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亦裕張着手,讓人替他穿上黃袍,看着床上半昏迷狀态的陸展亭,冷笑道:「展亭,你知道自己為何總是這麽一塌糊塗,因為你總是學不會二件事。一件就是恭順,另一件就是知道什麽不可為。」

他說着已經将加身的繡金龍袍穿好了,整人個顯得精神奕奕、英姿飒爽。

他轉頭吩咐貼身的太監,道:「小福子,等會兒叫個太醫來給他瞧瞧。」

小福子連連點頭,又小聲問:「您看,是不是叫陸老太醫?」

亦裕那雙細白修長的手指扣着領口,嘴裏則淡淡地道:「就叫王守仁吧。」

王守仁是內醫院裏最不起眼的一個太醫,不大愛說話也似乎不善交際,他既不像陸家父子那麽享有美譽,也不像陸展亭那麽惡名遠播。他就像內醫院的擺設,不用的時候你常常會忘了他。

可是正因他有這一些特點,反而讓一些人很容易想起他,特別是要做一些難以啓齒的事情時。于是王守仁成了宮中很特別的一個人,他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他不開口說任何人,任何人也不願輕易提起他。

小福子發現王守仁還是一個謙遜的人,他的手搭在陸展亭的脈搏上,細長的眉紋絲不動,隔了好一陣才輕聲道:「陸大人,您這是被昨個兒的火嗆着了,有一點熱氣,無甚大礙,我給您開一個調理的方子。」

他坐回桌前,龍飛鳳舞地寫了幾筆,然後又回到陸展亭的床前,道:「陸大人,這是我給開的方子,您看看有何不妥?」

陸展亭接過方子,掃了兩眼,又還給了他。王守仁見他沒有回音,便笑道:「陸大人,若是這個方子沒有錯處,那我就照方抓藥了。」

王守仁背着藥箱出門,進了內醫院,告了一個假,便一身青衣小帽的出去了。他穿過了兩個小胡同,迅速地上了一頂綠呢轎子。

他一上轎,轎夫便飛快地起轎在巷子裏左拐右拐,進了一扇朱紅漆門。

那扇門看上去不是如何氣派,門口放了一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然而轉過了插屏,才發現裏頭樓閣重重,雕廊曲長,庭院深廣。兩旁亭臺樓閣皆是雕梁畫棟,游廊上挂着各式精巧的鳥籠,畫眉、鹦鹉各式鳥雀應有盡有。

王守仁似乎駕輕就熟,他一連穿過了幾道中門,到了主人家的後花園。

院中假山嵯峨、池水蜿蜒曲折,山上建了一個別致的樓臺水榭,山下則是一方碧波水塘。

王守仁拾階而上,進了水榭樓臺。樓臺中一老者正同一年輕人說話,老者正是陸傅峰,與他對面的年輕人穿了一身白色的簡衫,腰上系了條銀白色的宮縧,他的面目同亦裕很有幾分相似,只是亦裕偏于俊美,他則顯得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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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給主子請安。」王守仁一手撐地,單腿跪下給那年輕人行了一個禮。

陸傅峰似乎有一些訝異,道:「王大人。」

年輕人笑道:「他原本是我家生子的奴才(注),後來我見他人挺機靈也好學,就替他脫了籍。他如今做了官,還是改不了這稱呼,都說過他好幾回了。」他轉頭對王守仁笑道:「下次見了稱下官也就是了。」

王守仁點頭應是。

「皇上将王爺您給封了福祿王,從來只有福王,還沒有聽說過福祿王,他這什麽意思?」陸傅峰轉頭又迫不及待地接着剛才的話頭問話。

那年輕人哈哈笑道:「福祿壽,福祿壽,他只許了我福祿,自然是說我亦仁少壽了。」

他的話音一落,亭中的其它二人均臉色一變。

亦仁微笑道:「今天我叫陸大人來,并不是要陸大人替我操心。」他轉頭問王守仁道:「展亭現在怎麽樣了。」

「回王爺,奴才今天去看過了,陸展亭只是受了點熱氣。奴才想,這回他一定是迫不及待的等着王爺救他了。」

王守仁見亦仁目帶疑問,便道:「奴才開了個清熱的方子,但在裏面夾了一味生地,生地去寒。那方子陸展亭看了一點兒也沒有吱聲,以他的眼力與性子,若是無意于我們的援手,必然會挑出來嘲笑一番。」

亦仁似乎松了口氣,嘆道:「展亭就是這樣,非要吃夠了苦頭,撞夠了南牆,才肯服一下軟。」

陸傅峰道:「王爺,為了這個不争氣的東西,您怎麽可以冒這麽大的風險。」

亦仁含笑道:「沒有展亭,我十年前就被下旨圈禁了,哪裏來這個福祿王。更何況我只想到亦裕要拿你們來當替罪羊,卻沒想到最後落網的是展亭。」他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我的疏忽。」

王守仁道:「那奴才這就去準備了。」

亦裕輕顫了一下眉毛,道:「你說陸展亭的身上起了疹子,還長了小水泡?」

小福子點頭道:「是的,皇上。王大人說瞧這症狀倒是像得了熱病,可是這兩天來下頭的浣洗房、繡房,還有好一些宮裏頭的宮女、太監都得了這種病。

「王大人說,現在也說不準,就怕是疫症,所以叫人來問皇上的話,是不是将陸大人先送到東邊的肖浮宮去。」

亦裕輕哼了一聲,道:「他這一個月都是被關在天字號書庫裏頭,就算要得什麽疫症也輪不上他,別又是陸展亭或者陸家搞出來的花樣,就讓他原屋待着。」

小福子連連應是,他前頭給亦裕引着路,才剛跨進上書房,忽然見前頭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過去。

「大膽奴才!」

小福子怒喝了一聲,那小太監似乎剛才慌了神,如今定睛一看小福子身後是着便裝的皇上,吓得腿一軟,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亦裕皺了皺眉,轉身剛想走,只聽小福子還在那裏罵,道:「你這無禮的狗奴才,皇上你都不放在眼裏。」

那個小太監哭喪着臉道:「小福子公公,奴才是眼神不好,剛才也是吓着了。夥頭房的小齊子這會兒正口吐白沫呢,我急着去給他找大夫。

「他前兩天還只是身上起了點小疹子,王大人說是天熱,一點熱氣。這兩天就起了水泡,一抓就破,淌到哪兒哪兒就爛。」

亦裕斜眼看那小太監不停地抓自己的手臂,心裏不由得一凜。

小福子用腳一踢,道:「還不快滾!」

那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遠了,小福子才轉過頭去,低聲道:「皇上,這小齊子是給陸大人……」

「行了!」亦裕面色一沉,拂袖而去。

小福子咽了一下唾沫,跟在身後。

亦裕往書桌一坐,拿起了一本書,翻了兩頁,便丢下,又換了另一本書,再翻了兩頁,往桌上一擱,道:「這肖浮宮又是個什麽地方,裏頭都是些怪病,好端端的人送進去,也非得病不可。」

小福子給沏了茶,陪笑道:「皇上您說的是,要不然就讓陸公公他還在那屋待着,他自個兒就是一大夫,說不定自己能治。」

亦裕喝了幾口茶,皺眉道:「他現在住的地方四周都是人,要是萬一真是疫症,倒也不妥,我看就送去韶華宮吧,那是個冷宮,地勢偏,人也不多。」

亦仁皺着修長的眉,輕輕地将手中的白子放下,笑道:「瞧,該我收官了。」

王守仁笑道:「王爺從來執白子,卻總能後發而先至。」

亦仁接過身旁太監遞過的白毛巾,擦了擦手,道:「宮裏的事如何了?」

「回王爺,今兒亦裕已經下令将陸展亭送韶華宮去了。王爺您料得挺準,亦裕果然不同意将陸展亭送到肖浮宮去。」

亦仁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我這個弟弟生性多疑,你說什麽,他是非跟你擰一下不可。除了肖浮宮,也就只有韶華宮這個冷宮可以選了,怎麽樣,慧敏皇太妃還有多久的壽?」

王守仁笑道:「她現在腹大如鬥,只怕活不過這個月。她雖然被貶去冷宮,卻沒有奪其尊號,入殡的時候用的一定是九尺紅木棺,十六人擡,那棺只要做得巧妙一些,将陸展亭帶出去絕對沒有問題。」

亦仁眸中亮光一閃,輕柔地道:「那就太好了。」

陸展亭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被人擡來擡去的,等到稍許清醒一點的時候,只見一個身着素衣的小宮女在替自己擦手。

她見陸展亭突然睜開眼睛,吓了一跳,連忙端着水盆慌慌張張跑出去。陸展亭不由得大為好奇。

以後這個宮女每次進來之前,都會偷偷推開一道門縫看一眼,如果陸展亭是睡着的,她就會偷偷溜進來,在他的床頭放下飯菜或者換洗衣服。

陸展亭起先還會閉着眼睛裝睡,有一天當那小宮女進來的時候,他猛然睜開眼睛,那小宮女尖叫了一聲,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慌慌張張跑出去了,由于太過驚慌,也沒看準門口,頭撞到了門框上,陸展亭在她身後笑得前仰後合。

「喂、喂……」陸展亭笑着在她背後喚她,但那個小宮女沒命地撒腿就跑。

陸展亭追着她出了門,他一跑出門就看見滿目的荒涼,年久失修的房屋,四處雜草叢生,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喃喃自語道:「韶華宮竟然這般凄涼。」

他沿着那些屋子一間間找,只見裏面都是蛛網暗結,似是已經許多年沒有住過人了。

韶華宮雖然殘破,卻不小,陸展亭找了半天也沒找着人。他暗笑道:「莫非遇上了女鬼?」,剛想轉回身,卻聽到有人隐隐約約的抽泣聲。

他好奇地尋聲而去,見那個小宮女抱着雙膝坐在半人高的草叢裏哭泣。

他悄悄走過去,蹲在她旁邊,低聲喂了一聲。那小宮女一擡頭,陸展亭吓了一跳,小宮女的臉長得其醜無比,五官生似被人狠狠打平了,因此沒有任何起伏。

小宮女也吓了一大跳,她猛然站起身就跑,陸展亭往草叢中一倒,大聲呼痛。那小宮女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子,還是走回來,小聲問:「你哪兒不舒服?」那女子生得極醜,但聲音卻非常動聽,既柔且清。

「你打到我胸口了,你打到我胸口了,哎呀,舊疾犯了,舊疾犯了!」

陸展亭微睜開眼,見那小宮女似又要哭,便連忙深吸兩口氣,道:「好些了,好些了。」他沉着臉道:「我胸口有病,所以你以後不可以一見着我就跑,不可以大呼小叫,不可以……」

他見那小宮女抽着鼻子,他指着她道:「喏喏,不可以哭鼻子。」只見那小宮女拼命憋着淚,于是他笑道:「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蛛兒。」

「珠兒?」陸展亭笑道:「怪不得整天大珠小珠落玉盤的。」

「不是珠子的,是蜘蛛的蛛。」

「蜘蛛的蛛,哪個混帳給你起的名字?」

「你才是混帳!」蛛兒瞪了陸展亭一眼,又道:「是慧敏娘娘給我取的。」

她開口一罵,陸展亭笑了,盤腿坐着,嘴裏叼了根草根,笑道:「告訴我,你為什麽老是抽抽答答的?還有這宮裏就你一個人嗎?」

他一說,蛛兒似乎又要哭了,但看到陸展亭輕皺的眉毛,好不容易忍住了,道:「剛才慧敏娘娘又把吃的東西都吐了,她已經幾天都吃不下東西了,如果再這樣,如果再這樣……」

蛛兒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道:「如果慧敏娘娘走了,我就要一個人待在這裏,一個人待着。」

陸展亭拿下了嘴裏的草根,伸了個懶腰,道:「那我們再送東西進去,沒準她現在想吃東西了。」

蛛兒猶豫了一下,起身跑開,不多時便拎了一個食盒跑過來,氣喘噓噓。

陸展亭笑道:「你不用跑得這麽上氣不接下氣。」

蛛兒道:「你說的對,說不定這會兒娘娘餓了。」

兩人又繞了幾圈,才在後院一處稍顯平整的院子裏停步。

蛛兒小心地推開房門,小聲對躺在床上的女人說了幾句,然後将她扶了起來。

陸展亭看着那女子已經年過五旬,臉部浮腫,眼底充血,一個肚子大得猶如已懷胎四、五月的孕婦。

那女子吃了幾口飯,突然伏床大嘔了起來,她恨聲道:「蛛兒,你不如下一次帶些刀子來讓我吃更省心。」

陸展亭不動聲色,但是眉間的黑痣卻是輕顫了一下。

蛛兒一臉沮喪地拎着食盒出來,陸展亭跟着她,蛛兒沒走多久,又蹲在草叢裏哭了起來。「娘娘一定是恨死我了,她原本還可以多活個幾年,我偏偏總是要找一些事來折騰她。」

陸展亭輕笑了一下,道:「她連這個月都活不過,哪裏還有幾年的壽。她眼神已渙散,神中紫裏帶青,是将死之兆。」他見蛛兒已經不哭了,但是那眼神裏充滿恐懼,輕輕嘆息了一聲,淡淡地道:「也許我可以救她。」

蛛兒大張着嘴,眼睛瞪得圓圓地,道:「可是內醫院的陸老太醫說娘娘腹中郁結成團,難以用藥石消退,已是經絕症。」

陸展亭跳起來,拍了拍屁股,懶洋洋地道:「我得仔細看一下,才能确定她跟我前面一個病人是不是相同。」

蛛兒大喜,她顫聲道:「你有醫治好過同樣的病?」

只見陸展亭嘴唇一彎,笑咪咪地道:「是啊!」

蛛兒立刻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慧敏的房間。她進去後小聲道:「娘娘,您有救了,有一個人他說能醫您!」

那老婦人冷哼了一聲,道:「連陸傅峰那個老家夥都說我回天乏術,哪個狂妄之徒輕易說能治我。」

「俞跗,一個比陸傅峰老得多的家夥!」陸展亭抱着雙臂走了進來。

「你又是誰?」慧敏惡狠狠地道。

「娘娘,他是新來的,他以前治好過跟娘娘一樣病的人。」蛛兒搶着道。

「就憑他一個太監?」慧敏冷笑道。

陸展亭笑道:「你腹中郁結物長成這麽大應該有四、五年的時間了吧,它雖然長得緩慢,但是你最近全然無法飲食,不出七日,必死無疑。」

慧敏不答,蛛兒則拉着陸展亭的衣袖道:「那你說的那個,那個俞跗大夫又在哪裏?」

「死了幾千年了。」陸展亭微揚眉毛,似乎覺得很好笑。

「原來你是來調侃我們主仆兩個的。」慧敏氣得手直抖,道:「你好大的膽子,我雖然住在冷宮,可也是一個皇太妃……」

陸展亭輕笑道:「你脾氣這麽暴燥,想必在長這個東西之前,氣脈也不平和,難怪會得這種病。

「俞跗雖然死了,不過在《扁鵲倉公列傳》中卻有一段對他醫法的描寫: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镵石挢引,案扤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髒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髒,練精易形。」

蛛兒小聲問道:「什麽意思?」

陸展亭淡淡地笑道:「就是說如果你體內出了問題,治病不一定非要依賴藥石……」他做了橫切的姿勢,道:「而是需要剖開來,清洗你的五髒,将裏面患病的部分切除。」

蛛兒張口結舌,半天才恍然,将手往床前一張,道:「你、你、你出去,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樣亂來。」她說着渾身顫抖不已,眼淚又止不住地掉下來。

陸展亭扭了扭脖子,打了個哈欠,道:「我無所謂,你們想好再說,但是如果再遲兩天,她的體質更弱,就算求我,我也未必會答應。我回去補覺,你們想好了來找我。」

他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來一笑,道:「人說慧敏性情暴戾、殘忍,依我看她倒也算是一個敢做敢為的人。你就算不治,也活不過這個月的月圓之日。」

他說完就悠然地回了自己的屋,爬上床倒頭就睡。

他睡了一會兒,聽到門輕輕推開的聲音,他沒有睜開眼卻彎嘴微微一笑。

慧敏挨着床一邊咳嗽,一邊道:「我小的時候随阿爸去廣東游歷,在那兒認識了一個外番人,這人曾經跟我說過,說他們那裏人治病,有的時候會将人的肚子剖開,我還罵他信口雌黃……」

「如今你信了?」

「也不信……」慧敏冷笑道:「不過既然你說了,即便不治,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天,一樣是赴黃泉。不如讓你試一下,橫豎是死。

「你也知道我至今仍是一個皇太妃,倘若你治死了這個皇太妃,就是死罪。我瞧你這個小太監也挺有趣,有你陪着,我也不冷清。」

陸展亭聽了樂呵呵拂了一下衣袖,單腿跪下,笑道:「奴才謹從皇太妃之命!」

蛛兒将手裏的玉牌擦了又擦,傷心地道:「皇太妃就還剩這麽一塊值錢的東西了,這些年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被那些壞心眼的人騙走了。」

陸展亭打了個哈欠道:「行了,慧敏到了黃泉也不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何況就這麽一塊破牌子。你趕緊拿這塊牌子去內醫院,找到宗布郭,跟他換我跟你交代的那些東西。」

蛛兒依言将玉牌小心地塞進懷裏,走到門口,又怯怯地問:「他要是不給怎麽辦?」

陸展亭笑了,他眯着眼道:「你就把我要幹什麽告訴他。」

蛛兒頭一次見他笑得如此開心,眉毛輕輕揚起,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起來不懷好意,但是那淡色的嘴唇輕彎起的弧度又讓人覺得他特別純真,她不知怎地,心中輕輕一顫,臉一紅,連忙奪門而去,倒是把陸展亭吓了一大跳。

慧敏将最後一口藥汁喝了下去,蛛兒開心地道:「陸哥哥,你的針灸真管用,娘娘一整天喝的東西一點也沒有吐出來。」

她今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管陸展亭叫哥哥,雖然被慧敏訓斥了好幾回,但她還是頑強地叫着,最終慧敏與陸展亭也不得不向她低頭。

「你今天喝的幾碗藥可以暫時幫你保住元氣,我在最後一碗藥添加了西域曼陀羅花,你很快會覺得知覺麻痹,我再用針炙幫你進入睡眠。」

縱然慧敏再硬氣,當她看到陸展亭手邊的銀刀也不禁面色微微一變,她突然緊緊抓住了陸展亭的手,由于握得過緊,指甲都嵌進了陸展亭的肌膚。她顫聲道:「若是你有半點……」

陸展亭微笑道:「奴才就同你一起下黃泉,我準備了好些個笑話,想必皇太妃一定會喜歡!」

慧敏不由得露齒一笑,陸展亭手起針落,慧敏立時便失去了知覺。陸展亭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蛛兒掀開慧敏的被子,解開她的衣衫。

陸展亭道了一聲失禮,用手輕輕壓了慧敏鼓起的肚腹四周,操起了銀刀。蛛兒根本不敢去看,她的手抖個不停,努力把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陸展亭的臉上。

她發現這位哥哥原來也是很好看的,他不是那種輪廓分明,豐神俊美的男子,甚至由于他總是一副懶洋洋的表情,以至于使得他五官的線條不是那麽清晰。

但是他那總是半張半合的眼簾與偶爾專注的眼神,和那種帶有嘲諷調笑意味微微上彎淡色的唇,配合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蠱惑力。

陸展亭的額頭開始滲汗,汗水流過他小麥色的臉龐肌膚,滴落在他手背上,蛛兒還是癡癡地看着。

陸展亭擡頭瞪了她一眼,道:「擦汗!」

蛛兒慌忙拿起白色的毛巾,替陸展亭擦去了額頭上的汗。也不知過了多久,蛛兒替陸展亭擦汗的毛巾換了一塊又一塊,但是不知道怎麽地,她突然覺得就永遠保持這個狀态就好了。

陸展亭突然籲出一口氣,手捧着一團東西丢在水盆裏。蛛兒不小心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陣強烈的惡心,陸展亭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出去吐!」

蛛兒強忍了一陣子,還是跑出去吐了個昏天黑地。等她撐着回來,看見陸展亭在像縫衣服似地,将他開的口子縫起來,她又跑出去吐了個肝腸寸斷。蛛兒在外頭打着嗝,看見陸展亭滿面疲憊地擦着手出來。

「陸……哥哥……」蛛兒一邊打着嗝,一邊問:「娘娘什麽時候能醒?」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醒不過來了。」

「可是……陸哥哥……你不是有醫好的例子嗎?」

「那倒是!」陸展亭轉過頭開心地說:「李貴妃那只狗至今還活得好好的。」

「呃……呃……呃……」蛛兒看着陸展亭越走越遠的背影拼命打着嗝。

注:所謂家生子的奴才,就是家裏原有的奴才有了小孩,這個小孩依然是這戶人家的奴才,又喚包衣奴才,也叫家生子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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