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窮且默的春原君19 在客房裏,蘇雀閉……
19
洋娃娃的臉模糊又對焦地出現在手機視頻裏。
她圓滾滾的眼珠看到了手機裏的蘇雀的那張臉, 這時候,丘山叫起來:“拿給我!給我!”
聲音雖然不如平常的大聲,但充斥着焦慮。
蘇雀看到他滿臉是血, 甚至眼睛裏也布滿了血絲,蘇雀沒有把手機視頻轉過去。換哪個兒童看了,都要被吓到。
妹妹黑色中甚至透出了一點紫的大眼睛,看住視頻裏的蘇雀,她的小嘴巴抿着, 眼珠看看母親,又看看視頻。
幾分鐘以後,媽媽的催促又傳了過來:“好了沒有, 哥哥怎麽說,他去哪兒了?”
妹妹依舊盯着視頻裏的臉色灰白的蘇雀,圓溜溜的眼珠看住視頻裏像是有一個發光的蟲子。
蘇雀看住駕駛的位置,說:“哥哥在同學家玩, ”
妹妹的腦袋歪了一下,在手機視頻旁邊,是駕駛座上流血過多的丘山, 他的腦袋枕在了方向盤裏, 唯一的光芒似乎也要消散在他死魚一樣的眼珠裏。
他懇求的視線, 喉嚨裏不斷汩汩冒出來的血。
“……今晚不回來了。”蘇雀跟視頻裏的妹妹說道,“要過好幾天……才回去。”
“娃娃, ”視頻裏的妹妹擺弄了一下她夾松了有點掉落在眼睛上的發夾,整理了一下,又重複了一聲,“我想……娃娃。”
“過幾天跟妹妹一起夾娃娃,好不好?”蘇雀的謊言依舊在身邊響起着。
丘山咽氣前的氣息猶如大喘氣, 他盯着暮色依舊完全沉下來的光線下的蘇雀,他好冷漠,就像是水見楓都一樣的人。
他們就像是一樣的人。
Advertisement
“救,救命……”丘山喉嚨張着,發出幾個日語的聲音。
甚至像是發出弱不可聞、沙啞叫聲的昆蟲,在撲騰着殘碎的翅翼一樣。
“救我,春原……”
“救……”
“告訴,我,在這……”
視頻那邊黑掉了,結束了通話。
直到和丘山待在了天色黑下來的偏僻的郊外路邊,很久,很久。駕駛座上的那個人已經頭顱垂落下,胸口起伏不再有了。
蘇雀的安全帶把自己無力軟綿的身體維系着,不然他會滑落下去。
他的發絲從出汗後的黏濕,到了被夜風吹來後的幹了後。
偶爾有車輛行駛過,但是很少,也沒有人報警。
坐了許久,也從副駕駛的夾着的變形空間中想掙脫爬出來。蘇雀用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是為了恢複體力,二是是确定丘山陸人徹底死去。
蘇雀歪過頭去,砸了許久,終于砸開了變形的安全帶的扣鎖。他終于把車門往外踹開了,半個身體滑倒出了汽車外。
一張臉,就這麽出現在完全昏沉下來的天幕下,蘇雀的視線中。
一如既往的冷淡,厭漠。
蘇雀聲音微弱,“救我,……”
“我不是救了你嗎?”那個人熟悉的聲音,響在了蘇雀的面前。
蘇雀想伸出手,讓他握住自己,再把自己從變形的車禍汽車中拉出來。
可是他沒有抓住自己的手,而是審視着自己的臉面以及身體。
略冷的手指捏在了自己的喉嚨的時候,像是細細地摩·挲,也像是收縮。蘇雀發出了艱難的氣喘。
……
十幾分鐘後,蘇雀出現在一輛他們走了幾公裏才打到的計程車。那個人問他:“你為什麽不讓他聽聽最後的通話?聽聽他家人的聲音。”
“你這麽害怕嗎。”問向蘇雀。
蘇雀的衣服上還有幹涸掉的血漬,因為已經是傍晚了,司機沒能看清楚。他在別人的扶持下踉跄地上了計程車。
“你看來受了很大的罪啊,”那個人輕描淡寫地從蘇雀的臉上的神色和身體想要找出痕跡。
計程車的司機很反感,但是蘇雀的朋友給了司機好一筆錢。
蘇雀感到了眩暈,反胃,想嘔吐。
手腳冰冷,還有一點那個人的赤·裸的目光。
蘇雀拼命地搖了搖頭。
那個人撫摸在他的充滿了大大小小的淤紫和痕跡的手臂上,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背後。
後來,他問:“你是不是要去酒店旅館?”
蘇雀報出了一個地址。
蘇雀回到了秀樹的家中,他輸入了密碼,打開了門。他拖着沉重疲累的身體爬上了二樓,倒在了卧室裏。
晚上的時候,樓下傳來了秀樹三四朋友聚集在他家裏的聲音。
傍晚車禍的聲音,餐廳裏丘山的提議,還有計程車上司機擰緊眉頭的異樣目光,樓下客廳開派對的聲響。
都混沌一片充斥在蘇雀疲倦極了的大腦。
沉沉睡去後,一只舒服的手貼在了自己的後頸上,直到涼涼的冰袋放在了自己的臉邊上,蘇雀側了一下腦袋,睜開眼睛後,他抱緊了那個為他貼冰袋的人。
秀樹被他抱住。
“保護我好不好,保護我,秀樹。”而不是用敬語那樣地喊他哥哥了,是在噩夢中說出他的名字。
“秀樹,保護我,我不想再這樣活着……”
“把我救出來,我不想再這樣了……秀樹……”
甚至想拉着他一起,秀樹被他的抱,掉落壓在了他身上,可他沒有感覺重量的砸下,依舊是雙手環抱住他的身軀。
意味不明地喊着:“為什麽我要活在這樣的痛苦裏,秀樹?”
幾天後。
蘇雀在東京的警視廳見到了丘山的母親,她像是一夜之間,幾十年的所有昂貴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在她臉上失去了效果。
只剩下了一雙來自喪子悲恸和仇視的眼睛。
她身邊還有一個矮小的、抱着娃娃的四歲女孩。
妹妹的那雙黑色大眼睛依舊圓溜溜的,丘山陸人的去世顯然對她沒有什麽影響。她從母親的斑點白裙子後,看向了蘇雀的一雙眼睛,甚至還帶着孩子的笑意。
秀樹陪他在警視廳。
東京的警·察更為嚴謹地辦案。
“為什麽不及時撥打求救電話?”
“在下午6點10分-15分丘山陸人的手機明顯有一個視頻通話。”
“你是故意拖到丘山陸人死才離開的嗎?”
“不是我,”春原搖搖頭,“是有人搶走了他的黑卡。是有人撞上了我們的……”
“這是兩件事情,你受傷程度比死者還要輕,你一個人離開了,為什麽不撥打電話?”
審訊室內,那個人的身體在唯一的光束下,變得有些透明,甚至可以看到了他皮膚下透出來的淡紫色。
他在椅子上,手被拷在了金屬椅子的把手上。
發絲有些顫抖,他低聲抽泣,不斷,直到胃部傳來了隐隐的疼痛。
淚水把他的臉淌滿了,秀樹看到他的時候,他的視線哀求着,淚水不斷冒出。
春原被警察告知,丘山陸人的舅舅是東京的一政治員,他的害怕,他的淚水,充斥在這間小小的審訊室裏。
辦理了相當複雜的一連套手續後,秀樹帶蘇雀回家的時候,蘇雀在自己的卧室裏睡了好幾天。
他睡醒後,他的視線呆呆地看出去窗戶的一片雲層上。
他爬起來後,敲了敲秀樹的門。
此時是早晨的五點,秀樹還在睡覺。秀樹的房間的門沒有鎖。
他的房間,簡潔的,又是有一點淡淡的金盞花的香氣。只見他的房間裏很多書,書架下有一個長沙發,長沙發上還堆積了不少的宗·教資料。
瑩白的天光,被隔絕在了薄綿的窗簾外。
在床上,被子下秀樹的睡容很好看,有一點的眉毛舒展,幹淨的皮膚。眉眼看起來是淡淡的冷峻。
“哥哥,”蘇雀在叫秀樹。
秀樹睜開了眼睛,看到是蘇雀後,眉頭輕輕一蹙,聲音帶着一點睡意:“你睡醒了?”
“睡不着麽?”
蘇雀爬上他的床,“我想跟你一起睡覺,”
秀樹溫熱的身體被一個涼涼的身軀肢體一碰,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一下蘇雀的手。不熱,有點冰涼的。
秀樹掀開被子,讓蘇雀睡得更進來一點。
早上,是家政阿姨準備好的生加吉魚和紫蘇葉的三文治,蘇雀吃了兩口,他看到了正在攪着摩卡的秀樹。
秀樹喝了幾口,吃一點冰冷的生鱿魚和金盞花的沙拉,早餐就算是完成了。
蘇雀咬了一口幹幹的吐司,這下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家政阿姨離開了。
秀樹:“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麽嗎。反悔還是可以的,不勉強。”
“如果我不做到,春原家就會放棄我,對嗎,”蘇雀問他。
秀樹沒有否定,他點了點頭。
蘇雀點頭:“我可以的。”就像是那日求生的丘山一樣。
“也不用培養和我上·床的。”秀樹直言道。
蘇雀連忙解釋說:“不是的,我想,我睡不着,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
“下午我出去一趟,你去嗎,”
蘇雀點點頭,收拾餐具,秀樹在沖洗着他自己的杯子。
蘇雀嘗試:“我們,也可以提前試一試的,”
秀樹回頭,看向他的目光有一點不同。
中午的太陽很好,他們被早餐填了一點的肚子不算貧瘠和饑餓。
蘇雀就在秀樹的房間裏。
秀樹提議去另一個客房,在客房裏,蘇雀閉上眼睛,“我趴在這裏可以嗎。”
下午一點的太陽照過來,蘇雀的半張臉露在了午後的太陽光下,因為刺眼,所以他閉得緊緊的。
蘇雀的那一張臉有點兒透明,可以看到他細細的絨毛。
“我做不到,春原家就要放棄我……”
蘇雀滿腦子都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