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播節目在半小時後結束，在直播間裏的很多人，本來對九畹抱有偏見，在看完她的連線後，直呼她很真實，果斷黑轉粉。

不少人将錄屏發到網上，很快讓九畹的名字再次挂上了微博熱搜，風頭完全壓過了其他的參賽選手。

陸随安手把手教九畹看微博，點開熱搜詞條讓她看那些熱評。

【九畹什麽都敢說，太真性情了！】

【哥哥也好帥啊，真的不考慮出道嗎？】

【昆曲真的很好聽，傳統文化yyds！】

看着那一條條表揚的話，九畹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完全出乎陸随安的預料，思索着也許九畹可以成為節目中的話題，讓節目收視率節節攀升。

九畹想到這些都是陸随安幫自己的結果，無比感激的給他鞠躬。

陸随安擺擺手，表情淡漠的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太在意。”說着擡頭看了一眼完全黑下來的天，“今晚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晉級賽加油。”

“我會努力！”九畹捏着拳頭，慢吞吞的宣誓。

陸随安沒有再說什麽，轉身上了停在不遠處的車上。

看着車緩緩開走，九畹的眼神一直沒有收回來。

她總覺得他似乎跟記憶中的不一樣。

她之前從來沒見過他，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呢？

還在發着呆，紀玄黎從她身後湊了過來。他順着九畹的眼神望過去，确定是陸随安離去的方向，随口問道：“我們家徒兒難不成動了凡心？”

正準備說教一番，告訴她仙人和凡人不能生活在一起，九畹緩緩開口道：“我只是感覺好像很久之前遇到過他。”

紀玄黎的臉色微微變化了一下，随後拍了拍她的頭，說道：“300年來你見過那麽多人，有相似的人也很正常。別多想了，趕緊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練習呢！”

九畹點點頭，之後變回蝸牛，随便找了個地方趴下。大概是今天直播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她都沒來得及思索陸随安跟誰相像，就這麽睡着了。

接下來的幾天，九畹都認真的練習，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

很快就來到了晉級賽的當天。

這次的晉級賽為期一周。

今天的比賽不指定表演形式，采取直播的方式。全國觀衆都可以在看完直播後投票自己最喜歡的節目，投票最多的前二十名進入下一輪比拼，争奪前往全國賽的十個名額。

九畹早早的來到化妝間，穿上戲服化好妝，便對着鏡子熟悉《玉簪記》的詞。

化妝間非常小，跟商場裏試衣間差不多大。每個人一間，避免練習自己節目的時候影響別人。

所有的人都是提前三天把要表演的節目報上去，節目組會準備相應的服裝以及音樂。

這次九畹通過昆曲在預選賽期間上了兩次熱搜，讓不少選手眼紅。甚至有些實力不強的選手，直接仿造九畹的路線，報了二胡快板等傳統藝術節目。

但是這些選手大多嘩衆取寵，并沒有真正過硬的本事。剛剛登臺不多久就露怯，沒表演一會兒，就被臺下的觀衆噓下去了。

九畹看着差不多要到自己表演了，于是站起身要去後臺準備。

“嘶啦……”

她剛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什麽撕碎的聲音。

九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戲服哪裏壞了。她掀開垂在身體兩側的水袖，便看到戲服裙在大腿的位置裂開了一道大口子，一直蔓延到腳踝。

整個口子裂開的部分非常平滑，一看就是被什麽人用刀劃破的。

現在馬上就要登臺演出了，她的頭上別着大大小小的裝飾，再取下來換戲服根本來不及！

怎麽辦？

九畹盯着裂口發愁。

“表演《玉簪記》的準備登場了！”

化妝間外，節目組工作人員催促道。

九畹擡起頭來，眼睛在化妝臺上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了幾個黑色的小夾子上。她眼睛閃爍一下，把夾子別在裙子上，用水袖蓋住就看不出來了。

她心裏祈禱着不要出問題，來到了後臺區等待。

前面一個節目表演完畢，主持人正在介紹接下來的節目。臺下觀衆托着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似乎并不滿意前面的表演。

“……那麽就請聽紀九畹帶來的《玉簪記》。”

主持人說完下了臺，對着擺手九畹示意。

她心領神會，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上臺。與此同時，舞臺燈光打過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

她在預選賽的時候憑借着昆曲引起了不少關注，大家自然好奇她這次會帶來什麽不一樣的表演。

觀衆席最前面是評委席，葉輕眉微笑着對她點頭。他們這次對于比賽的結果起到關鍵作用，只是單純的點評自己喜歡的節目而已。

九畹回了一個笑，捏緊話筒深呼吸。

音樂響起，有人舉起了手機。

“長清短清，那管人離恨？雲心水心，有甚閑愁悶？”

九畹唱出了第一句，臺下頓時爆發掌聲，很多人都精神起來，直起身子來聽。

她唱完第二句，輕輕甩了一下水袖。沒想到袖子甩出去的瞬間斷裂，直接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包括九畹在內都愣住了。

她眼眸轉向耷拉在自己手腕上的半截袖子，才看清楚上面有一條很明顯的劃痕。

曲調還在響，她卻發着呆沒唱。

第二段的曲子響了好一會兒，九畹才回過神來。

冷靜，冷靜下來，這種情況過去在達官貴人家也出現過，沒關系的。

九畹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跟着曲調繼續向下唱。

只是有了這個突發狀況，她唱的好幾句都跑掉了。

臺下的觀衆一片唏噓，葉輕眉嘆着氣搖頭。

完了，這次肯定要輸了。

九畹已經明白了，但出于對舞臺的尊重，她還是硬着頭皮堅持把整首曲子唱完。

最後一句唱完，她深深的對着臺下鞠躬。

教她唱戲的師父曾經說過，舞臺事故并不是表演失誤的理由。

臺下安靜無比，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她抿着嘴，轉身要下臺。沒想到裙子上的夾子突然都崩開，她一個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頭上的裝飾掉了好幾個。

觀衆們深吸一口氣，呆愣愣的看着舞臺，大氣也不敢出。

九畹想快點站起身，奈何腳被裙子纏住，稍稍一動就會傳來撕裂的聲音。

太丢人了！

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在這無比尴尬的時候，一只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擡起頭來，看到居然是陸随安。

他的臉在舞臺的燈光下明明滅滅，卻給她安心的感覺。

她呆呆的把手放在陸随安的手上，他輕輕一用力，便把她拽了起來。緊接着陸随安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圍在了九畹的腰間，遮住了裙子上大半的裂痕。

他什麽也沒說，扶着她匆匆下了臺。

主持人立刻上臺，說着一些救場的話。

九畹腦袋裏亂哄哄的，被帶回化妝間。

她本來想說句謝謝，但是陸随安轉身走了出去，還把門關上了。

作為節目的贊助人，自然不能看着播出事故。只是她沒做好，恐怕晉級不了了。

九畹嘆了口氣，把自己頭上的鳳冠摘下來，脫下戲服換回了自己的服裝。她拿着化妝棉，奈何卻舍不得抹掉那些妝容。

選秀不行的話，再去想想其他掙錢的辦法吧。

九畹這樣想着，手指微微攥緊。

好不甘心啊……

就在這時，化妝間的門被敲響。

九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慢慢的拉開門，站在門外的是陸随安。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懷裏抱着一套新的戲服。

九畹有些反應不過來，緊接着就聽到他說道：“戲服損壞是我們節目組的失誤，影響了你的發揮，所以必須彌補。”

“彌補什麽？”九畹有些沒聽明白。

陸随安把戲服遞過來，鄭重道：“你換上戲服，我一會兒帶你上臺。”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九畹還是聽話的換好了衣服。

在化妝間等了一會兒，節目進入到了尾聲。陸随安再次回來，他帶着九畹來到舞臺上，拿過主持人手中的話筒，對着臺下疑惑的觀衆說道：“我們節目組的失誤，造成了節目事故，也影響了選手的發揮，實在抱歉。”

觀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們。

陸随安繼續說道：“我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可不可以再給紀九畹選手一次機會，讓她重新表演？”

大廳裏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坐在觀衆席裏的葉萍萍剛才還在遺憾九畹的表演失誤，如今聽到這個，重燃希望，忍不住喊道：“我同意！”

“……”

沒有人接話。

葉萍萍不甘心的再次喊道：“她那麽努力，卻因為戲服的緣故造成失誤，需要再給一次機會！”

這句話提醒了其他的人，不少人贊同葉萍萍的話，喊着要給九畹一次機會。

陸随安稍稍松下一口氣，把話筒遞給九畹，淡淡的說道：“你來吧。”

九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表演的機會，接過話筒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曲調再次響起，陸随安下了舞臺。

九畹知道這次機會難得，用盡全力開始唱起來。她的每個動作都很标準，唱腔也比平時更加悠揚動人。

這一次，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賣力。

《玉簪記》講述的是少女和少年的愛情故事。九畹把少女初次心動，以及被迫與少年拆開的無奈表演的淋漓盡致。最後少女終于可以和少年相守的幸福，融合在唱腔的末尾。

不少觀衆被感動，在樂曲結束後還在抽泣。

葉輕眉輕輕抹了抹眼角，沒有發表任何的點評。此時無聲勝有聲。

表演完畢，九畹心中的一顆石頭也落地了。

她對着觀衆鞠躬走下了舞臺，不知為何對晉級的執念一下子消失了。

她盡力了。

這一次無論結果怎麽樣，她也會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