰達的捷徑。”水溶沒有做聲，只是不經意的看了黛玉一眼，雲淡風輕的臉上是一抹難以言明的神色。

送南安王爺和王妃回府的時候，南安王妃笑着打趣黛玉道：“看着你這嬌弱的樣子，我就擔心若是以後北王爺欺負你怎麽辦。”

忽聽南安王爺撲哧一笑，道：“王妃，這件事你還是少操心，你不見今日這一天，弈冰說過幾句話，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說着，南王爺拍拍水溶，狡黠的笑道：“弈冰，想不到還真被我說中了。”

水溶淡淡的道：“想不到王爺這張嘴還真是金口。”哈哈一笑，南安王爺道：“這下看你還嘴硬。”黛玉和南安王妃在一邊聽得莫名其妙，南王妃急不住了，道：“你們兩個說什麽。”

水溶神色不動的道：“和王爺說幾句閑話而已。”南安王爺忍住笑，道：“是，我們兩人不過是說兩句王爺間的笑話。”

送走了南安王爺和王妃，黛玉剛要回房，卻見太妃跟前的丫頭過來道：“王妃，太妃有事要和王妃說。”

水溶看了看黛玉，淡淡地道：“王妃是個聰明人，知道那些話該說，那些話不該說。”沒有看水溶，黛玉輕輕地道：“這些不勞王爺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