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鄭東盛回到家裏,驚訝的發現曲元竟然還沒有睡,正靠坐在床頭,眼圈紅紅的,明顯哭過的樣子。
他因為剛才的事,本就對這個人心存愧疚,現在再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的怒氣早就抛到九霄雲外。
鄭東盛幾步走到床邊,伸手把人摟到懷裏,輕輕的說了句“對不起”。
曲元仰著頭看他,眼裏開始有淚花在閃。
鄭東盛覺得心都快要碎了,忍不住低下頭,輕輕的吻住他。
“對不起。”一吻作罷,他又向曲元道了一次歉。“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他在很早前就答應過曲元,絕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剛才對宋中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在病中,難得的露出一點軟弱的神态,他竟然鬼迷心竅的上了那個人。等冷靜下來,他簡直後悔萬分。
他不想欺騙懷中這個他深愛著的人,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原諒。
“你是說,是他主動的?”曲元直直的盯著他。
鄭東盛點了點頭。
他還是在坦誠的基礎上,撒了一點點小謊。
曲元心思單純,如果他說是自己主動的,一定會讓這個人胡思亂想。
曲元咬著嘴唇沈默,在鄭東盛覺得心都要揪到一起,快要窒息時,終於聽到對方天籁一般的聲音。
“我原諒你了。不過,不準有下一次。”
鄭東盛感動的幾近落淚,緊緊的抱住懷裏的人,又一次吻住了對方。
身邊的曲元已經睡了過去,鄭東盛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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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對曲元心存愧疚,可是剛剛那個小謊,又讓他對宋中培有了一絲內疚。
這無疑是在對宋中培潑髒水。
他為自己卑劣的行徑感到汗顏。
可是,他很快就憤憤的想,這一切都是那個人自找的。宋中培已經滿手血腥,一身污點,還在乎他潑的這點髒水?
他不知道為什麽同一個人,卻可以有那麽大的變化,可以變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鄭東盛還記得第一次見宋中培時,對方好像是十四歲,又漂亮,又可愛,最主要的是,還非常單純,是他最喜歡的那一種類型。他差不多是對那個人一見锺情。盡管他還那麽小,可是當時他還是對這個人無可自拔的著了迷,并忍不住在他十四歲的生日那天,徹底的占有了他。只是他沒有想到,外表單純的宋中培,不止非常有心機,還十分的嗜血冷酷,心狠手辣。
而真正讓他對這個人死心的,是他殺死自己弟弟鄭東榮這件事。
是,那個人的确曾經試圖置他於死地,并且差點成功了,可是即使如此,宋中培也不應該用那麽狠毒的手段虐殺他,并且吓瘋了他的母親。
盡管他的确恨不得那個女人死,可是他仍然無法贊同宋中培的做法。
太不人道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愛上那樣一個惡毒的人。
還好,他遇到了曲元。
宋中培淩晨時分從惡夢中醒來,只覺得全身發軟,心跳如雷,可是卻一滴汗都沒有。
應該是又發燒了。
也難怪,他昨天本就病的不輕,剛剛好一點,又被鄭東盛在浴室裏那樣折騰了一番,就算他平時身體還算不錯,也經不起這種折騰。
只是,雖然身體發燙,可是心口的位置,卻是冷的厲害,就像有塊冰在那裏捂著一般。
鄭東盛曾經不止一次的罵過他冷血,事實上他的确是滿手血腥,死後只能下地獄。只是鄭東盛可能永遠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和鄭東盛不一樣。他從小就生活在社會的最低層,看透了世态炎涼和人心險惡。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對於他們這種在道上混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可是鄭東盛他不懂。
那個人從小就地位尊崇,受慣了追捧。養尊處優的結果就是,他太過理想化了。
他讨厭血腥,憎恨殺戮,卻不明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他的仁慈,無疑於送死。
幫派之間的鬥争,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你如果不肯對敵人痛下殺手,那就只能做對方刀俎上的魚肉。
就算幫派內部,也是同樣充滿了你争我奪,陰謀陷井。就像當初鄭東盛弟弟鄭東榮和他母親所做的那樣。
鄭東盛差點就死在那兩母子手中。
即使這樣,鄭東盛還顧念什麽手足之情,在昏迷前還要求他,不要殺那兩個人。
這真是迂腐之極。
對他來說,只要是對鄭東盛有威脅的存在,他都會毫不手軟的斬盡殺絕。
所以他親自開著車碾死了鄭東榮,并成功的吓瘋了被他強逼著旁觀的那個女人。
醒來後的鄭東盛瘋了一般,差點沒将他打死。可是這都不算什麽,他能理解當時鄭東盛的感受。只是那個人罵他的那些話,卻著實傷到了他。
他當時不過才十八歲,那是他第一次殺人,他怎麽會不害怕?在那之後的好幾年內,他惡夢纏身,常常從惡夢中驚醒,整夜的不敢閉眼,簡直生不如死。
可是鄭東盛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切。
他在此之後,已經不會再同他過夜。就算上床,也不過只是滿足生理上的需要,上完就走。
可是他不後悔所做的一切。
幫派鬥争中,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既然鄭東盛讨厭血腥,那麽只能由他來做這個儈子手。
他一直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維護那個人想要的清白。
就比如像他們這種幫派,為了洗錢,一般也會有些表面上看起來比較正當的生意,娛樂公司,或者房地産之類的。他們自然也有。只是他們這些公司,是真真正正清清白白的正當生意。
他把這些交給鄭東盛打理,并盡量将幫派內的所有事務全部攬在身上,不過就是為了讓鄭東盛遠離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不管他以後是受天譴,還是難逃法律制裁,他至少可以讓那個人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陽光下。
只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發燒的緣故,宋中培後來又睡了過去。等到他再醒來,天已經大亮。按照慣例,他今天應該要去鄭東盛那邊向他彙報昨晚幫會的情況,只是他頭實在疼的厲害,一動也不想動。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宋中培無奈的伸手将手機摸到手中看了一眼,是何小東打過來的。
“培哥,房如陵現在就想見你。”
宋中培頭暈乎乎的,一直閉著眼睛在聽電話,聽到何小東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問房好陵好好的想見他幹什麽,忽然間想到昨晚他的吩咐,立即睜開了眼睛,稍帶驚訝的,“現在?”
“是,現在。他說在一品閣等你喝早茶。”
宋中培身體不舒服,實在不想起床,只是這個約卻是不得不赴的。
“好,你現在過來接我。”
何小東在那邊說了聲好,又問他要帶幾個兄弟過去。
“不用,你跟我過去就行了。”宋中培已經掀開被子,慢慢的下了床。
“可是…”
“你過來吧。”宋中培語氣冷淡,說完就将電話挂斷了。
他明白何小東的擔憂,房如陵和他一樣,心狠手辣,惡名在外。只是以他對那個人的了解,房如陵倒也不是那種沒品的小人。他并不擔心對方會趁此機會暗算自己。
在等何小東過來的時間裏,宋中培已經将自己收拾的妥妥當當。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他是一個病人。
他代表著他們這個幫派的形象,不管在什麽情況下,他都會盡量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在世人面前。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懈可擊,畢竟是病的不輕,他在上車前,還是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幸虧何小東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培哥,你沒事吧?”
宋中培還來不及說聲沒事,何小東因為扶他,碰到了他的手。
“你在發燒!”何小東驚叫。而且應該還燒的不輕。
宋中培已經坐進車裏,然後擡起頭看著他,神色淡漠。“不要大驚小怪,上來開車。”
何小東知道他的脾氣,明白勸是勸不住的,只能暗自嘆了口氣,然後上了駕駛席。
宋中培閉著眼睛靠坐在後座上,因為馬上要與那個人見面,他不可避免的想到房如陵這個人。
房如陵可能是他遇到過的最強勁的一個對手了。
四年前,房如陵的父親遭人暗算,合勝幫內有人趁此機會犯上作亂。而他,自然不會放過此大好時機,毫不手軟的搶了合勝不少地盤。當時還在國外讀書的房如陵匆匆趕了回來,帶著一幫忠心的老部下,并沒用多少時間,不但平定了內亂,還鏟平了那個暗算他父親的小幫派。一時之間,真可稱的上是血流成河。經此一役,房如陵一戰成名,但也惡名遠播。他手段的殘忍程度,一度被人拿來和他做比較,并被認定為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僅如此,就連被他搶過來的地盤,房如陵也在随後的時間裏,一點點的搶回去至少大半。
因此,對於這個人,宋中培是又欣賞,又感到頭疼。
而且還有一點,他比宋中培還要年輕好幾歲,今年也才不過二十四歲而已。未來鹿死誰手,還真不好下定論。
其實,如果他們不是對手的話,宋中培是很願意交房如陵這個朋友的。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很是相像。
只是畢竟立場不同。而且作為這個城裏,兩個勢均立敵的幫派,自然都視對方為最礙眼的存在,無不想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
只是現階段,迫於形勢,他們不得不維持著暫時的平衡。
所以他實在沒想到,老成如房如陵,會為了他而想打破這種平衡。在他明知道這麽做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的情況下。
他當然不會以為房如陵是真的愛上自己,只是對於這個孩子這種無賴式的糾纏,他仍然感到非常的頭疼。
房如陵不是小綿羊,而是如狼似虎,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發的。被這樣的人惦記著,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