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校到訪

巴頓莊園與德拉福莊園相比,更大卻更溫馨。當晚那尴尬的晚間聚會結束後,何麗雅跟着米德爾頓夫人一起上二樓,回自己的客房。約翰爵士的幾個孩子在樓梯間跑來跑去的嬉戲,使這所房子裏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何麗雅看着眼前這熱鬧的一幕,不由得就想到前幾日在德拉福莊園裏度過的時光。那時每逢臨近睡覺的時候,整個房子裏總是冷冷清清的,安靜得似乎落針可聞。這情況在那位貝絲小姐到來後也沒有絲毫的好轉,因為她往往是最早回房間的那一個。剩下何麗雅和布蘭登在會客室裏,一個蜷在沙發裏舉着英文書打瞌睡,另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這裏舉着報紙看,或者悄無聲息的離開,并無多話。

如果布蘭登上校有幾個真正的孩子,而不僅僅是那個陰陽怪氣的養女貝絲,那麽德拉福莊園裏的人情味就會大得多了。而且布蘭登上校臉上的笑容也會更多吧?何麗雅突然覺得無比糾結了。

一個孩子與何麗雅擦身而過,輕微的觸碰喚醒了何麗雅的沉思,她沒來由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天啊,自己在想什麽?不是下定決心,一定不能想到布蘭登上校的嗎?

米德爾頓夫人帶着孩子們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何麗雅嘆氣,準備推門進屋。

“麗雅小姐。”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吓了何麗雅一大跳,她像一只炸了毛的貓,頭發差點豎了起來。等到她轉身後,才發現那聲音的來源臉上正帶着一抹好笑的神色,望着她聳肩。

“我吓着你了?”喬治?福斯漢特用一種帶着惋惜的語調說。“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晚安。”

“你的晚安說得可真夠驚悚的。”何麗雅用中文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何麗雅有些不耐煩的想要溜回屋。她現在對這個喬治可沒什麽好感,剛才在會客室,如果不是他非要讓自己唱歌,自己根本不會這麽丢臉,多年在ktv當麥霸建立起來的自信轟然倒地,怎麽撿得回來?這算是嚴重的心理創傷吧。

“今天已經很晚了,但如果明天有時間,我想我們可以單獨談談,好嗎?”喬治用手抹了抹鼻頭,帶着一絲笑容。

“好,我也想和你談談。”何麗雅自然不會拒絕這個解除心中迷惑的機會。

沒料想一切雖然說妥,第二天卻又峰回路轉,兩個人并沒有如同計劃好的一樣擁有了彼此交談的機會。原因在于,巴頓莊園在第二日,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布蘭登上校一早出現在巴頓莊園時,連他的老朋友約翰爵士也吃了一驚。因為根據之前的信件,布蘭登恐怕要在德拉福陪伴養女,并不能到巴頓來做客,這也就是何麗雅只身前來這裏的原因。

沒料想就在收到這封信件不久,布蘭登上校竟然又會親自到訪,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吃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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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登上校一路風塵勞累,而從馬背上下來時,迎接他的,正是約翰爵士的大嗓門:“布蘭登,你怎麽來了?”他站在馬下,蘀自己的好友牽住缰繩。這話語裏并沒有一絲的不敬,但表達的驚異卻是确焀無誤的。

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布蘭登麻利的取下頭頂的帽子,将一縷亂發從額前移開。他面帶溫和的笑容,望着自己的老朋友,用一種帶着克制的急切語氣詢問:“麗雅小姐在哪裏?”

彼時的何麗雅,剛吃完早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補足早上的睡眠。喬治在一旁看着報紙,詹寧斯夫人和她的女兒米德爾頓夫人在一個角落裏低聲交談着八卦,一切都顯得非常平靜。直至推門聲起,布蘭登和約翰爵士走了進來。

“麗雅小姐?”

如此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何麗雅差點一個跟頭從沙發上摔下去。她扭頭看向門口,望見布蘭登上校那張臉時,簡直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覺得大腦空白,思維像是麻花,扭來扭去,不給她一個理智下來的機會。

一路奔波跑到巴頓莊園來,不過一個晚上,自己想要逃避的人居然又一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這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約翰爵士打牌三缺一,把布蘭登上校叫過來湊數嗎?

布蘭登上校在望見何麗雅的頭一眼表現出來的欣喜絕非刻意。他在門口站直,朝着遠處沙發上立起的腦袋微微鞠躬,“你好,麗雅小姐。”

“……好啊。”何麗雅咬牙回應。

一旁的詹寧斯夫人已經站起來走到門邊,她的大嗓門倒很好的緩解了這一刻有些尴尬的屋內氣氛。喬治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站起來,和走過來的約翰爵士耳語了幾句,便朝着布蘭登上校走去。

何麗雅摧胸頓足,卻只能把一切都埋在心裏。帶着難以言喻的心情,她快速的弄了弄自己額頭上飛起的幾根頑固的亂發,然後也嘆了口氣,站了起來。

“我想我有一件事必須馬上告訴你,因為昨晚夜已極深我方才收到這封來自倫敦的急件,但事關重大,一刻也馬虎不得,故而我一早便策馬來到此處,做有些冒昧的打擾。”布蘭登已經走到了沙發旁,手扶着椅背,另一只手上舀着一封已經開啓了火漆的信封。

“我在倫敦的舊友,阿茲卡先生已經給我回信。關于你的事情,已經有了一絲線索。”

“什麽?”

“關于你的身份。”布蘭登詫異的看着對面的何麗雅,疑惑的問道,“你怎麽了,麗雅小姐?你的表情不太好?”

何麗雅剛才在聽到布蘭登上校的話後,大腦空白了足足一秒,然後下巴便開始以落地加速度脫離上唇,直到此刻望見布蘭登一副懷疑的神色,方才暫且收斂失态。

約翰爵士和詹寧斯夫人已經靠攏了過來,喬治遠遠站着。

“什麽身份?我是說,我忘記了一切。”何麗雅臉紅了,她覺得心跳像是急救室外閃亮的燈,正在嘟嘟嘟的提醒她自己目前處在一個極為危險的狀态,如果她足夠倒黴的話,那麽,她也許在下一秒就會穿幫了。她沒有身份——實際上,在這裏她什麽都沒有,如果她被驅逐出德拉福莊園,也做不了巴頓莊園的客人的話,她在這裏就只有餓死的命了。

腿軟了,何麗雅悄悄抵住沙發背,克制着用不那麽緊張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布蘭登,生怕他下一個詞語說出來就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事情倒并沒有何麗雅想象的那麽壞。布蘭登上校的表情依舊那麽溫和,臉上的微笑也沒有絲毫的褪去。“我想我們必須要單獨談談,麗雅小姐。”他的語氣帶有一絲撫慰的含義。

“好。”何麗雅已然沒有別的良策可以解決自己目前的難題,她忽然覺得布蘭登上校的笑容更像是發覺了自己的一切欺騙後,帶有的破解疑案、成竹在胸的欣喜。

屋內的衆人都出去後,會客室的門被關上了。何麗雅頹然的坐到沙發上,可憐巴巴的望着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布蘭登。後者在屋內轉了幾圈,似乎在醞釀什麽情緒,随即,他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便已經消失了。

何麗雅兩眼一黑,心中一痛,完了!要攤牌了嗎?

“麗雅小姐,我被告知,最近在倫敦有一位何姓的中國商人,帶着自己的家眷到這附近的鄉舍出游。”布蘭登開口,用一種沉重的語氣,一反方才的态度。

“在惠特韋爾附近,有人最後一次目擊了他的馬車經過。随後這一切事件的走向便令人遺憾了——這位先生的馬車再沒有在任何道路上出現過。”布蘭登用手撫着自己身側的椅背,語氣越來越沉重。

“前段日子在附近河流的下流發現了他的馬車殘骸,但他的遺體卻并未被發掘。他在倫敦的朋友雖然四處打探,也沒有獲得任何的結果,直到我的去信讓我的朋友驅動起了四處打探的意思,并且也因此,你出現的消息,使何先生的朋友感到一陣意外的欣喜。他們表示,何先生有一位年紀十七八歲的女兒,剛從中國來到英國并沒有多少日子,這次出游,她也在馬車上。而實際上,現在,如果你就是何先生的女兒,那麽,你也是他現存的唯一親屬。”

布蘭登緩緩的講一切說完,便靜靜的看着面前有些迷糊的女孩。他懂得尊重的含義,在此刻自然選擇不再多做出聲的打擾。實際上,他現在滿心都懷着同情,要知道,一個失憶的女孩被突然告知了自己的身份的同時卻又被告知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是個什麽樣的感覺?不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這都是非常可怕的悲痛消息。布蘭登這樣想着,眉間的蹙痕不覺又一次加深了。他暗嘆,不知道這個女孩是否能受得住這樣的打擊?也許,自己不該如此急迫的向這個女孩述說這樣的事情,這實在很難被接受,并且也未免太過殘忍。

似乎是立即應驗了自己的話,沙發上的何麗雅在聽完全部的敘述後的一瞬間,臉上的血色便消失了,蒼白的顏色昭示着她的心理情緒。她搖搖晃晃的,竟兩腿一軟,立即癱軟倒在了地毯上。

“麗雅小姐?”布蘭登大駭,愧疚之心立刻讓他上前,扶住癱倒的何麗雅,并且将她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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