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憐

“夫人,方才街上有馬突然匹受驚了,您有沒有事?”環素在外面焦急地出聲,除此之外,她好像還看到有男子闖進了夫人的馬車,但尚在外面,為保全夫人清譽,環素只能心裏幹着急,卻什麽都不能說。

沈沅披着的薄毯掉下來,陸浔看了一眼,緩步上前将薄毯撿起,重新蓋到沈沅腰間,鼻翼尖的血腥味愈加濃重,沈沅蹙眉,對外面開口,“我沒事,有些累了,叫人提前去滿會樓找個隔間。”

環素聽出夫人話裏的不對,心裏擔心,但也不敢多說,立即照做,潛人去了。

四目而視,她将将醒,睡眼有惺忪霧氣,懵懵懂懂地看着他。陸浔收回視線,坐到對面的矮榻上。

沈沅靜靜地看着坐在面前一言不發的人,許久不見,他身形更加清瘦,面色也要比初見時冷冽幾分。

“嫂嫂不必害怕,再過一條街我就會自行離去。”陸浔合眼靠在雕花屏壁上,衣袖的血跡被烤得幹了,硬邦邦黏在一起,他指縫間也粘膩着許多血漬,瞧着像是被血水洗過的一樣。

他去做什麽了?殺人亦或是被人追殺?沈沅原以為陸浔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而今才發現他藏着許多秘密。他倒底在做什麽?自己當日一心救他,是否真的錯了。

沈沅目光複雜地轉開,從袖口抽出一條雪白的帕子,“你受傷了。”

陸浔掀了掀眼,沒接那條帕子,反而看着她,依舊是沒什麽情緒的語氣,“陸晉暗中買了我的命,殺我,可得千金。”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嫂嫂若是不信,便回去問他。”

陸浔唇色發白,說話都沒什麽力氣,好像下一刻真的會死去。

他沒騙她,武功還未到最後一重,第九重的武功也是他最弱的時候,随便一個小喽啰都能殺了他。

手臂不覺間觸到溫軟,陸浔身子僵住,驀地睜眼看她,其中殺機很快被遮掩下去,“嫂嫂做什麽。”

沈沅自小身子弱,鮮少外出,她的感覺卻很準,她看得出陸浔說的并非假話。

沈沅抽出帕子,沾了沾溫水,把他寬大的袖子卷到小臂上,露出裏面滲血的疤痕。

“你傷的厲害,到滿會樓我叫人去給你尋些傷藥,擦在傷口上會好得快。”沈沅垂下眼,耐心地給他擦拭上面的血漬,白皙圓潤的指尖也沾了不少泛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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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浔抽回手,把袖子拂了下去,“不勞煩嫂嫂,甩開那些人我自會走。”

“為什麽不離開長安?”沈沅問他,“陸晉要殺你,何不離他遠遠的?”

為什麽呢?從前陸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着,只有那些懵懂的記憶,可他現在都想起來了。

“還有要辦的事沒辦完,必須要留下。”陸浔眼似是不經意看向沈沅手中被血跡染髒的帕子,又慢慢移開。

帕子髒了,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應該就會扔了吧。

沈沅想問他有什麽事要辦,又想起來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于陸浔的相識是因為她一時心軟,可他現在站到與陸家對立的一面。

“嫂嫂是在想要怎麽殺我?畢竟你家中的丈夫可是想了好久要我這條命。”陸浔說得滿不在乎,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沈沅膽戰心驚。

她自知沒本事化解他和陸家的恩怨,而且過不了多久,她也要離開陸家,這些事就都與她無關了,陸家的事她不想管,但陸允是她在陸家最為疼愛的一個孩子,前不久下學的時候還來找她,說想見七哥哥。

沈沅悄悄打量他的臉色,但他确實掩蓋得很好,除了淡然冷漠,什麽都看不出來。

“允兒想見你一面。”所問非答的一句。

陸浔袖中的手微緊,很快又松開,“嫂嫂只需告訴他,七哥已經死了。”

寒風突然吹進來,陸浔猛地咳出聲,不久前中了毒,尚沒尋到解藥,毒就已深入五髒六腑。他迅速背過身,右手攥拳抵着下颌,一聲一聲地猛咳起來。

身形從開始輕顫到後來愈加厲害,單薄孤寂,消瘦清冷。沈沅帕子攪在一起,擔心地看着他,陸浔極力想忍住,卻奈何體內的毒突然變得更加厲害。猛地,他口中嘔出了一灘黑血,沾染了幹淨華美的馬車壁。

陸浔背過身,不想讓沈沅看到他狼狽的模樣,用衣袖仔細擦拭着嘴角的血,卻越擦越多。

忽然間,他感受到後背有一股輕柔的力量,在徐徐地安撫,甜膩的橘子糖把他苦澀泛腥的味道驅走,竟一時讓陸浔有些沉溺。

她溫軟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你…要不要緊?”

陸浔苦澀地閉了閉眼,袖中的手緩緩收緊,他已經無數遍在提醒自己,她只是在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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