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沉浮（10）
夜晚很涼, 古琦一個人走下灰撲撲的臺階，穿過昏暗的弄堂，她找到自己的車。
她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在車裏吸了一根煙, 看着車窗外發呆，好讓自己的大腦靜一靜。
直到現在, 她也弄不清楚駱天易為什麽會這樣，情緒為什麽會突然爆發，明明交歡的過程中, 她能感覺到他的滿足和快樂。
吸完了一根煙, 古琦長長地嘆了一聲, 然後啓動車子, 打開車燈, 卻意外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
仔細一看, 居然是駱天易。
他站在不遠處的房檐下, 一直遠遠地望着她。
他身上穿一件白色T恤, 下身是一件黑色長褲, 很随意的穿搭，随意到給人一種急切和淩亂之感，他腳下的鞋子甚至少了一只，一邊穿着室內拖鞋，一邊打着赤腳。
古琦停在原地，等他靠近。
幾秒後, 他走過來，彎腰靠在古琦的車窗旁, 用無比溫柔的聲音道：“姐姐, 開車注意安全。”
他的聲音溫柔而讨巧, 和以前他們熱戀時毫無二致，如果古琦沒有看到他剛才發瘋的一幕，或許會覺得他懂事體貼，現在只感到怪異和無所适從。
見古琦一直很安靜，駱天易淡笑，表情變得陽光起來：“吓到姐姐了？對不起，我以後不這樣了。”
古琦點頭：“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起吃飯。”
“好，明天一定。”
“嗯。”
等他站直身，沖她揮揮手，古琦才慢慢開車離開，視線透過後視鏡一直看他，直到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高大的身影看起來凄清又悲傷。
——
第二天，古琦被一通電話吵醒，是編輯騰安翔的電話。
“喂？”
“古琦，你在哪兒？”
“甘江市。”
“你能不能回一趟江城，江源東導演看上你的新書《麥迪的直覺》，說想拍成電影，想跟你談一下電影版權的事。”
古琦從床上坐起來，習慣性伸手去尋找床頭櫃上的煙，可惜沒找到煙盒，她捋了捋頭發。
“我的新書不是還沒上架？他怎麽知道？”
“是這樣，江導知道你的書很火，所以提前聯系了我，他等不及了，怕你把電影版權賣給別人。”
“對方開出什麽價？”
騰安翔說出了一個價。
古琦笑了笑：“我不缺這點錢，再說吧，挂了。”
挂斷電話，古琦繼續睡覺，沒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半個小時後，騰安翔又打電話進來。
“古琦，剛才我打電話給江導，跟他表明了你的态度，他說價格可以商量。”
“怎麽商量？”
“知道你怕麻煩，不願意直接見面，我打算給他你的電話，你們可以在電話裏談一談。”
“......”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理想價位，我在這邊跟江導交涉。”
想了想，古琦道：“算了，你讓他給我打電話。”
“行。”
挂了電話，江導二十分鐘後打電話過來。
對方是一個中年男人，說話彬彬有禮，他說了很多話，說他一直都很喜歡古琦的小說，想在有生之年拍出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說他看中了《麥迪的直覺》這本書，聽了編輯騰安翔的內容介紹，他對這部作品非常感興趣，希望能簽下這一部作品。
古琦不是普通女孩，她是古如心的女兒，聽慣了商場成年人之間阿谀奉承的話術，自然不會因為對方的彩虹般的誇贊，而感到洋洋自得，事實上她沒有太大的感覺。
談到版權價格問題，那位江導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似在一步步試探古琦的底線，古琦也不跟他兜圈子，給自己的作品開了個價，然後對方沉默了。
古琦開出的價格不低，可她知道即便不是這個江導，也會有別的什麽劉導、孫導、楊導願意以這個價格買下來。
“江導回去想想吧，你可以去問問我的編輯，我上本《古樓幽夢》的電影版權賣了多少，我是按那個标準提出的價格。”
“明白明白，我考慮考慮。”
“嗯。”
挂了電話，古琦平躺在床上，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她昨晚沒休息好，加上剛才那一通電話，她覺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像古如心那樣，可以游刃有餘與職場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
中午，古琦吃了外賣，那位江導又打電話進來。
他說願意買下《麥迪的直覺》的電影版權，說想盡快和她簽署電影版權授予合同，免得夜長夢多。
古琦無奈一笑：“我答應了就不會變。”
“話是這麽說，可總怕有變數，古琦老師方便的話，明天我們就把合同簽下來吧？”
“在哪？”
“在江城，您看方便嗎？”
遲疑了一下，古琦：“......好吧。”
所以，她明天就要回江城了，她來甘江市也快一個星期了吧。
想到自己晚上要約駱弟弟一起吃飯，古琦難得地給自己化了個淡妝，穿上前天買的黑色絲絨連衣裙，然後開車去劇組接駱天易。
昨晚她沒有睡好，夢裏的駱天易總是反反複複出現，他陰晴不定，時而開心明朗地笑着，時而瘋狂摔東西，聲聲控訴着什麽。
夢裏他仿佛是一個精神分裂患者，詭異又多疑，讓人精神疲倦，以至于古琦即便睡夠八個小時，精神狀态也很不好。
可是夢境是夢境，現實是現實，她為夢境裏的他感到無奈和疲憊，對現實裏的他，卻多了很多的耐心和愛意。
畢竟，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他比她小四歲。
古琦來到劇組，把車子停在一片空地上，然後開門下車。
劇組在學校矮樓裏進行拍攝工作，不少人站在二樓走廊上，不時傳來七嘴八舌地聲音，古琦從樓下遠遠看過去，那些人的腦袋仿佛是春天裏排在電線杆上的黑色鳥群。
樓上的空間不大，古琦不打算上去添亂，于是回到車上，用手機給駱天易發一條信息，問他什麽時候可以收工。
等了五分鐘，對方回複。
駱天易：對不起姐姐，今晚要熬夜拍《古樓幽夢》狩獵的鏡頭。
《古樓幽夢》狩獵的部分是在晚上，學校斷電十分鐘，李真一成為獵物，到處到地方躲藏，然後遇到溫遜，溫遜把她關在雜物室裏。
這個地方是小說較為精彩的部分，确實得花時間去拍攝。
古琦：拍到什麽時候？
駱天易：不确定，可能要到淩晨五六點。
古琦：我明天就要走了，離開甘江市。
對方安靜，久久沒有回複。
古琦：我的車子在這棟樓附近，你如果有空，可以下來找我。
古琦：答應了陪你一起吃飯，要不我訂個外賣？我們一會兒在車上吃？
半晌，他回複。
駱天易：嗯。
可能太忙，駱天易一直沒有下樓，古琦在車子裏等了三個小時，才見到一個穿着校服的帥氣身影，他從教學樓的樓道裏跑出來，漸漸靠近古琦車子的方向。
此時，晚上九點。
月色正好，夜風溫柔。
今晚風很大，他靠近她的時候，他黑色短發在風中淩亂，他硬挺的側臉深刻俊美，一雙杏眼隐沒在夜色中。
看到他，古琦臉上浮現笑意，她側過身替他打開副坐的門。
“上來。”
他撓了撓太陽穴，擡腿坐上副坐，然後關門。
“你也沒說想吃什麽，我就給你點了海鮮，有生蚝，小龍蝦，海膽，鮮魚湯。”
古琦一邊說着，一邊将酒店送過來的膳食包裝從車子的中控臺上拿給駱天易。
古琦今天很漂亮，她化了妝，描了眉，抹了淺淡的口紅，身上穿一件優雅明豔的絲絨裙，裙子的設計偏向于旗袍，她美得不可方物。
駱天易一直在看她，鼻子嗅着她的氣味，他抿了抿唇，整顆心騷動不已。
他接過塑料包裝盒，将那些昂貴的海鮮盒又放在中控臺上，什麽話也沒說，直接按住古琦的腦袋，狠狠親了起來。
親還不夠，他還要啃她的下巴，舔吻她的脖子，想把她整個人生吞入腹。
古琦起初有點懵，後來默許了他的放肆，他的手甚至去到不可思議的地方，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姐姐是不是怕我了？”他在她耳邊低語。
古琦親吻他唇，喜歡他口腔裏清爽的味道，道：“為什麽這樣問？”
“我昨天像個神經病，又是摔東西，又是哭鼻子，我這麽差勁，姐姐對我應該很失望吧？你突然要走，不是因為這個？”
他慢慢離開她，眼神清明，剛才和她動情接吻的人好像不是他。
“我回去簽個合同，有人要買《麥迪的直覺》的電影版權，你別多想。”
“恭喜啊，姐姐，每一本書都這麽火。”
他低頭笑了笑，右手手肘搭着窗沿：“可是姐姐......真的沒有厭惡我嗎？晚上做噩夢了吧？”
古琦：“......”
見古琦不說話，駱天易頗為敏感，他牽上古琦的手，說：“我以後不這樣了，不會亂打架，不會發脾氣，你別讨厭我嗯？”
古琦錯愕，微微皺眉：“駱天易，我沒有說過讨厭你。”
“你沒有讨厭我麽？你可以三天都不理我呀。”
他說話的方式很奇怪，和他的眼神一樣，有着三分陰郁，七分偏執。
古琦：“駱天易，你有一點神經質。”
他愣了一下，沉默很久，低下頭。
“或許吧。”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