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個神秘的狐少年(三)

昨天晚上的大風一直延續到了白天,經過早晨短暫的停頓,日上三竿時又開始肆虐。庭院中有一大片桃花林,剛過了花期,還有些花瓣挂在樹梢上,被這樣的風一吹,幾乎掉光了,地上一片枯黃的粉色。

出了巫家的大門,石板鋪就的小路很快就到了盡頭,周圍一面雜亂且綠意逼人的野草、灌木,每走一步都能碰到橫七豎八的枝丫,稍不留神皮肉、衣衫就要被刮個口子。

大風嗚咽着,林半見手上的羅盤指針卻任憑東拐西拐,指着一個方向兀自巋然不動。

再往前走,可真的沒路了。

林半見停在一處密林前,苦惱地看着羅盤的指針。

這羅盤是她從庫房架子上拿的,裏面全是為內門弟子準備的法器,這羅盤被擺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已經很陳舊了,蒙着一層灰,吹開以後上面還濺着一些深色的液體,年代久遠,已經凝固,擦不下來了,不知道是從誰的身體裏濺出來的,不管是誰都不敢讓人深想。

可惜,其他的新羅盤已經全被拿走了,再高級些的她也駕馭不了,只能拿這個湊合。

因為知道要去見誰,臨走前她還特地拿了一大堆護身的裝備,泡了祈福水的手鏈,護身的白玉令,還有那一沓折成三角裝在錦囊袋裏的符紙,有能驅鬼的,有能避妖的,放火的、防水的、防雷電的,鼓鼓囊囊塞了一整個錦囊袋。

巫家護院大陣力量之強,就算是十幾頭大妖一同前來都不一定能逃脫它的抓捕,然而昨天晚上,令狐羽只是被逼出了半個真身就掙脫了,實力不容小觑,這些裝備她都還嫌少呢。

進入密林前,她重新檢查一遍身上那一堆零零碎碎,檢查好再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一步,細脆的枝丫在腳下不斷發出斷裂聲,一步落地,再用雙手擋開直沖面門的藤蔓、枝葉,接下來走第二步。

還好她身手矯健,有巫家日複一日的集訓打底,沒過多久就到了密林當中。高大的樹木吸收了那些低矮灌木的養分,只剩下零星一些小草鋪灑在地上,路好走了不少。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勁,羅盤上的三根副指針開始搖晃起來,蠢蠢欲動,它們負責指示自己目标之外的其他妖魔鬼怪,畢竟如果要找一只妖,那麽路上碰到其他類似東西的概率可不少,也由此能看出羅盤制作者的經驗之豐富。

“吱吱吱——”

羅盤年久失修,指針動起來發出刺耳的聲音,三枚副指針徹底蘇醒,分別指向三個不同的方位。

林半見: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不過這種退縮也只是一晃而過,她沒穿越的時候可是看了不少鬼怪小說和電影,也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這些東西狹路相逢,真碰上了怎麽能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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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林半見就不是個輕易認慫的主兒!

從腰間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這是林半見的慣用法器,白玉令,由白玉雕成各種紋樣,根據紋樣的不同,起到的功用也不同。

林半見能力吊車尾,一共只有三塊能用的白玉令,一塊防禦,一塊攻擊,還有一塊治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她現在拿出的就是一枚主攻擊用的白玉令。

樹枝搖動,飒飒風威,一時之間草木皆兵,林半見腦中回憶着驅動令牌的口訣,眼睛在羅盤指出的三個方向輪轉。

眨眼間,前方不遠處的三棵樹上倒吊下來三個人影,尖利的笑聲頓時響起來。

林半見吓得羅盤差點沒拿穩,只見羅盤指示的那三個方向分別吊着三只猴子,那猴子體型和人類的小孩差不多,卻長着成年人的臉,兩個男人的,一個女人的。那些臉仿佛是做工逼真的面具,十分相似,唯獨沒有神采,像是死人的臉。

這些猴子叫人面猴,特別愛吃人,還愛剝人的臉皮戴在臉上,每殺掉一個人,就會把那人的臉皮剝下來戴上。

林半見可不想把自己的臉讓這群猴子戴,她在那群猴子尖嘯着撲過來前,甩手扔出去攻擊令,心中默念口訣,再結出手印,那令牌震動着在半空中懸浮,從中放射出白色的靈光,劃出一道流星般的弧線向其中一只猴子打去。

那猴子在半空中被擊落,摔在地上暈過去了。

然而這攻擊令一次只能打一只猴子,剩下的要靠自己躲,林半見躲過了左側攻擊來的猴子,右側的沒躲過,眉心的朱砂痣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直接把右側的猴子打到樹幹上,但是那猴子卻好像沒受多大傷,竟然順着爬上去了,沖着她大吼大叫。

左側的猴子一擊沒中,也爬上樹,準備重新來。

林半見這時候剛好令牌充能完畢,可以再來一擊,調轉個方向,對準剛才被她踢中的猴子,默念口訣,順利解決。

最後一只猴子發現确實打不過,逃走了。

林半見松了口氣,收好自己的白玉令,整理一下衣服,大風還沒有停的意思,她跟着羅盤的指示繼續往密林更深處走去。

經過昨天晚上的一戰,令狐羽确實就在這密林當中休息。巫家家主發動的護院大陣讓他的右手臂受傷,血流了一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暈過去。為了不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小妖瓜分,他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清除沿途的血跡,最後實在沒力氣了,倒在一棵大樹凸起的根莖之間,只來得及做一個簡易的結界。

他不知道自己是暈過去的,還是睡過去的,昨晚在黑暗中,某一個時刻他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到無邊無際的噩夢之中,直到有一束光亮把他拉出來。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落在臉上,映得膚色慘白,他不喜歡陽光,還沒睜眼就側了側臉,随即提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一個旋身站起,長生木做成的棍子如毒蛇出洞,直指來人。

“啊。”林半見的肩膀被棍子/戳/了個趔趄,她什麽都沒看清,忽然就挨了這麽一下,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

揉了揉肩膀,還沒來得及生氣,擡頭就看到,昨天晚上那個站在月光下高不可攀的少年近在咫尺。

少年還是昨晚那套裝束,純黑的翻領錦袍,流光的暗線繡成繁複的螭龍紋,皮膚似雪,一雙妩媚的狐貍眼,線條逶迤,勾勒出妖冶魅惑的弧度,赫然昭示着他狐族的血統,然而他瞳孔中的每一分明暗交替,都是陰鸷與警惕。

這樣驚心動魄的反差,竟渾然有種說不出的迷人氣質。

“你是何人?”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林半見做着投降的姿勢,讓自己的眼神盡量無害,“我叫林半見,我……沒有惡意。”

“你是巫家的人?”他手中的棍子沒有放下來的意思,右側的肩膀藏在大樹後面,眼睛在她身上一掃。

“……對,但我不是來找你尋仇的,更何況你我也無冤無仇。”林半見眨巴一下眼睛,“我有事想和你說。”

令狐羽皺着眉打量她,嫩黃色的紗織半臂,裏面是奶白色窄袖內襯,一件淺綠色羅裙,頭上梳着雙垂髻,兩個頭發做成的垂環耷拉下來,還系着粉色的帶子,風一吹就軟軟地飄。

鼻尖蹭着點灰,嫩嘟嘟的小臉上透着兩朵健康的粉紅,一雙眼睛清亮亮的,迎着太陽的光線,波光粼粼。

如果不是她身上濃重的人族氣息,他都要懷疑這是個剛化形的兔子精。

随即,令狐羽眼中露出些許嘲諷的神色。

這人族少女,頭上身上,戴着一堆中看不中用的法器,全都是用來護身的,除了眉心那一點朱砂痣需要稍微顧慮一下,其他根本構不成威脅。

看來她也知道自己是個廢物。

于是令狐羽便道:“我和‘人’沒有任何可說的,除非是……”

“是關于你姑母的!”林半見怕他走了,或者再出手傷自己,趕緊搶話,“我可以幫你找到你姑母。”

令狐羽的眼神這才認真了些,“你知道我姑母在哪?”

“額……”林半見撓撓頭,她不知道令狐羽姑母的确切下落,因為原著當中真的沒怎麽提及,光是她知道令狐羽昨晚夜闖巫家本宅,都是她搜腸刮肚才想起來的這麽一小段內容。

令狐羽看出她的心思,右手臂上的傷正在他腦海當中叫嚣,占據了大半心思,根本懶得和這樣一個喽啰廢話,為防止自己的重傷被發現,讓她抓到把柄,他準備直接一棍子敲死這個“人”。

“我雖然不知道确切位置,但我可以肯定,她絕對不在巫家本宅裏,而且我還可以幫你一塊找到你姑母。”林半見感受到他身上陡增的殺氣,一口氣快速說完,“如何?”

令狐羽完全不指望這個沒什麽大本事的“人”能幫他找到自己姑母,但是前半句卻讓他來了興趣,暫時收起殺心,“除非你帶我親自去巫家檢查,否則我不會相信你。”

這個條件讓林半見為難,昨天晚上的陣仗她可是親眼目睹,饒是再怎麽疼她的家主,知道她放進來一個大妖,肯定也會氣暈過去。

但是如果不答應,好像也确實沒有什麽說服力,後面的條件也沒辦法繼續了。

“好吧,我帶你去,可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令狐羽右手臂疼得厲害,卻還裝作沒事,給她一個繼續說下去的眼神。

其實在來的路上林半見已經計劃好了,現在的令狐羽對巫家肯定很防備,而且他是純粹的狐妖,對人類也不熟悉,所以直接說做朋友顯得十分敷衍,根本不能把他拉到自己這邊的陣營,所以她決定犧牲一下自己,讓令狐羽做她的男朋友。

不過在近距離見過令狐羽本人後,林半見忽然覺得犧牲的不是她,而是令狐羽。

這是個擁有怎樣逆天長相的狐妖啊!不愧是狐貍精本精,就連他滿懷惡意地看人時,都帶着一種天然的勾人氣質,可以想見,如果他真的想要靠勾引別人來修煉,那真的連勾勾手都不必,只需要一個眼神,別人都會乖乖就範,甘願成為他修煉路上的鋪路石。

別看之前想的怎樣天花亂墜,話真到了嘴邊,忽然就不會說了。

眼看着令狐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林半見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幹脆一咬牙一閉眼,“我要你做我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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