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九畹趴在床上變回了蝸牛的樣子，眼睛微微垂着，快要睡着了。

房間的窗戶開着，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她稍稍睜開一點兒眼，就看到紀玄黎跨坐在窗臺上，正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她以為自己産生了錯覺，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看到紀玄黎依然坐在那裏，立刻清醒過來。

她立刻變回人形，畢恭畢敬的鞠躬，問道：“師父，您怎麽來了？”

兩個人剛才的通話并不愉快，現在見面确實有些尴尬。

“我是有些不放心的。”紀玄黎這樣說着，翻身從窗臺上落進屋子裏。

他随便在桌子旁坐下，擡起眼皮，難得認真的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把你沒說出口的話替你說出來。”

剛才在電話裏，九畹逃避了他的問題。他認為這是個危險的訊號，于是決定親自來了結她的選秀。

九畹沒說話，兩只手互相摳着。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九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發現竟然是陸随安打過來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詢問道：“陸老師，有事嗎？”

“嗯，有事。”陸随安的聲音似乎有些古怪，“如果你沒睡，就來院子裏。”

九畹看了看紀玄黎，不免有些為難。

那邊察覺到九畹的情緒，接着說道：“如果你不方便，就當我沒說。”說完這句話，他就準備挂斷電話。

紀玄黎立刻按住九畹的手腕，示意她答應陸随安。

實在沒辦法，九畹只能開口道：“我方便，這就下去。”

她說完這句話，才将電話挂斷。

紀玄黎似乎很滿意，笑着點了一下頭，說道：“我就趁着這次的機會幫你把退賽的事情說了。”

只是這裏是宿舍，紀玄黎突然出現未免有些太奇怪。

而紀玄黎早就想好了辦法，讓九畹說他來民宿看她，帶他去見陸随安。

師命不可違，九畹答應了下來。

九畹從正門下去樓下，紀玄黎則是從窗戶翻出了民宿。

樓下，陸随安等候在樹下。他看到九畹過來，表情柔和的與她打招呼。她稍微湊近陸随安一些後，才把剛才師父教給她的話說出來：“剛才師……哥哥給我打了電話，說已經從j市回來，現在到了民宿門外，想要見見我，并且感激一下陸老師。”

陸随安的眉頭立刻皺起來，按了按自己的口袋，才冷漠的說了一句：“好。”

九畹不明白他到底為何突然有些煩躁，但還是去了大門口。

此刻，紀玄黎早就等候在那裏。她帶着紀玄黎進到了民宿裏，徑直走向了陸随安。

面對着陸随安快要凍死人的眼神，紀玄黎完全無視，伸出手來，笑眯眯的招呼道：“陸老師，好久不見。”

陸随安把手握上去，語氣平淡的說道：“确實好久不見，身體恢複的如何？”

“恢複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沒辦法完全康複。最近我跟妹妹通話，也聽說你最近對我妹妹照顧的挺不錯，很感激你。”紀玄黎笑着說，并且輕輕揚了一下眉毛。

模樣看上去有些像挑釁。

陸随安完全沒在意，表情淡然說道：“你的妹妹很優秀，我多照顧一些也是應該。”

話音未落，紀玄黎握着陸随安的手不由得收緊。而陸随安依舊是表情淡然，手也跟着微微使力。

兩個人之間有些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

九畹看着二人的狀态，不敢開口。

紀玄黎眼睛彎起，終于将話說出口：“其實九畹有件事一直不好意思說，我這次來就是想要替她說出來。”

該來的還是會來。

九畹陰沉着臉，都不敢去看陸随安的表情。

陸随安松開了紀玄黎的手，問道：“什麽事？”

“因為我們家庭的原因，九畹可能不能繼續參加比賽了。”紀玄黎平靜的把這句話說出來。

陸随安的臉色明顯産生了變化。

他的眼眸裏閃爍過一絲憤怒，随後表情恢複無波無瀾，問道：“真的嗎？”他這句話不是問紀玄黎，而是轉頭看着九畹。

九畹頭低得越來越低，不知道要說什麽。

陸随安回憶起剛剛九畹選擇去除的比賽項目，又聯想到紀玄黎說得這句話，頓時明白過來什麽。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副什麽都看透的表情，問道：“你因為說不出口，所以才會想用自己不擅長的比賽項目把自己淘汰？”

“是……”九畹想要解釋，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陸随安眼神裏滿是失望：“是因為節目收視率低，你瞧不上這個選秀了嗎？”

“不是……”

“是家裏的原因。”紀玄黎打斷了九畹，生怕她一猶豫又會想要繼續比賽。

陸随安的眼眸一直沒從九畹身上移開，再次問道：“你真的要退賽？”

紀玄黎也看向了九畹，發現她一直猶豫着沒點頭。他捏捏拳頭，替她回答：“已經決定好了，不勞陸老師費心了。”

知道已經無濟于事，陸随安嘆了口氣。他轉開眼眸，手按着自己的口袋，淡淡的說道：“明天你去辦理一下退賽手續。”

九畹的心揪了一下，眼眶有些發酸。

紀玄黎繼續笑着，說道：“其實今天我還來接她回家，明天早上讓她過來，可以嗎？”

“随你們。”陸随安說完，轉神要走。

這時候九畹似乎想到了什麽，擡頭問道：“陸老師，你今天叫我下來是想跟我說什麽嗎？”

他轉過頭來，看了看九畹，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忘了。”之後，轉身離開了。

九畹不知道的是，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後，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盒子。他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深深嘆了口氣，之後關上盒子，随手扔進了抽屜裏。

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失落。

此時，九畹正跟在紀玄黎的身後慢吞吞的向家走去。本來走路就很慢她，現在更慢了。她一想到陸随安轉身的背影，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

她走出去幾步，轉過身看向身後的電視臺。電視臺牆體上有一個大屏幕，正在循環播放着這次比賽的錄像。

所有的選手在錄像中都露出了朝氣蓬勃的笑臉，仿佛一個個都進入到了全國前十一樣。

盯着看了一會兒，畫面中閃過了于思憶。她表演的敦煌舞無比美麗，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樣。只是因為一票之差，最後還是落選了。

“你們争氣點兒，都進入全國前十。讓我敗在全國前十的手裏，才不會覺得不甘心！”

于思憶的話在耳邊響起，九畹的眼眶微微濕潤了。

她停頓下腳步，眼睛沒有移開屏幕。

在前面走着的紀玄黎感覺到九畹沒跟過來，轉頭去找她，就看到她呆愣愣的盯着屏幕的樣子。她的眼神閃爍，似乎憧憬着什麽。

紀玄黎的心裏立刻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深吸一口氣，出聲喊了一下九畹。

她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了紀玄黎。

迷茫和逃避都從她的眼睛裏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閃亮亮的光芒。而這個光芒，卻讓紀玄黎感覺她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有一瞬間似乎已經預料到，九畹接下來會說什麽。

九畹沉默了一陣，随後捏捏拳頭，鄭重的鞠躬道歉，說道：“師父對不起，這一次我只能違背你的命令了！”

緊接着，她說出了紀玄黎早就預料到的話：“師父，我想要回去繼續比賽！哪怕這場比賽的最終結果确實是輸，但我至少盡力了！”

紀玄黎的手微微顫抖，昂着頭說出自己的擔心：“你要是在全國觀衆面前變成蝸牛，恐怕變得無法收拾！”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九畹眼神堅定，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這次會留意，不讓自己再露出馬腳，請師父放心！”說完這句話，她再次鞠躬後轉身。

她這次不是走回去，而是跑回去。

她想要快些告訴陸随安，自己不準備退賽，會堅持到底。

腳下奔跑的步子雖然慢，但是卻很堅定。

一路奔到了民宿裏，她毫不猶豫的敲響了陸随安的門。

等了一會兒，陸随安來開門，在見到跑得滿頭大汗的九畹，明顯有些發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我，我……”九畹的氣息還是有些不穩，扶着牆喘了一會兒才直起身，堅定的說道，“我想要給你說一聲，我不準備退賽了！”

這完全出乎了陸随安的預料。

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開口問道：“為什麽？”

“我想要參加比賽！”九畹眼睛閃爍的說道。

陸随安的心像是被捏了一下，緊接着嘴角慢慢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他轉身進屋，在九畹莫名其妙的表情下，将剛剛随手扔進抽屜的盒子拿了出來。

他走過來，緩緩打開了盒子呈現給九畹看。

盒子裏，靜靜的躺着一枚星星形狀的項鏈。

他溫柔的說道：“剛才我想說的是，送給你這個。”

九畹受寵若驚，并沒有卻接那個盒子。

陸随安把項鏈從盒子拿出來，雙手環住九畹的脖頸，耐心地給她戴好項鏈。他沒有起身，而是維持着這個狀态，靠近她耳朵邊，輕聲說道：“希望你在接下來的比賽裏像這枚星星項鏈一樣，閃閃發光。”

若有若無的氣息在耳邊呼過，九畹的腦袋不由得有些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