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婚夜

“你是誰?”

所有人的腦中似乎都不斷重複着原祚的這句話, 大家目不轉睛的看着剛剛被揭開蓋頭的新娘, 心中轉過了萬千念頭,最後又都同時将視線轉向說出這句話的新郎身上。

新郎眉頭緊皺, 臉色難看, 似乎只要他面前的人說不出他滿意的答案就能随時擰斷她的脖子。

在場的有皇後宮裏派來的有經驗的老嬷嬷, 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趕緊笑着上前對大家說道, “看來我們殿下今日太高興了,竟是醉的連人都認不出來了。”

她用這句話解釋完原祚的驚人之語便開始請客,“既然如此,大家就讓我們殿下好好休息吧,想必殿下也希望讓我們五皇子妃來照顧。”

嬷嬷這話說得笑眯眯的,但話中不容拒絕的語氣卻十分明顯, 在場的有膽小不願意惹事的自然是立即就離開了, 即便是像六皇子這樣存心想找麻煩的,在考慮到嬷嬷身後代表的人後,也只能不甘不願的離開了。

但在離開之前卻還不忘對着房間裏的人說了一句, “方才皇兄在宴上似乎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一個人悶着喝了很多酒, 還望皇嫂待會兒多擔待一些。”

這話對着徽媛說出來不可謂不誅心,畢竟兩人的新婚宴, 新郎卻不高興的悶頭喝酒, 這不是明擺着不喜歡她這個妻子嗎?

徽媛低着頭, 仿佛沒聽見似的, 沒有對這話做出任何反應。

原祚卻在聽見原仲的聲音時仿佛條件反射似的,連頭都沒回就對着他喊了一聲“滾!”

此時嬷嬷也在旁邊笑眯眯道,“看來我們殿下确實醉的不清了,還望六殿下多擔待一些。”

原仲只能鐵青着臉離開了。

原祚罵走原仲之後仍舊盯着徽媛,又不耐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在我房裏?”

他說完見徽媛不回答便十分煩躁的對着一旁的嬷嬷說道,“你讓母後不要再弄這些事了,我早說過我已經成親了,除了呦呦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何況還是這麽醜的女人,現在趕緊把人給我送走。”

此時屋裏所有人早已被屏退,只剩下了原祚、徽媛還有嬷嬷三個人。嬷嬷不知道“呦呦”是誰,只以為是原祚的心裏人,這在洞房的檔口對着自己的新娘說心裏只有另一個女人,還說自己新娘醜……

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徽媛,心裏已經在認真思考措辭了。

要是新娘委屈哭了,她該怎麽勸?或者新娘當場被氣得發怒她又該怎麽勸。

只是等她終于想好了措辭要開口時,卻看見新娘臉上竟然還帶着淺淡的笑容。

然後她便聽到對方和她說,“嬷嬷操勞了一天也辛苦了,夫君這邊我來照顧就好,嬷嬷先去休息吧。”

徽媛臉上的表情真摯,不見絲毫的為難。

嬷嬷也是在宮裏混了大半輩子的人精了,竟是從她這臉上分辨不出一點虛情假意,她只能在心裏感嘆了一番這新進門的五皇子妃真是好脾氣,也沒有多說什麽,行了禮之後便告退了。

畢竟是夫妻之間的事,她一個外人在場也不方便。

原祚見嬷嬷走了,房中的女人還在,臉上的表情立即就黑了,他對着徽媛語氣十分不善的說道,“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那些心思,現在就離開。”

徽媛自然不像嬷嬷想的那麽好脾氣,她只是認出來了現在這個人分明就是那個經常在晚上出現在她房裏的表哥。

若說她對白天的表哥還懷着一點敬而遠之的心态的話,那對晚上這個就要大膽的多了。

她看了原祚一眼,問道,“表哥竟是連我也認不出來了嗎?”

“表哥”這個稱呼一出來,原祚便下意識的看了徽媛一眼,然後又跟不忍直視似的撇開了眼語氣不耐道,“誰允許你叫我表哥的?”

難道兩人不是本來就是表兄妹?

這下連徽媛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認出了這是晚上的表哥,原本以為仗着兩人的“夫妻關系”,對方只是喝醉了,肯定很快就能認出他來,可現在他這态度分明就似乎是真的不認識自己。

可是他分明剛才還叫了“呦呦”。

這毫無疑問就是她的小名。

徽媛忍不住往原祚那裏走了幾步,想仔細辨認一番這到底是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兩個表哥,還是在他們不曾見面的那兩個月裏這位表哥那種晚上亂認人的病又嚴重了?

但是她在走的時候忽視了她頭上那個巨重無比的鳳冠。

她幾乎是剛站起身來走了兩步,頭便被毫無防備的壓的往旁邊一彎。

但恰恰是這一彎,讓她湊巧看見了旁邊梳妝臺前鏡子裏的自己。

那應該不能算是自己了,除了臉部的輪廓還在,連徽媛自己都覺得鏡子裏的完全是另一個人。

只見鏡子裏的人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整個臉白的看不出本來的膚色,而兩條眉毛又被描成了一副細細長長的柳葉狀,宛若一條彎彎的線,額間和眼睑處貼了花钿,而臉頰兩側又被打上了一層紅紅的胭脂,至于嘴唇則用大紅的口脂只在上下唇最中央出畫出了一個櫻桃小嘴的效果。

徽媛愣愣的看着鏡中的自己,覺得要是非要形容的話,自己這模樣非常像是畫中人,自然這個“畫中人”的意思不是指美麗,而是所有的裝扮都十分的刻板,規矩,仿佛是照着某種模板化出來的。

徽媛沒有見過別人出嫁,自然也不知道新娘妝容是什麽樣的,何況她大早上的被叫起來,人本來就還帶着困意,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之家裏那銅鏡看人也是帶着一種朦胧之感,雖然覺得今日似乎上妝時間有些久,但也沒有太在意,加之後來她哭過之後又被補了一次妝,所以她更是不知道自己的妝容有這麽誇張。

此時看着這裏這面比府中清晰了許多的琉璃鏡裏照出的人影,她立時就能明白為什麽原祚會認不出她來了。

她收回了要往原祚身邊走的腳步,也懶得扶鳳冠,就着這個歪着頭的姿勢問道,“可有清水?”

原祚顯然對徽媛這張臉還不能适應,尤其是對方還這樣歪着頭,看起來就像是某些智力不正常的人一樣。

他一副嫌棄的樣子看着徽媛,似乎每一個表情都在讓她快滾。

徽媛原本是該生氣的,但想到自己這張臉,她默默的咽下了這口氣,擡起手扶着頭上的鳳冠,自己在房間找起清水來。

一般新婚夜都會提前在房間備上水的。

徽媛頂着原祚想把她扔出去的眼神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一桶蓋着蓋子還有些餘溫的水。

她暫時也不管原祚了,自己拿了臉盆和布巾,又在梳妝臺翻翻撿撿拿了些東西,便自己打了水洗起臉來,直到換了三盆水,她才覺得洗幹淨了。

期間還被那繁重的鳳冠壓的整張臉險些埋進臉盆裏。

不是她不想把鳳冠取下來,而是當時發髻梳的複雜,又是為了能戴上這個鳳冠特意梳的,所以鳳冠和頭發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徽媛曾嘗試摘下來過,結果倒是把頭皮都扯痛了。

艱難的洗完臉後,她才扶着鳳冠,重新用那張終于得見天日的臉看向原祚。

原祚今日為了給人一種他對成親這事不是很願意的模樣确實喝了許多酒,即使此時的他已經不是當時喝酒的他了,但醉酒帶來的影響卻是共通的。

他腦子其實已經不太清醒了,尤其是看見房中那個前一刻還醜的很的女人不過洗了個臉就變成了小表妹的模樣,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他伸出手指着徽媛道,“你,你到底是誰,誰,為什麽要,要假裝我表妹?”

徽媛聽着原祚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又聞着他身上濃重的酒味,也意識到他是真的喝醉了。

到底是新婚之夜,徽媛心累的嘆了一口氣,扶住了想來揭開她臉上假面皮的人道,“我是徽媛,剛才不過是化妝了而已。”

原祚酒勁上來,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他順勢靠在了徽媛身上,嘴裏還問道,“為,為什麽化妝?”

徽媛本來就嬌小,被高了她一個頭還多的原祚這樣一靠整個人差點倒下去,她把人扶穩了站好,才萬分無奈的說道,“今日我們成婚,我自然是要化妝的,只是沒想到把我化成了這副模樣。”

“胡,胡說。”原祚聽了這話立即反駁道,“我們都成婚一,一年了,孩,孩子都有了,怎麽會今日成,成婚。”

徽媛沒想到這位表哥喝醉了竟然會變成個大結巴,她聽他說話都替他累的慌,何況他們成婚有孩子這事原本就是他臆想出來的,徽媛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解釋,只能胡亂說道,“好好好,不是今日成婚,我就是心血來潮想化個妝。”

“哦。”原祚呆呆的點了一下頭,然後像是猶豫了很久才說道,“以後不,不要化了,醜。”

徽媛,“……”

雖然今日的妝容确實有些重,但徽媛也明白這應該是每位新娘出嫁都該有的标準妝容,何況給她上妝的都是宮裏出來的,雖然妝容把她原本的顏色蓋住了,但也上升不到醜的地步,但現在原祚說什麽……

她簡直想把人直接丢到地上去。

但她忍住了,還是艱難的把人扶到了床上,又替他脫了鞋子,才自己坐到梳妝臺前對着鏡子慢慢的拆頭上的鳳冠。

其實徽媛此時應該喊錦繡進來幫她拆,但想到原祚剛才的驚人之語,和現在這種不正常的狀态,她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徽媛知道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誰知道如果有一天原祚清醒了,會怎麽處理那些知道他秘密的人呢。

不過……

徽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還直勾勾的看着她的人。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看見對方對自己傻笑,徽媛轉過頭繼續去和自己的鳳冠作鬥争。

在扯掉了好幾把頭發之後,徽媛終于摘下了那個仿佛和自己相依為命的鳳冠。

她起身走到床邊,讓原祚往裏面讓了讓,自己便打算脫了外衣就躺下來。

算起來兩人也沒見過幾面,就這樣同床共枕了,徽媛其實內心還是有些掙紮,原本是不打算脫衣服的,但這身嫁衣實在繁複,不脫根本就不可能躺到被窩裏,于是她便只打算把最外層的一件脫了。

誰知道她剛把最外層的衣服脫完在架子上放好,原祚就“蹭”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自己搖搖晃晃的就要找鞋穿。

他邊穿鞋邊擡起頭跟徽媛說道,“不行,你現在懷孕了,我們不能睡在一起,我去書房睡。”

徽媛,“……”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結巴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新婚之夜新郎睡書房?

要是真的要這件事情發生了徽媛可以想象明天京中又要出來新的讨論話題了。

百姓還好,主要的還是府裏的下人,以及以後會和徽媛有交際的夫人們。

不用想,他們肯定會在心裏看輕自己。

徽媛心中想一巴掌把這位表哥抽醒,但臉上還是只能擺出笑容,耐心和原祚說道,“沒關系的,只是睡在一張床上而已。”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什麽問道,“孩子現在幾個月了?”

原祚聽了這話,奇怪的看了徽媛一眼,“三個月,太醫剛把過脈的,你不記得了?”

三個月?

他們被賜婚前他也是說三個月,賜婚一個月後他再來也是說三個月,如今還是三個月?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他沒有出現的這段時間記憶都是停滞的嗎?

徽媛心內震驚,但也知道此時最重要的還是不能讓他去別的地方睡,她只能壓下了心裏的疑惑,笑着道,“自然是記得的,不過既然都三個月了,睡在一張床上也沒什麽。”

原祚又露出了兩人上次見面時那種難以言喻的表情。

最後像是下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捏緊了拳頭道,“就算你……但是,還是不行,我們要多為孩子考慮。”

徽媛聽到這話臉立即就青了。

那次見面雖然她當時沒明白原祚是什麽意思,但事後再反複想了幾遍就明白了,現在他居然又說出了這種話。

徽媛看着原祚為難的表情,那一瞬間仿佛她是那種強搶民男的大惡霸。

她黑着臉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打地鋪吧。”

反正是不可能讓他今晚離開這個房間的。

原本徽媛這話也只是氣話,在她看來堂堂一國皇子是不可能打地鋪睡覺的,她甚至都做好了實在不行自己打地鋪的準備,沒想到原祚聽了這話之後卻仿佛松了一口氣似的。

只見他絲毫猶豫都沒有的從櫃子裏抱出了備用的被褥鋪到地上,邊鋪還邊說道,“這樣也好,要是晚上有什麽事也方便我照顧你。”

徽媛看着原祚認真的樣子一時間竟是有些感動。

若是一個男人願意為你做到如此地步,那這樁婚事也值得了。

但随即徽媛便聽到原祚一個人在獨自低聲嘀咕着什麽。

徽媛湊近了一聽,便聽到他在說,“怎麽房間布置的這麽紅,居然還有龍鳳燭,難道想重溫洞房之夜不成,太醫說得果然沒錯,孕婦的想法果然千奇百怪……”

聽到這裏,徽媛剛升起的那點感動頓時消散的一幹二淨。

果然不能指望一個不正常的人做一些正常的事。

她也不管原祚了,任他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的鋪着床褥,自己脫了鞋,就躺到床上,蓋上了被子。

原本以為和一個不熟悉的人同處一室會睡不着,但徽媛躺在床上聽着原祚的低語聲竟然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或許是今日起的太早,又或許是這一日太累了,她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

期間她又感受到了那種深夜被注視的感覺,但腦中又有個聲音告訴她,“你們都已經正式成婚了,還管他看不看呢。”

徽媛實在是太困了,頓時就覺得這聲音說的十分有道理,于是一夜睡到了天亮。

只是她心裏還一直記挂着明日一大早要入宮請安的事,所以在眼睛微微感覺到一點光亮的時候便逼着自己睜開了眼睛。

結果她一側頭便看見了坐在地鋪上不知看了她多久的原祚。

原祚見徽媛醒了也沒有站起來收拾身下床鋪的意思,他一邊用手揉着眉心來緩解宿醉帶來的頭痛一邊問道,“我為什麽會睡在地上?”

新婚之夜不是應該夫妻同床共枕嗎?難道是她昨晚不許自己上床?

這麽想着他又問道,“可是我身上的酒味熏到你了。”

他記得自己昨日喝了不少酒,但要真的聞不慣自己身上的酒味大可以讓自己去沐浴,而不是和自己分榻而眠。

難道她真的如此不待見自己?

想到這個原因,原祚的眉頭一時間皺的更緊了。

徽媛也聽出了原祚話裏隐含的意思。

昨晚分明是他不願意和自己一起睡,現在卻要自己背這個黑鍋?

她立刻便解釋道,“你昨晚喝醉了,不肯上-床睡,非要自己打地鋪,我勸了很久你仍舊堅持。”

這就是昨晚的事實,雖然自己稍微誇張了一點點,但這都是合理的,徽媛一臉誠懇的看着原祚,一點都不心虛。

原祚聽了徽媛的話皺着眉頭努力回想,但卻半點都想不起來昨晚的情形了,他的記憶只停留在他在婚宴上故意喝了很多酒,然後順着大家的起哄離席到新房來,之後……

之後就是一睜眼發現自己睡在地上。

他極少喝酒,自然也很少喝醉,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覺得自己喝醉之後會做出耍酒瘋這樣的事。

他懷疑的看着徽媛。

徽媛毫不避諱的和他對視,眼神裏滿是真摯。

原祚的眼神茫然了,難道自己喝醉後真的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

他揉了揉還沒緩過來的頭,低聲問道,“我昨晚可對你做了什麽?”

這話一說,徽媛的臉立即就紅了,氣的。

原祚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自己即使醉的不省人事了,還堅持洞房了?

要是自己洞房完還不肯和對方同塌而眠的話……

原祚自己想想都想把自己揍一頓。

他停頓了許久,才語氣有些幹澀道,“我……我不記得了,對不起,昨晚是我不好。”

徽媛搖搖頭,“沒關系的,我知道表哥昨天喝醉了。”

對方竟然還為自己開脫,原祚頓時覺得自己更應該揍了,他艱難開口道,“你身子可還好,可需要我召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哪裏?太醫?”徽媛一臉茫然的擡起頭看着原祚。

她剛才只是想到了對方昨晚一直把自己當做強搶民男的的惡霸的場面一時間又羞又氣,但同時又說不出口而已,現在怎麽又演變成要找太醫了。

徽媛呆呆的問道,“表哥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這下輪到原祚不解了,他問道,“昨晚不是應該是你受苦嗎,我聽說女子第一次都是很疼的。”

“!!!”

徽媛終于明白對方在說什麽了,她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裝的滿面害羞的說道,“昨晚表哥喝醉了,我們并沒有……并沒有……”

說到這裏她便低下了頭以掩蓋自己那張因為快要裝不下去而導致表情有點扭曲的臉。

“你說什麽?我們昨晚沒有……那你剛才怎麽那副表情?”原祚的語氣中帶上了一點被欺騙的懊惱。

徽媛不解,“我表情怎麽了?”

原祚瞪着她不說話了。

他總不能說他看到她臉紅,一想到昨晚是兩人的新婚之夜就誤會了吧。

他一言不發的穿上了鞋子,然後把被子疊好,重新放回櫃子裏,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徽媛拿出了一把匕首正在自己手臂上比劃。

原祚心裏一緊立即上前将她的手腕一扭奪下了她的匕首,怒斥道,“你做什麽?”

徽媛感覺自己的手腕估計都脫臼了,結果導致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還罵她,她也怒瞪着原祚道,“你幹什麽?”

原祚看着徽媛眼中都有淚光了,一時間有些心疼,但還是硬着心腸語氣嚴厲的質問道,“就算我剛才那句話讓你不高興了,你也不該想不開自盡,新婚第一天,新娘就出事了,你讓我的顏面往哪兒擱?”

想不開?自盡?

徽媛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着原祚。

許久之後,她才用盡量正常的聲音問道,“你從哪裏看出我要自盡了?”

原祚的目光落到剛被他奪下來的那把匕首上。

他此時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但剛剛自己才丢過一次人,這次說什麽都不願意再承認自己誤會了,他擰着眉,語氣頗為認真的說道,”我分明看見你拿着匕首在手腕處比劃。“

“表哥……”徽媛十分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然後才表情無奈的解釋道,“我覺得活着挺好的,沒有任何讓自己英年早逝的念頭。”

“那你剛才……”

徽媛不等原祚說完便用另一只沒被抓住的手掀開了床鋪,指着那裏一張雪白的帕子道,“那個待會兒是會有嬷嬷來收的,我要是不弄點痕跡,怕是會讓母後誤會。”

原祚眼神困惑的看着那塊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的白色帕子。

他對這些方面并不了解,皇後派來教導他人事的人也全都被他打發走了,要說最多的經驗,還是一本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卧室的書。

想起那書的內容,原祚忽然就明白過來徽媛在說什麽了。

落紅。

這上面需要有女子的落紅。

但他們昨晚并沒有洞房。

原祚一時間臉色也有些紅,他松開了徽媛的手,拿起那把匕首道,“我來吧。”

話音剛落,他便在小臂處割開了一道口子。

徽媛看着汨汨的血從傷口流出來,連忙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捂住了傷口,“不用這樣的,一點點血就夠了。”

原祚無所謂的點點頭,“沒事,也不疼。”

徽媛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故意在他的傷口按了一下,看他疼的皺了一下眉頭,才假裝驚慌的道歉道,“哎呀,不好意思,一時沒注意,手重了,表哥,對不起。”

原祚面無表情,“沒事,你趕緊弄好就行。”

徽媛便在自己沾血的帕子上取了一點然後一點一點的抹到那方元帕上。

原祚看着那一小塊痕跡,不太相信的問道,“這就夠了嗎?”

徽媛其實也沒經驗,但是拜原祚所賜,這幾個月看了許多話本,話本裏都是說一小塊痕跡的,于是她盯着那方元帕看了一會兒,最後點頭肯定道,“應該是這樣了。”

“要不……”原祚遲疑着開口。

徽媛下意識接道,“你想都不要想。”

等話說完看着對方震驚的眼神,她才又讪讪的說道,“我是說時間不夠了,就先這樣吧。”

原祚狐疑的看着徽媛。

許久以後,等徽媛覺得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他說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徽媛趕緊搖頭。

原祚沒有管她,而是繼續說道,“我希望你嫁給我之後我們能相敬如賓。”

原祚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徽媛見狀以為對方是需要自己的支持,趕緊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完全同意。

然後便聽到他繼續道,“不要太過親密。”

“???”

這是什麽怪要求?

剛成婚就要求妻子不要和他太過親密?

徽媛忍不住問道,“殿下這是何意?”

原祚則不帶感情的說道,“字面意思。”

好一個字面意思,不知道是誰和自己孩子都有了。

撇開晚上的那個明顯不正常的表哥不談,就現在這個徽媛也不覺得有多正常,總覺得他對自己忽冷忽熱的,前一刻還為自己在手臂上割了一刀,現在就又讓自己不要和他太親密了。

也許剛才那一刀也只是出于一個丈夫,一個表哥的責任?或者是像他前兩句所說的不想他自己的顏面受影響?

徽媛覺得自己找到其中的原因了,她也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興趣,便十分乖順的應道,“我知道了表哥,我會時刻謹記的。”

對方如此聽話自己本該高興才是,可是原祚看着徽媛那隐隐透出來的疏離的氣息,臉色卻一下子就黑了下去,最後他語氣冷淡道,“随你。”

徽媛聽出了原祚的不高興,只是她也無心去弄清楚其中的緣由,直接便叫錦繡進來替他梳妝了。

叫人之前她還看着原祚問了一句,“表哥可需要我伺候你更衣?”

妻子為丈夫更衣是作為妻子該有的體貼,有時也可當做夫妻間的小情趣,但原祚看着徽媛僅僅是嘴上說說卻連半點起身的感覺都沒有時,頓時身上的氣壓便更低了。

他壓着聲音咬牙道,“不必,我自己來。”

然後便直接在徽媛面前脫了外袍,又把裏面的衣服一件件脫下。

徽媛一開始還毫不在意的直接看着,等看到對方脫到只剩下亵衣亵褲仍舊不打算避諱一下時,才迅速轉過了頭。

她用後腦勺對着原祚的方向,說道,“天氣冷了,殿下這樣換衣服怕是不好。”

“習慣了。”原祚道。

徽媛,“……”

她一時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最後只能抱了自己的衣服到屏風後靜靜的換了。

關鍵是她換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原祚就坐在屏風那一面看着她。

徽媛只能拿着脫了一半的衣服道,“表哥可否往旁邊移一移。”

幸好這話說完,原祚便一言不發的移到了外室,徽媛才以迅雷之勢換了一身宮裝。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時錦繡已經在房間等着了。

徽媛掃視了房間一圈,沒見到原祚便問道,“殿下呢。”

“剛剛出去了。”錦繡中規中矩的答完又補充了一句,“好像是向廚房的方向去了,應該是讓他們去為姑娘準備一些喜歡的早膳。”

錦繡雖然不喜歡原祚,但作為和徽媛一起長大的丫鬟,她自然是希望自家姑娘能夠婚姻圓滿的,所以話也都撿着好聽的說。

徽媛不是很相信這話,但想到他和自己那莫名相似的口味突然又對錦繡這說法抱上了三分期待。

等錦繡替她梳洗好時,原祚果然和廚房的人一起過來了。

只是兩人的方向并不一致,由此也讓本來懷了一點不可描述的心思的徽媛明白過來這飯不可能是他做的,怕是剛才他去了哪裏,然後廚房早膳做好後派人通知過他,所以兩撥人才會如此湊巧的幾乎同時過來。

即便如此,徽媛看見從食盒裏端出來的飯菜時眼睛還是亮了亮。

因為待會兒要去宮中,所以廚房送來的東西都比較簡單,一小鍋幹乾扇貝粥,一碟四個雞絲湯包,一份果醬金糕,還有醬桃仁等好幾份配菜。

這些對于一位皇子來說幾乎算的上是勤儉了,但徽媛每樣嘗了一口之後卻頓時明白了東西貴精不貴多的道理。

粥熬得軟糯可口,既有海鮮的鮮美,又沒有半點腥氣,不知是用的什麽米,喝完嘴裏還一股米香味,至于湯包,則是一口咬下去便全是鮮美的湯汁,裏面的餡料顯然也是精心腌制過的,既保留了雞肉本身的味道,但同時又不覺得自己是在吃雞肉,就連那些配菜也都十分鮮香美味。

等把桌上的東西都吃完了,徽媛甚至都覺得有些意猶未盡,只是感受到自己仿佛緊了一些的腰封,她只能努力吸了吸肚子。

但是在去宮裏的路上徽媛還是忍不住問道,“府裏的廚子都是宮裏出來的嗎?”

徽媛想到前兩次晚上她給自己送的吃食,有些懷疑那些其實也是他府裏的廚子做的。

原祚搖了搖頭道,“都是外面聘的。”

徽媛看看原祚,感覺他不像是熱衷于吃食的人,那為什麽要聘一堆手藝如此好的廚子?

她心頭疑惑,但看着原祚不願意多言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再問的打算。

不管原因如何,反正自己以後可以跟着沾光了。

她在丞相府雖然有外祖母疼她,舅舅舅母對她也很好,但很多事情上她還是努力捏着分寸,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己是五皇子妃了,是五皇子府上的女主人了,雖然這個男主人不一定喜歡自己,但找廚房多給自己做兩頓飯總可以吧。

想到這裏,徽媛嘴角都彎了起來,一副高興的樣子。

原祚見了,低聲告誡道,“不要以為宮裏是個好地方,進去了要小心一些,就算是我母後那裏也不可失禮。”

皇後那裏自己自然是不會失禮的,徽媛覺得原祚這話說的奇怪,為什麽還要特意提一下自己的母後?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原祚一眼,但對方并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只是繼續叮囑道,“母後問什麽你便如實說,不必替我遮掩。”

“遮掩?”徽媛重複了一遍,有些更不明白了。

“我早上說的那些話,若是母親問了你都可以跟她說。”原祚難得解釋了一下。

早上的話?

哪句?不要太親密那句?

這麽想着,徽媛也問了出來。

原祚點點頭,“對,除了這句,別的也可以說。”

他說完這句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皺了一下眉說道,“昨晚沒洞房的事就不必說了。”

父母不都是希望自己子女家庭和睦,夫妻美滿的嗎?這種事就算皇室也不例外的吧,可對方這話分明就是想讓自己告訴別人他們一點都不圓滿。

徽媛滿心不解的點點頭,帶着滿滿的疑惑跟着原祚進了栖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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