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殺
我只感覺我渾身的血液“唰”的一下沖到了頭上，有那麽幾秒鐘短暫的眩暈，是的，我很想看到小哥，可是我從沒有想到，我們的再相會會是這個樣子。
然而，看到悶油瓶的激動心情還是壓制住了我其他所有的情緒，我幾乎想要沖上前去跟他說一句我想死你了，卻被胖子一把拽住了胳膊。
“天真，你別激動。”胖子壓低了聲音，“你不覺得小哥這樣太邪門了麽？”
我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就感覺到不對，非常的不對，甚至于我在一瞬之間産生了“這究竟是悶油瓶還是一座雕像”的想法。
探照燈打開的時候，悶油瓶就坐在那青銅王座上，七年了，他的面容沒有一點變化，只是更瘦削了一些，在沉默之外也越發的增添了些冷漠的氣質，就連他離開時穿的那身衣服，也好像七年沒有髒過一樣。
悶油瓶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的目光很淡漠，沖着我們的方向，整個人一動不動，連眼睛都幾乎不眨，若非因為呼吸，身體有着微微的起伏，我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活人。
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了一種極強的不祥的預感，這個樣子，即便對于悶油瓶來講也不會是常态，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講都不該是常态。
這種感覺，就好像七年的時光根本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就好像他的時間完全在另一個世界定格凝固。
這個念頭一出，我的冷汗一下就下來了，這個想法雖然太過荒誕不經，可是在青銅門內這種詭異至極的地方，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發生。
如果悶油瓶的時間真的還在七年前停滞着，那麽此時此刻的他，究竟是什麽？又能不能感覺到我們？
“吳邪，你怎麽了？”小花的聲音低低的，“啞巴怎麽這麽奇怪，你有什麽想法麽？”
小花的聲音很小，但是悶油瓶肯定能聽到，在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留意着悶油瓶的表情，可他卻一點表情也沒有。這樣一來，我的心情更糟了，難道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個布娃娃了麽？
“我覺得有問題，我去看一眼。”既然悶油瓶對我們的對話不會有反應，我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音量，“他這個樣子，一定是有什麽不同尋常的狀況。”
“我去吧。”小花道，“不管怎麽說，我逃命總還能比你快一點。”
我搖搖頭道：“你真覺得現在這個情況還是你身手好不好能起作用的麽？這已經完全是咱們沒法解釋的一種狀況了，我估計，十有八九他會一點反應沒有。我說我去，是因為我跟他多少比較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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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皺着眉思索了一下，道：“要不讓瞎子去吧，他和啞巴的交情也不淺，我實在覺得你去太冒險了。”
我正不知怎麽解釋，黑眼鏡已經開口道：“花爺，這不一樣，至少我清楚，在啞巴心裏，小三爺絕對比我地位高，何況，讓小三爺去的話，咱們還可以保護他。”
小花又沉吟了一下，和胖子簡單交流了幾句，道：“好，吳邪，你去吧，我們會全神貫注保護你的。”
我點了點頭，心裏不知怎的有點難受。用戒備和敵意去面對悶油瓶，就足以讓我不自在，而現在，我們卻不得不這樣做。更重要的是，悶油瓶他現在看上去很正常，可是這種正常的根源必定是極其嚴重的反常，我不知道如果真的“喚醒”了悶油瓶，會出現什麽狀況。
不過，這種猶豫和畏懼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我狠狠心，走上前去。
就在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我就覺得哪裏不對，但是我還是堅持着往前又走了幾步。
在我和悶油瓶相距不超過五步的時候，我忽然發覺他的右手微微動了一下。
我整個人都因為他一個微微的動作跟着一震，顫聲道：“小哥……你聽的到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只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回答。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秒鐘安靜之後，我忽然感覺眼前一花，悶油瓶已經身形一晃到了我身前，右手閃電般伸出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這一下用力非常的狠，我的頸骨沒有一下碎掉委實已經出乎意料，但是我還是一瞬間就覺得呼吸困難，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而就在我遭到突然襲擊的下一秒，我陡然又感到悶油瓶的手已經離開我的脖子。
我晃了晃頭，以便讓自己快點恢複神志清醒，然後我就看到黑眼鏡，小花，胖子三個人已經成扇面圍住了悶油瓶，悶油瓶正靠在牆上，我看到他右側肋下有一個鞋印子，也不知道是誰踹的，這才救了我一命。
我剛才已經摔倒在地，此刻艱難的爬起來，道：“這是什麽情況？”
小花道：“你說什麽情況？你的啞巴瘋了。”
悶油瓶喘息了幾下，就站直了身子，漆黑的眼眸也慢慢的閃現出冷意來。我能感覺到，此時此刻的他多半是已經失去了神智，不然即便失憶，小哥也不會這麽有攻擊性。
看着他的變化，黑眼鏡也漸漸收斂了嘴角的笑容，忽然喝了一聲：“先下手為強！”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和小花已經同時搶了上去，小花出手就是擒拿，黑眼鏡則是直接一腿去掃悶油瓶下盤試圖将他弄倒，胖子愣怔了一下，也大吼一聲加入了戰局。
誰知面對這樣的一招強力合擊，悶油瓶的表情都沒有一點變化，整個人不知怎麽身子一折，就閃過了黑眼鏡的一腳。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已經一把捏住了小花的手腕，只聽“咔”的一聲，他松開手，小花一聲悶哼，踉跄後退幾步，握着自己的左腕，一臉痛苦神色。
至于胖子那邊，悶油瓶右肘一格，胖子整個人就一下被撞了回去，狠狠地後背砸在牆上，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樣的場景已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招之間，悶油瓶已經捏斷了小花的左手腕，傷了胖子，閃過了黑眼鏡，自己還是毫發無傷。
也就在這時候，我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疑問：按照悶油瓶剛剛的表現，他完全可以一把捏死我，但我卻甚至沒有受什麽實際意義上的傷，這又是因為什麽？
然而已經沒有時間回答這個疑問了，悶油瓶似乎被這第一輪攻擊激怒了，身形一閃，又狠又準的一拳就搗向了黑眼鏡的小腹。黑眼鏡身子一側，堪堪躲過這一拳，大聲道：“花爺，胖子，你們倆怎麽樣？”
小花咬着牙道：“不嚴重，脫臼了弄一下就好。”
胖子抹了一把嘴，咒罵道：“這他媽的真是小哥麽？就算是小哥，胖爺我也得教訓教訓。”說完這句話，他又是一陣咳嗽。
說話之間，黑眼鏡和小哥已經過了十幾招，拳風虎虎讓我不由有些心驚，小花一用力接好自己的手腕，也加入了戰局，胖子抻了一下筋，得個空也搶了上去。
從我認識這個悶油瓶子，我就知道他很強，可是我沒想到他能強到這種地步，黑眼鏡，小花，胖子三個似乎都沒法傷他分毫，而且他的體力似乎絲毫不會下降，反而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這讓我心下驚悸，去幫忙估計我也只有添亂，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辦好。
忽然之間，只見悶油瓶忽然一格一架，生生把黑眼鏡和胖子各逼退了兩步，而後閃電般踹在小花腰上，小花一個踉跄就摔了出去。悶油瓶一個箭步搶上，右手并成刀狀微微揚起，沖着小花的脖子就要砍上去！
這一記手刀下去，小花肯定是沒活頭了，這個速度黑眼鏡和胖子想救他也來不及了，情急之下，我大喊了一聲：“張起靈，你給我住手！”
不知怎的，聽到我這一聲喊，悶油瓶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就是這一下，已經給了黑眼鏡足夠的機會，他像瘋了一樣一把拽住悶油瓶的衣領，狠狠的向後面撞了出去。悶油瓶估計也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一下摔出去砸在了牆上，然而他的動作不過頓了一秒，就又猛地撲向了胖子。
黑眼鏡在這個喘息的間歇，回過頭沖我大吼道：“小三爺！槍給我！”
“你說什麽？”我失聲道，“你要對小哥開槍？”
“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啞巴了，小三爺……”黑眼鏡的聲音也微微低了下去，不知為什麽有一點無奈。
“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能殺了他。”我的聲音開始有點顫抖，就好像我的手一樣顫抖。
“天真，胖爺我也舍不得……可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咱們不用槍，十之八九都會死在小哥手裏，他現在根本就沒法和我們交流……退一萬步說，這真是小哥麽？沒準是什麽粽子，只不過有着小哥的幻影呢？”
他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每一個字都幾乎砸在我心上，我說不出一句話反駁，可是我完全沒辦法伸出手去拿槍。
那是悶油瓶啊。
“吳邪，你信不過我們，還信不過瞎子的槍法麽？”小花道，“我保證，他不會痛苦的。”
一瞬間，我的腦海裏閃過那些記憶，還有剛才悶油瓶對我們不留情面的下殺手的樣子。
心幾乎在剎那之間裂開，大腦一片空白。
可是我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
這樣的悶油瓶，只會把我們都殺死，然後自己在青銅門後湮滅。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只感覺自己手抖的不成樣子，幾乎握不住槍，卻還是艱難的拎起槍，遞給黑眼鏡。
黑眼鏡在纏鬥的間隙伸出手接槍，胖子和小花為了給他提供瞄準的機會，被打的節節敗退，我清楚的看見胖子已經吐了兩口血。
黑眼鏡的槍口慢慢瞄準了悶油瓶的胸膛，我心疼的難以控制，胖子在生死之間，卻也閉上了眼睛，似乎也難以面對。
此時，小花已經抽出了貼身的刀，一刀刺向悶油瓶，他猛地一閃身，身子一錯，整個人便晃到了我面前。雖然不過一兩秒鐘，不過那一道殘影闖進我視線的剎那，已經讓我的心猛然一震，我聲嘶力竭的大吼道：“瞎子！住手！我有辦法了！”
在那一剎那，我看到小哥的後頸窩處，深深的插着一枚血紅色的骨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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