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漫
小花這句話說的我心裏一緊,一方面,他的懷疑确實有理,黑眼鏡剛才那番話說出來,顯然他對雲頂天宮的地形相當的了解,我甚至覺得他可能來過不止一次。另一方面,從小花的神情來看,他的憤怒甚至更強于懷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黑眼鏡神色不變,看向小花:“花爺,我承認,這件事上我對你有所隐瞞,但是我也說過,我絕對不會害你。相信我,好麽?”
小花直勾勾的盯着黑眼鏡,那雙從來都含着笑的眼睛冷冰冰的看不出一點兒暖意,很明顯他的心裏頭火氣很大,而黑眼鏡的回答也令他并不滿意。令我驚訝的是,小花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那意思竟然是默認了黑眼鏡的話。
這時,胖子冷哼一聲,道:“黑瞎子,花兒爺能信你,胖爺我可不能,你剛才的話實在是太可疑了。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麽對不起,胖爺我只能認為你是心懷鬼胎。”
黑眼鏡轉向胖子,笑容裏帶了一點無奈的神色:“還是那句話,我承認我有所隐瞞,可如果我有心騙你們,那你們絕不會知道我來過這裏的事實。我承認,我到這裏來,有一點自己的事情要做,可是我絕不會拖累你們。不過,在時機到來之前,我又實在不能告訴你們那件事是什麽,至于相信或者不相信我,就看你們自己了。”
我看看胖子,他的神情是一臉的不屑,我承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我也疑慮叢生,可是這七年來,我從感情上早已接受并認同了黑眼鏡,更何況以現在的情況,內部矛盾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對胖子道:“相信瞎子吧。我擔保他值得信任。”
胖子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天真,你可不能有了瞎子忘了小哥啊。”
我氣得照着他腦袋就是一下子:“你龘他媽說什麽呢,瞎子這七年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信任他。”
胖子看着我的神色,咧嘴一笑,轉向黑眼鏡道:“黑瞎子,看在天真的份上,胖爺我姑且信你一回,你龘他媽可別出什麽幺蛾子。”
黑眼鏡笑眯眯地道:“承蒙胖爺信得過,我定然不負所托。不過話說回來……我黑瞎子也是應某些人要求,才去幫小三爺,胖爺不要瞎猜喲。”說着,他笑吟吟的看向了小花。
小花陰沉着臉,根本沒搭理他。我心裏正驚訝,心說莫非黑眼鏡是小花找來幫我的,就聽小花已經招呼林家強進來,跟他說我們的打算。
看上去,直接到小聖峰這條路線是可行的,林家強思索了幾分鐘,便招呼我們上路了。
此時此刻,夜色正濃,我們就在這夜色中離開了二道白河,再度登上了茫茫的長白雪山。
一開始的路自然沒有積雪覆蓋,我腳下是火山的瓦礫,頭頂是夜空茫茫的繁星。為了節省體力,我們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同伴的呼吸聲與獵獵的山風。萬籁俱寂之中,這樣的山景倒有頗有些浪漫的味道。
上一次來雲頂天宮,我們是從二道白河再北的橫山林區起步的,那一次我們在雪中跋涉了三天,這一次從二道白河直接上山,恐怕路要遠一點,再加上雪崩對路況的影響,林家強估計我們大概要走上四到五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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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其實是一個麻木的過程,慢慢的人甚至只能通過天色的變化來感覺時間的推移。大概從上午時分,我們走過了雪線,目之所及變成一片茫茫的蒼白。
雖說已經來過兩次,但我還是完全不能辨認方向,只有通過指北針,大概知道我們是在往小聖峰的方向前進。
因為這一次隊伍組成都是青壯年,所以我們并沒有像上一次一樣走走停停,而是一路走到夜色漸深,才找了一處雪洞休息。
那雪洞挺大,也比外面暖和一點,不過如果紮上帳篷,就會顯得有些逼仄,所以我們也只是簡單鋪設了防水保暖用的毯子。用無煙爐煮了一點白水挂面,就着幹糧吃下之後,我們便各自鑽進睡袋睡下,守夜制度是一夜兩班,今天的前半夜是黑眼鏡,後半夜是我。
也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一夜我的覺很輕,一直在做夢,夢裏全是悶油瓶,他背着一個很大的背包,一個人在雪山中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麽地方去,我大聲的叫他,他也不理我,我拔腿去追他,卻怎麽也追不到,好像我們之間總是隔着一道遙遠的屏障。
我從夢裏驚醒,用了十幾秒才搞清這不是真的,才定下神來,起身去接黑眼鏡的班。
黑眼鏡正以一個相當危險的姿勢坐在雪洞外的山崖上,看到我出來,他轉過頭,有點驚訝的沖我笑了一下,我這才發現他居然還叼着根煙:“小三爺,這才十二點半,離你的班還早,先睡覺去吧。”
我笑了笑,搖搖頭:“睡不着了。”說着,走到他邊上坐下。
黑眼鏡又看了看我,笑了笑,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目光便又投射到了夜色中起伏的群山上。
我琢磨着該跟他找個話題,就聽他開口道:“小三爺,有心事?”
我嘆了一口氣:“我……夢到他了。”
“他?”黑眼鏡揚揚眉,“啞巴?”
“……是。”我道,“而且……不是什麽好夢。”
黑眼鏡笑了笑,把煙頭按進雪裏,又拿出一根點上:“這我明白。我們這種人,很難和什麽好事聯系在一起。”
這句話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一陣苦澀,只有道:“別這麽說。”
“好,不說。”黑眼鏡抽了口煙,“小三爺,你夢到什麽?”
“我夢到他在走,一直在走……我怎麽追,都沒有用……”我道,“瞎子,這感覺真的很糟。”
黑眼鏡稍稍勾了勾嘴角:“小三爺……你夢的有道理。啞巴何嘗走的不是一條不歸路呢?”
“你說什麽?”我的心裏“咯噔”一聲,“不歸路是什麽意思?”
黑眼鏡噙着笑:“不歸路?你難道沒有感覺,啞巴沒有打算活着走出山麽?”
他這句話出口,我只感覺到一種極其沉重的無力感,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七年前我就明白……不過,你何必跟我說這些呢?”
黑眼鏡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無意破壞你心情,小三爺,其實,這才是我叫你來的目的。”
“目的?”我沒好氣的道,“讓我和你一起參加他的遺體告別儀式?”
“不是。”黑眼鏡沉默了一下才道,“只有你,能讓他離開這裏。”
我聽了這話,不知怎麽的苦笑了一下:“你太高看我了。七年前我就試過了,也失敗過了。”
黑眼鏡竟然笑了笑:“小三爺,以我對啞巴的了解,不是這樣的。”
“什麽意思?”我問。黑眼鏡卻沒有回話,只是站起身來,眺望着群山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既然你睡不着,就好好守夜吧,我去睡會兒。”
我知道再問無益,只是點了點頭,道:“你也別沒日沒夜的看山了,小心得雪盲症。”
黑眼鏡不知怎的,竟然露出一抹奇異的笑意:“雪盲症?我不會得的,你放心。”說完這句話,他忽然低下頭來,在我耳邊聲音很輕很輕的道,“小心林家強。”
說完這句話,黑眼鏡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雪洞中,留我一個人在黑暗中,緊張而不知所以。
後來的日子,也就越發的單調而枯燥,無可記敘,甚至胖子都可以一天不說一句話,只是全身心的趕路。
直到第四天的上午,我們才抵達了小聖峰,那種筋疲力盡感自不用說。不過簡單休整了一下之後,我們就開始了挖掘工作。
因為我們中沒人懂尋龍探穴,只好找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好挖的地方開始下手,誰知胖子剛剛兩鏟下去,就傳來“铛”的一聲。
“這冰還真龘他媽的厚。”胖子一邊說,一邊掃開浮雪,“估計得有……哎我龘操!這什麽東西!”
我急忙湊過去一看,只見皚皚的雪層下,露出了一道繪滿花紋的青銅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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