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宣判
一瞬間,淩泠心裏跟跑馬燈一樣,好似許多事情可以串聯起來,岳嘉明剛剛講過的話,沈鳴玉當初含糊其辭的”啊,它叫wa……啊哇哥”,一樁樁一件件都像電影畫面一樣在腦子裏跑過。
瓦哥,原來這才是真名。
好熟悉的真名啊!
淩泠心裏跟過山車一樣,突然不知道該喜還是悲,該哭還是笑。
那個在沈鳴玉最低谷時期陪伴過他的主播,現在淩泠知道,就是自己。
這太drama了。
瓦哥被管家牽過來,歡快地繞着淩泠的腿打轉,淩泠蹲下來揉着它的腦袋,說:“你爸爸這段時間不在家,你去我那裏住一段好不好?”
瓦哥喉嚨裏嗚嗚兩聲,頭往淩泠肩上蹭,用行動表達了它非常願意。
因為要帶一個大籠子,岳嘉明換了輛皮卡送淩泠和瓦哥回去,又幫着把籠子,狗糧,狗玩具一堆東西搬進淩泠的公寓安置妥當後才走。
瓦哥第二次來這兒,非常熟門熟路,已經不像第一次那樣興致勃勃活力四射地到處亂竄,而是淩泠走到哪跟到哪,好幾次差點絆得淩泠在自家客廳裏平地摔跤。
倒了點狗糧在飯盆裏,瓦哥不客氣地咔嚓咔嚓大口吃起來,淩泠盤腿坐在它邊上,順着厚實的皮毛說:“榜一大哥,你好,你給我刷了那麽多火箭,我保證把你照顧得油光水亮的。”
瓦哥又轉頭蹭了蹭淩泠,喜歡得很。
曾經撒謊說自己養狗,沒想到現在真有了只狗,到了沒院子的小公寓,瓦哥自然不能散養,淩泠要上班或出門的時候只能把它關進籠子裏,哈士奇委委屈屈地不肯進去,垮起一張臉,淩泠知道它委屈,畢竟人家住豪宅的時候可從來沒蹲過籠子,不得不好好跟它講道理,邊哄邊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現在落魄了,就是只普通狗,跟着我就委屈點吧,希望你的富貴爸爸早點出來接你回家。”
有瓦哥的陪伴,淩泠漸漸覺得是好事,起碼他想念某個人的時候,有瓦哥在身邊。
有一天他對着瓦哥感嘆,有你在,想忘了你爸爸都做不到,說完瞬間想到,這可能就是沈鳴玉的陰謀,這才是他讓瓦哥住在自己家的真實目的。
想到此,淩泠忍不住笑罵道,這家夥,進去了都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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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月明集團案件調查過程中,淩泠都沒什麽機會再去見沈鳴玉,随着案情的進展,無關人等的探視權也被取消了。
好幾次淩泠去律師那裏的時候,岳嘉明都和程律師關起門在開會,而這會議的內容是淩泠也不能知道的,淩泠不知道他們面對這種情況是怎樣的對策,岳嘉明這人性情太過淡定,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端倪。
一個月後,淩泠這邊——卓湃公司收到了程律師以月明集團的名義發來的合作解除公函,附帶的還有根據之前的合同應該履行的賠付條款。
其實從沈氏被調查開始,集團的主理人就已經由其他董事接手了,趙長野親自代理CEO職位,即使是代理CEO,也有權在任期內解除合作,淩泠預料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淩泠随後就辭了職,且不說他現在根本無心上班,一直拖着留在卓湃這裏不過是因為自在香的合約,現在合約解除,他簡直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回到家對着瓦哥,淩泠心中五味陳雜,很想問沈鳴玉,你不是說好了要跟我簽很多很多年合約麽,你說話還算不算數的?
他問不着沈鳴玉,便只能對着瓦哥問,瓦哥認真地瞪着玻璃藍的眼珠,歪頭看着淩泠,聽不懂他的話,又換了一邊歪着頭。
靳如嗔又一次約淩泠見面,本想趁機說服淩泠直接入職,但是一見着人,看到淩泠的狀态後,靳如嗔倒把那些放在了後面,關心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沈家被調查,怎麽你這麽魂不守舍的?”
淩泠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想,如果那天岳嘉明沒有告訴他那些,他還可以認為他跟沈鳴玉只不過是因為工作而相交的朋友,比普通的工作關系略近一些而已,他還可以把自己剝離出這場事件,勉強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只是看着。
但他現在知道了很多事情,知道了他在沈鳴玉心裏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乙方”,他們之間不是只有工作,淩泠覺得,似乎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
他對沈鳴玉,同樣也不是那麽簡單。
勉強打起精神沖靳如嗔笑了笑,說:“只是覺得有些人生無常。”
過了會,靳如嗔說:“淩泠,他人的人生不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為自己多考慮,一份工作是不是合适,值得付出這麽多,同樣人也如此,該往前的時候,不要太過留戀過去。”
淩泠知道靳如嗔讓他做一個聰明人,沈家如果要倒臺,他有什麽資格,又有什麽必要來憑吊?
以前淩泠也覺得自己沒資格,但他現在覺得,自己是有資格的。
可是,他跟沈鳴玉之間究竟怎麽回事,到底不足以對外人道,這天靳如嗔沒怎麽跟他聊工作的事,只說,沈家的案子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你要是這段時間不想工作,也行,有時間跟我去泰國玩玩也好,就當度假,放松放松。
淩泠謝過他,沒置可否,他現在的确也沒什麽心情出去玩耍。
三個月過去,到了一審宣判的那天。
岳嘉明一早就過來接淩泠,這次是公開庭審,除了涉案人員以及他們的親屬,還有相當多的媒體會搶席位旁聽,明明已經來到了晚春,淩泠卻覺得手腳都有些發涼,從出門就沒怎麽說話。
就連岳嘉明都肉眼可見的瘦了許多,原本就單薄的身形現在更似随時能飄起來的一張紙,兩人到了法院門口,許多進不去內庭只能守在門口的記者将長qiang短pao對準了岳嘉明,現在“口鳥投資”已經浮上了水面,岳嘉明的身份也早被各路人馬扒了個底朝天,現在所有關于他的問題都集中在,“你一手操控了口鳥投資的布局,是不是你故意将沈家和月明集團陷入壟斷事件?”,“若沈氏兄弟落馬,你是不是口鳥投資的最大獲益人?”
……
淩泠沒經歷過這種陣仗,只覺得頭暈眼花,而岳嘉明仍舊神色冷靜且冷淡,只淡聲說:“關于案件的一切事宜,以法庭判決為準。”便再無多言。
兩人進到內庭,這裏的媒體并沒對他窮追猛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開庭的案件審理上。
淩泠跟岳嘉明坐在靠前的座位,當沈鳴玉被帶出來的時候,淩泠的心猛地提了上來。
又是四個多月沒見,沈鳴玉比印象中又瘦了些許,但整個人像是刻意收拾過,并沒顯得頹喪,臉上幹幹淨淨的,頭發也短短的,還穿了休閑款的西裝,看上去妥帖而體面。
淩泠緊繃的心艱難地緩緩回落。
沈家兄弟各自被法警帶着從一側走進來,沈鳴玉從出來就不停往旁聽席上看,不知道在搜尋什麽,很快,他見到了岳嘉明和淩泠,彎起一雙眼睛跟他們打招呼,淩泠心想,這家夥竟然還笑得出來。
可沈鳴玉就是這樣,岳嘉明放低了聲音跟淩泠說:“別太緊張,小玉見了也會擔心。”
淩泠一怔,突然就明白了沈鳴玉為什麽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怕自己太擔心。
于是淩泠也調整了自己的神情,克制住心裏真正的情緒,擺出一副輕松的姿态,笑着對沈鳴玉點了點頭。
而後他發現,跟沈鳴玉挨坐在一起的沈惟安眼神是看向岳嘉明的,淩泠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人,結果看到了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神情,岳嘉明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溫柔的暖意,這溫柔不光籠罩了近在咫尺的淩泠,更多的能量,隔空遙遙向對面的人傳遞過去。
他看到沈惟安露出和岳嘉明一模一樣微微翹着的嘴角。
庭審的部分冗長而複雜,淩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部分的環節他都聽不太懂,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沈鳴玉身上。
面對檢方和法官的沈鳴玉,應對從容,這又是淩泠所不曾了解的沈鳴玉。
終于到了宣判的環節,整個法庭陷入肅穆,淩泠繃直了脊背,連呼吸都忘了。
一審宣判如下:月明集團“過度集中經營者”罪名正式成立,此案系月明集團CMO沈鳴玉操縱其名下口鳥投資公司所為,沈鳴玉為主犯,承擔相應全部法律責任,判處五年有期徒刑,剝奪其在月明集團董事會成員身份,不再擔任任何職務,及相關經濟懲罰按律執行。
沈惟安身為月明集團CEO,對沈鳴玉的違法行為缺乏監管約束,但因其不直接涉及口鳥投資的相關商業行為,不構成商業犯罪,按律執行相關經濟懲罰。
淩泠心口一陣窒息,自從法官口中“被判入獄五年”的話語一出,他的腦子就停止了運轉。
被告席上的沈鳴玉卻神情平靜,宣判的時候他站立起身,直直望着淩泠的方向。
淩泠如木偶一般,随着庭審的結束也起身,看着法官落下法槌,看着肅靜的內庭陡起喧嚣,看着媒體們瘋狂按動相機,看着沈鳴玉被法警直接帶走。
原本他以為今天是來接沈鳴玉回家的。
被判了五年,沈鳴玉被帶走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淩泠,甚至還朝他輕輕笑了笑,用口型對他說了句話。
淩泠根本沒看清,眼淚糊了他一臉,他只想着,草了,這傻瓜是怎麽還笑得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