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刺客

騷動是忽然起來的,穆湘西還沒來得及反應,船體就忽然狠狠地搖晃了一下,緊接着游舫上的許多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叫。

雲天照本來駐守在一層,這時也趕到了二層,他的臉上已經沾了一點血跡,有些焦急地逡巡着房內,沉穩地喊道:“不要亂!禁衛軍聽令,先保護好皇上!”

穆湘西在晃動中有些吃力地扶住欄杆,極力使自己不被晃飛出去。這裏可以看到下層已經厮殺成了一片,領頭的那個紫色身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見過。不過她自己都自顧無暇,更遑論去關心那人究竟是誰。

随着越來越多的士兵踏入這條游舫,這晃動也愈發強烈了。穆湘西因為靠近最外面,濺起的浪把她的衣裳與發鬓都被兜頭澆濕了。她艱難地往睜眼裏面看了一眼,隐約看見一個明黃色的影子在一大群禁衛軍的包圍下沖出來,大有往外厮殺出一片天地的架勢。

底下的那群人估計都是沖着皇帝來的,此時看見他終于現身,都紛紛要往二層沖上來。

鮮血染紅了湖面,不斷有人和屍體墜到水中,想出去的人無法出去,想進來的人也無法進來,只能重新混戰成一片。

穆湘西的目光略過被牢牢袒護着逃竄的皇帝,繼續往裏面看去,終于在一個角落裏捕捉到了賀君知的身影,他正在與闖進來的四五個刺客赤手空拳地搏鬥,那刺客手裏的匕首寒芒四閃,好幾次穆湘西都以為賀君知要被刺中了。

她看得心髒猛縮,從地上拾起一把不知道被誰丢在這的長劍,就要跌跌撞撞地往賀君知那邊沖,其中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摔得有些眼花缭亂。

這時候不會說話就體現出了弊端。賀君知根本沒看見她,而她一個什麽武功都不會的啞奴,還得硬着頭皮往戰圈裏面沖。

很快,一個刺客注意到了她,匕首的攻勢一轉,擡手向着她這邊刺來。

穆湘西笨拙地擡起長劍擋了一下,但很快有一兩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以為她是救兵,呈包圍之勢地向着她包抄。

穆湘西哪會上什麽武功,三兩下就敗下陣來,肩膀被尖銳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但她還心心念念着要給以一敵五的賀君知送劍,于是看準時機把那柄劍一舉踹到了他的腳邊。

賀君知順手一把抄起,一劍逼退了離他最近的那幾個刺客,終于得空回頭看向她。

這一看就變了臉色,他三步并兩步地奔到穆湘西的身邊,和那幾個刺客纏鬥,有了劍在手,終于不至于落到下風。穆湘西被他護在身後,捂住自己汩汩流血的肩膀,被刀光劍影吓得半步也不敢離開他的身邊。

然而這種保護也只不過是片刻,很快他們就被逼得不得不往外掠去。賀君知本來以一敵五就有些吃力,加上護着穆湘西,就更加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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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外頭被突圍出一道缺口,穆湘西順勢脫離了賀君知的庇護,尋了機會往樓下闖。她這個舉動無疑是有些冒險的,不過她不能說話,此刻也無法和賀君知說明她的想法,只能先斬後奏跑了再說。

穆湘西避開混亂的人牆順着樓梯拾級而下,踏到鮮血的時候,整個人雙腿都發軟了。她長這麽大,除了當初被沈洵挑斷腿筋時看到過這麽多血外,何曾見過這番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她拼命忍住胃裏的翻湧,拎起裙擺越過階梯上的屍體繼續往下沖。本來一切都順利,眼看着就要跑到剛剛來時的艙口,冷不丁一支流矢不知從哪裏飛來,穆湘西連忙側開身子閃躲。

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晃動從船艙發出來,本來還能穩穩抓住欄杆的穆湘西手上一滑,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晃飛出去,直直地掉進了湖水裏。

掉進水裏的那一刻,穆湘西直覺就是死定了。她壓根不會水,胡亂撲騰間不知道抓住了什麽,不但沒有浮起來,反而還更加往下沉了下去。

連帶着一起沉下去的,還有她的心。

原本待在船上,等到他們混亂結束,或者老老實實待在賀君知的身邊,也許頂多只是受點傷。來人的目标不是他們,一旦皇帝的安危保證了,想必很快就能平息這場混亂。

但現在落到水裏,還帶了一身拖累的傷,穆湘西連自救都有心無力,只能眼看着自己緩緩沉下去,胸口的氣息被一點點榨幹,直至傳來痛苦的窒悶感。

就在她已經全然絕望之際,耳邊忽然聽到“噗通”一聲,有人落水了,緊接着她下沉的身體被人托住,開始緩慢地向上。穆湘西一個激靈,顧不得肺腔快要爆炸,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來人的衣襟,被帶着往岸上游去。

沒過多久,兩個人破出水面。穆湘西的眼睛進了水,視線模糊不清,只能一個勁地喘氣,用盡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趴住岸邊的石頭,把自己送上了岸。

她身體重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才喘勻一口氣,連忙擡起臉去尋救了她的人。

出乎穆湘西的意料,這個人她雖然見過幾面,但基本可以歸為不熟悉的範疇內,甚至她都叫不上對方的名字。

她吶吶地打手勢道:[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

那渾身濕透卻難掩溫柔風情的美婦人,正是才見過兩面的康定候夫人。她見穆湘西已經恢複了,露出一個笑:“現在外面亂得很,我們先在這裏歇歇吧。”

穆湘西自然沒什麽異議,點了點頭想要站起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肩膀一疼,之前被匕首劃傷的傷口還沒來得及處理。

康定候夫人一直盯着她,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小細節,當即非常擔憂地詢問:“是受傷了嗎?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穆湘西剛剛的命都是她撈回來的,此時對她沒什麽戒心,坦然地把背對過去給她。

肩頭的衣衫已經被劃破了,康定候夫人幹脆把那殘留的衣料撕開,露出一片白皙的肩膀。血已經差不多凝固了,只不過剛剛浸了水很是紅腫,有發炎的趨勢。

不過仔細一看,那刀疤下還有一道紅色胎記,在白皙的肩頭顯得十分醒目,就算是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康定候夫人手都有些發抖,面上還是強作鎮定,幫穆湘西的傷口撒了點金創藥,撕了內襯給她包紮好,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穆湘西摸了摸肩頭的傷口,重新望向夫人,明顯感覺出她的态度和先前有些不一樣了,但要說哪裏不同,她又有點說不上來。

正思襯間,那康定候夫人已經穩了穩自己激動的心情,裝作有些不經意地問她:“小姑娘,你是何方人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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