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陸随安不說話，紀玄黎悶頭吃菜，整個餐廳氣氛非常差。

剛才紀玄黎的話，陸随安沒有回答，似乎被他完全忽視了。紀玄黎活了上千年，臉皮早已經修煉的很厚，對于被無視也沒什麽影響。

九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如坐針氈，只能低頭慢慢的啃着菜葉子。

“還合胃口嗎？”陸随安開口問道。

九畹被吓了一跳，擡起頭來尴尬的笑笑，回答：“很好吃。”

聽到這句話，陸随安立刻給九畹夾菜。

紀玄黎本來還在悶頭吃飯，看到陸随安夾菜，眼疾手快用筷子擋住了他的筷子，并且順勢夾過來他筷子裏的菜，直接送進自己的嘴裏。

他咀嚼了兩下後咽下去，嘆氣道：“不好吃啊。”又擡起頭看向九畹，“九畹不用顧及別人的面子，不好吃也說好吃啊。”

九畹聽到師父的話，也不敢吃了，放下筷子偷偷看他。

這些都被陸随安看在眼裏。

他也放下筷子，問道：“九畹哥哥似乎很不喜歡我？”

何止是不喜歡，“讨厭”兩個字都快貼腦門上了。

紀玄黎微微一笑：“錯覺。”

陸随安又轉向九畹：“你好像很怕你哥哥？”

“沒有沒有。”九畹擺擺手，很認真的回答，“我不是害怕我哥哥，而是尊重我他。我的生命是他給的，他說什麽自然是什麽。”

如果沒有紀玄黎，她還是一只每天活着擔驚受怕之中的蝸牛。小小的身軀趴在草叢裏，很多動物都是她的天敵，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喪命了。

師父不但收留她，甚至還教他法術。這份恩情，她是不會忘的。

聽着她的話，紀玄黎有些感動，良心也開始痛了。

他當初收九畹為徒，只是為了将來有個人能掙錢給自己花。

陸随安看了看兩個人，顯然誤解了九畹的意思。他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真羨慕你們兄妹的感情。”

“難不成，你同意讓我跟着去了？”紀玄黎絲毫不放過任何機會。

陸随安面無表情的說道：“不可以。”

氣氛再次尴尬起來。

九畹受不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緩緩站起身，說道：“我吃好了，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可以嗎？”

陸随安這時候才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名片遞過來：“明天早上十點到拍攝地，這個可以讓哥哥跟着。”

說完之後，陸随安起身向餐廳門口走去。

紀玄黎本來想多吃兩口，一看兩個人都要走，嘆了口氣放下筷子。

回道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道觀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道觀的燈在微微閃爍。

九畹目送陸随安的車離開，嘴角還挂着一個溫柔的笑容。

紀玄黎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陸随安這次請我們吃飯，只是為了談廣告拍攝的事情，不是專門對你。”

“我知道。”九畹乖巧的點點頭。

紀玄黎還是有些擔心：“之前他在舞臺上扶你，替你澄清黑料，也都是為了節目……”

“師父～”

九畹無奈的喊了聲他，把他後面的話打斷。

紀玄黎停下話來，看着九畹。她擠出一個笑容，認真的說道：“我只是覺得陸老師人很好，不會那麽自作多情。”

說完之後，她變回蝸牛爬上了菜葉子，随即閉上眼睛。她想着趕緊恢複體力，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參與明天的廣告拍攝。

雖然九畹嘴上這麽說，紀玄黎還是很擔心。陸随安明顯看中了九畹的商業價值，所以才會經常來找她。他擔心不谙世事的九畹萬一動了心，後面的事情就不好辦了。

蝸牛和人類是不能在一起的啊！

紀玄黎第一次後悔讓自己的徒弟去參加節目。

＊

第二天一大早，九畹就起床了。她收拾好，耐心的站在道觀門口等候。在等待期間，她也看到了晉級名單，自己以總票數第四名晉級全國賽。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她還是開心不已。

紀玄黎最不喜歡早起，他慢條斯理的收拾了半天，才同她一起出發。

拍攝場地距離道觀不算遠，走路半個小時就能到。據說這次是果汁廣告，為了體現純天然，特地選擇了在樹林裏拍攝。

他們到達拍攝地的時候，林遇竹也在，跟導演商量着關于她的部分怎麽呈現。她今天紮了個高馬尾，戴着太陽鏡，有種帥氣的感覺。

她是負責跳舞部分，九畹負責唱昆曲。

導演見到九畹，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贊嘆道：“不愧是陸先生推薦的，真是漂亮啊，肯定能拍攝出很好的效果。”

紀玄黎聞言昂起頭來，一臉得意：“也不看是誰的妹妹。”

這副模樣，好像九畹是他生出來的一樣。

九畹被帶去化好了妝，又帶回拍攝場地。導演沒有安排她穿傳統漢服，而是旗袍，認為這更能凸顯韻味。

反觀林遇竹，穿了一套嘻哈風服裝，與九畹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但這正是導演想要的，古典與現代的碰撞風格，與産品不謀而合。

這個産品在純天然的果汁添加了谷物，算得上是一種大膽的創新。廣告中，九畹喝下一口，臉上要露出驚喜的表情，随後開始唱昆曲。

這時候林遇竹就要出來，大跳韓舞，順勢接過九畹手裏的果汁一飲而盡。

導演說，這是傳統與現代的傳承。

說的很高深，很多人都沒聽懂，但還是稱贊導演創意好。

拍攝開始，九畹緩緩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擡起頭來慢悠悠的露出一個笑容，準備開口唱昆曲的時候，導演就喊停了。

因為九畹是陸随安推薦來的，導演只能把火氣向下壓一壓。他盡量聲音柔和，引導她：“你要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而不是假笑。”

九畹似懂非懂，再一次嘗試。這一次她的笑容比剛才更僵硬了，讓導演忍不住發了火：“你這樣太假了，根本沒有讓人想喝的欲望！”

但是九畹沒拍過廣告，不會按照導演的要求表演。

嘗試了很多次，一整瓶果汁都喝光了，她都沒有讓導演滿意。

導演有些失去了耐心，讓林遇竹先上。

林遇竹之前就拍過廣告，對于拍攝可謂是熟門熟路。她很快滿足了導演的要求，跳完舞喝下果汁時，一臉的幸福，仿佛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

一遍就過了，導演滿意的鼓掌表揚她。

林遇竹得意洋洋，走過九畹身邊時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紀玄黎皺眉，小聲嘟囔道：“現在的後輩這麽狂妄了嗎？”

“這次是我的錯，不能怪別人。”九畹小聲回答師父。

她知道，自己拖慢了拍攝的進度。如果她不是陸随安介紹過來的，這次恐怕就要被導演換掉了。

只是那種喝果汁的感覺，她怎麽也找不到。

蝸牛的味覺不發達，和果汁跟吃水果沒什麽大區別。

那種幸福的感覺，她怎麽也找不到。

突然，九畹的手機響了。她接通起來，裏面傳來陸随安的聲音：“剛才導演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實在拍不出廣告要的那種感覺，準備把你換掉。”

“對不起……”

九畹垂頭喪氣的道歉。

陸随安淡淡的說道：“我讓導演再給你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根本不管用啊。

陸随安似乎能讀懂九畹現在想什麽，接着說道：“如果表演不好，別說是一次機會，十次機會你也把握不住。”

九畹捏捏手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發誓一般的說道：“我會努力！”

“加油吧，別讓我失望。”陸随安說完之後，正準備挂斷電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補充道，“如果想象不到果汁好喝是什麽感覺，不如試試想想開心的事情。”

開心的事？

九畹仔細想了想。

開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師父給她買了新鮮的菜葉子，比賽晉級，還有就是陸随安表揚自己，都能讓她感覺到開心。

喝果汁，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九畹眼神堅毅緩緩的走到了拍攝現場，鄭重的給導演鞠躬，說道：“實在抱歉，剛才我拖慢了大家的進度。請導演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拍攝不好再去換人。”

林遇竹的眼神望過來，帶着一絲嘲諷。她不相信一直找不到感覺的九畹，會在這一次的表演中有什麽進步。

導演很為難，畢竟這次她拖慢了太多進度。但是看到她這麽誠懇，嘆了口氣，答應下來。

九畹拿過來果汁，想着這就是新鮮的菜葉子，喝了一大口。擡起頭來時，笑容非常自然。緊接着，她唱起了昆曲。

昆曲委婉動聽，如同百靈鳥歌唱。曲調百轉千回，如同訴說着離別後的重逢。

導演微微又些發呆，看着九畹的表演竟然沒有喊停。

等到曲子唱完，所有的人都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導演手指有些顫抖，不是九畹的笑容達标了，而是她的進步很大。而且，她唱昆曲真的很好聽。

九畹緊張的看着導演，兩只手捏緊果汁瓶，小聲問道：“我表現的怎麽樣？”

導演回過神來，遺憾的搖搖頭：“還是沒有達到我的預期。”

聽到這裏，九畹的眼神黯淡下去。陸随安給她的機會，她最終還是浪費了。

“不過……”導演再次開口，“我看到了你的進步，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對于小蝸牛是親情，看到陸随安有一種怕自家女鵝被搶走的占有欲，沒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