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瀾被帶到審訊室後,偵查人員粗暴地說了一句:“什麽時候想說,什麽時候走。”然後把他撂下,就離開了。

審訊室三面是牆,最後一面是黑色的玻璃,玻璃後面的人大概在觀察自己。桌子上一張紙一支筆,頭頂幾公分遠是一盞幾千瓦功率的臺燈,明晃晃的,幾乎要把眼睛照瞎。

安瀾是學法律出身,又有一些司法界的朋友,他孰知偵查流程,也知道這裏有許多折磨人的逼供手段。但是他深知在律師到之前,自己絕對不能開口說一個字,否則很可能一腳就踏到地獄了。

漫長的幾個小時後,安瀾的身體有些扛不住了。他的手機和手表被搜走,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夜裏。

咔噠一聲,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穿着制服的年輕人,手裏端着咖啡。他把咖啡放到安瀾的旁邊,從他工作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新晉人員。年輕人把東西放下,卻沒有走,反而坐在了安瀾的對面。

“安主管。”年輕人輕聲喚他。

安瀾擡起頭,擡手遮住臺燈的光亮,對面的年輕人一身深藍色制服,面孔稚嫩、眼神卻是陰狠而快意。

“小灰。”安瀾雖然覺得意外,卻并沒有驚訝,大約是沒有力氣了。

小灰仰靠在椅背上,咬着牙笑,似是很開心:“沒有想到是我吧?”

安瀾艱難地搖頭,一手支着頭,以免自己趴下,輕聲而緩慢地說:“你能找到新工作,再好不過了。”

“少來這套!”小灰怨毒地瞪着他:“表面上和藹客氣,背後捅人一刀。你這種人渣,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清楚嗎?”

安瀾平靜地看着他,慢慢說:“職場就是這樣,我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被打壓着走到今天的。ZL公司的高管,哪一個沒被人捅過刀子。”

小灰到底年輕,有些沉不住氣地吼:“一萬個人去殺人,難道就不是作惡了嗎?”

安瀾無力地搖頭,目光很溫和:“小灰,再過幾年,你在社會上站穩後,就會發現我對你還是很仁慈的。”

小灰被安瀾氣得沒話說,怒氣沖沖地瞪他。

安瀾端起桌子上的咖啡,雲淡風輕地抿了一口,表情僵硬,又吐到了杯子裏。這是給嫌疑人喝的咖啡,味道十分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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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忽然發覺自己無論在氣勢上還是口才上都贏不了眼前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而且永遠也別指望這種人會意識到他的行為給自己帶來了多麽沉重的傷害。

小灰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兜頭澆到安瀾的臉上,冷着臉走了。

門再次被關上,安瀾用袖子擦掉臉上脖子上的水,臉上的表情慢慢陰沉下來:真是冤家路窄,看來自己的日子不太好過了。

在這種地方永遠也別指望能睡得着,強烈的光照刺激,導致安瀾無法閉眼,眼睛猶如被馬蜂蟄了一樣疼痛。他只能偶爾昏迷一陣子。

偵查人員輪流上來,反複詢問:賬本是誰查看的?合同是誰簽字?這上面的字跡是不是你的?梁思遠有沒有給你好處?

安瀾失語了似的,面對這種車輪戰術,沉默不語。起先是不願意開口,後來體力透支,已經無力說話了。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安瀾的意識漸漸游離,飛向了遙遠的地方……

“啪”地一聲,手掌拍擊桌子,對面的人用機械的聲音重複問題,安瀾被迫回到了現實。但是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多久,他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态。

後來他實在坐不住,要從椅子上癱倒下來。終于得到了一點食物,幾塊白面包和一杯水。安瀾沒有吃面包,只喝了一點水,忍不住幹嘔起來。

這種情況大約維持了兩天左右,忽然有工作人員走進來,架着安瀾的胳膊,把他帶走,在衛生間裏随便用水龍頭重新了一下頭臉。又把架到休息室裏。一個醫務人員拿燈照着安瀾的眼睛,輕聲問:“安先生?安先生?”

安瀾勉強回應了一句。

醫務人員把燈收起來,對旁邊人說:“沒問題。”他拆開一支葡萄糖液,強行給安瀾灌進去,又擺擺手說:“行了,可以走了。”

安瀾腳不沾地地被帶出去,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電梯。安瀾猛的打了一個哆嗦,喉嚨裏咕哝了一句:“去哪裏?”

他可不願意再回到審訊室,他已經徹底崩潰了。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電梯到了一樓,他被帶到工作室裏,按照指示簽字按手印。然後被帶出工作室。旁邊攙扶他的人驟然離開。安瀾腳步不穩,幾乎摔倒。

“安瀾!”忽然有人托住他的身體,将他抱在懷裏。

安瀾沒有力氣擡頭,但是憑借聲音認出來了,他輕聲說:“顧總。”

顧辰托抱着他的身體,慢慢往外走。旁邊的律師憤憤道:“這是刑訊逼供。”

“我們沒有用刑。”工作人員冷淡地說:“不信随便檢查。”

安瀾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腦袋依偎在顧辰的胸口,輕聲說:“你怎麽才來啊?”

“對不起。”顧辰揉揉他的腦袋,很想把他攔腰抱起來,但又怕他生氣。

兩人走到大門外面,李客正守在車旁,他沖上來把安瀾抓住又抱在懷裏,不輕不重地在安瀾背後打了一拳,又氣又惱地說:“你這人也太會闖禍了!”

“李客……”安瀾見到李客,不知怎麽的,心裏生出無限的委屈,嘴巴說不出話,眼淚卻湧了出來。

“好啦好啦。”李客攬着他的腰,把他帶上車,輕聲安慰:“沒事啦,這不是出來了嗎。”

“唔……”安瀾揉着眼睛,抽抽搭搭。

李客欠身幫他系安全帶,發動引擎離開。

“他們打你了嗎?”李客一邊開車一邊問。

“沒,他們不讓我睡覺。”安瀾紅着眼睛說,他心裏空蕩蕩的,感覺把很重要的東西落下了。

“回家後讓你睡個夠。”李客溫言安慰他。

“糟了!”安瀾忽然驚叫:“我把顧總忘了。”

李客心生不悅,他剛才終于見到了顧辰的真容,又想起安瀾曾說過的“和辰夜很像”這句話,心裏醋海生波,所以才當着顧辰的面,強行把安瀾帶走。

“是顧辰把我保釋出來的。”安瀾有些不安地嘟囔:“怎麽樣也要說聲謝謝吧。”

“打個電話就行了。”李客有些不耐煩:“他救你,還不是為了公司的名譽着想?”

安瀾從紙袋子裏拿出手機,撥通了顧辰的電話。停了好久,才接通。

“什麽事?”顧辰語氣不善。

“顧總,謝謝你保釋我出來。”安瀾感激地說:“我過幾天……”

“別客氣。”顧辰冷淡地說完,就把電話給挂斷了。

安瀾有些郁悶,握着電話說:“他好像是生氣了。”

李客透過車鏡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機奪過來,憤憤地扔到後排車椅上。

回到家裏後,李客像照顧小寶寶似的,給安瀾沐浴更衣,又給他做香甜的湯。安瀾吃了東西後,躺在床上想睡覺。李客也蹑手蹑腳地爬上床。

“李客,你去隔壁客房睡吧。”安瀾硬着頭皮開口。

李客心裏咯噔了一下,安瀾果然還記着那天兩人說過的分手的話。

“我已經離婚了啊。“李客辯解道。

“不是那麽說。“安瀾尴尬地說:“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不能挽回了。你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情,我都記得,所以沒有辦法再和你像以前那樣生活了。”

李客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讓你傷心了嗎?”

安瀾輕輕點了點頭,又頭疼地捂着腦袋:“我們不要說這個了,我頭疼,想睡覺。”

“那我抱着你好啦。”李客抱着枕頭,湊過來,補充說:“你就把我當成大哥好了。我什麽也不做。”

安瀾無奈,只好閉眼躺下,過了一會兒又說:“我這邊財務被審查,你賬面上的資産先不要動。”

“好的。”李客連連點頭,心想:只要財産不分割,兩人遲早要和好的。這麽一盤算,李客心裏又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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