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沒過臉頰,濕透他前襟的同時,也驚動了虞欽。

宴雲何将臉從缸中擡起,臉上倒是洗幹淨了,整個人卻都濕透了。

額發濕成一縷縷,耷拉在眉角,瞧着更像下雨天被弄濕的小狗。

好在那失速的心跳,仿佛也被主人這突如其來的“冷靜”給震住了,緩速不少,在胸腔裏安然地跳動着。

宴雲何回頭再看虞欽,果然不再像剛才那般心跳加速,而虞欽則是用一種在看無法理解事物的目光,與他對視。

然後虞欽抓起掉在桌上的筷子放好,沉吟了一會才道:“一會記得把缸裏的水換了。”

他沒有問宴雲何為什麽突然發瘋,可能在虞欽看來,宴雲何本就是那種經常幹出驚人之舉的人。

虞欽用手帕擦了擦眼尾,大概是吃人嘴短,這次他沒對宴雲何的捉弄露出冷臉,只是反複擦拭,直到沒有殘留。

宴雲何定睛一瞧,覺得擦了還不如不擦,手帕也不知什麽材質,幾下便磨紅了虞欽眼尾。

那側臉猛地看過去,瞧着就像哭過。虞欽也會哭嗎,看着就無情也無淚。

宴雲何托腮盯着虞欽把面裏的配菜吃完,又飲了口湯:“味道不錯吧,這可是我拿手絕活。”

虞欽颔首道:“尚可。”

最後那缸被宴雲何弄髒的水,還是用銀子解決了。叫了幾個東林書院的仆役,重新打了一缸水,再将弄髒的那缸燒熱送到宴雲何房中,他晚上梳洗用。

回程路上,夜風有些寒涼,宴雲何頭發又濕了大半,他不耐地摘了發冠,指腹揉開團在一起的發。

提着管事給的燈籠,暖融的燭光照亮了黑夜下的宴雲何,濃睫掩着雙淺淡的眸子,眉骨銜接鼻梁,有股說不出的韻味,确實不像漢人。

但也能因此看出,被永安侯這般疼愛的宴夫人,年輕該是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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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眸就察覺虞欽在瞧他,宴雲何樂了,故意問道:“好看?”

好看算不上,就是有點傻,虞欽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說明了一切。

宴雲何輕嗤一聲,沒多計較,伸手往懷裏摸出了玉佩,搭着那盒胭脂一起遞給了虞欽:“送你。”

虞欽駐足,他住的寝居已在不遠處,宴雲何財大氣粗,兩人住的不是一個地方。

宴雲何沒感覺到虞欽要接的意思,不由奇怪道:“拿着啊,你不會又覺得這是捉弄吧!”

虞欽停留的地方,恰好有根圓柱,月色淺淺落了他的半身,手中的燈籠,沒能照亮他的神情:“宴雲何。”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喊宴雲何的名字,令宴雲何不由緊張起來。

“就此休戰。”

宴雲何愣了愣,緊接着他身體顫抖着,不多時便沒忍住笑出了聲:“得你一聲休戰不容易。”

其實也容易,一碗面就搞定了。

虞欽沒有跟着他笑,慢聲補充了下一句:“到此為止。”前後兩句看似意思相同,實則不同。

就此休戰是指宴雲何得罪過虞欽的地方,再不計較。

到此為止,卻是指兩人的關系,不會再更進一步,只是關系不熟的同窗,自然也不會收這生辰禮。

虞欽将手裏的燈遞給了宴雲何:“更深露重,路上小心。”

宴雲何接過了燈籠,提手上還殘餘着另一個人的溫度,可惜那人性子涼薄,還沒這點餘溫燙。

後廚的那稍許時光,仿佛鏡花水月。

十年前的虞欽已是那麽難以接近,何況是十年後的虞欽。

……

宴雲何在城門外候了一夜,灰頭土臉,面上的胡子甚至還有餅的碎屑,邋遢得要命。

只看外表,他與身着錦衣,佩金面具的虞欽,遙不可及。

他不知道虞欽看了他多久,約莫是沒多久的,因為對方很快便騎着馬,越過了熙攘的人群,在城門士兵的恭迎下,進入京都。

陳青湊到他身邊,小聲道:“大哥,他看了你挺久的。”

“沒事,別做賊心虛,反倒自亂陣腳。”宴雲何道。

虞欽定是有懷疑,但他一個由虞欽親自弄“死”的人,又如何能化身成胡人出現在京城。

宴雲何琢磨着昨夜到今晨,他和虞欽的短暫接觸,确定自己應該沒露餡。

如果虞欽竟然能在這短短的接觸中認出自己,那這人不是暗戀他,就是恨他入骨。

前者絕無可能,後者也不至于。

他和虞欽那些年談不上莫逆之交,後來虞欽出事,他也沒能幫上忙,但那種情況下,誰也救不了虞家,何況區區一個宴雲何,虞欽不會因此恨他。

便是後來殺他,也只是奉太後之命行事。

越想越心涼,在懸崖上被掀開的是宴雲何的秘密,是他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

虞欽是什麽時候發現的,是從一開始,還是最近才察覺,對方又是怎麽看待他的?

多想無用,結局是虞欽将他推下懸崖,沒有絲毫留情。

不管虞欽對他是什麽感覺,都不會是宴雲何期盼的那種。

進入城後,宴雲何帶着陳青來到了皇城司坊間接頭處,一間點心鋪。

身為皇帝的耳目,大晉最神秘的機構,接頭處竟是間點心鋪,未免過于接地氣。剛開始宴雲何得到皇城司的助力時,也有這種感覺。

而成景帝一開始創辦皇城司的目的,就是令其融入民間,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皇宮中已有錦衣衛,皇城司為了避其鋒芒,只能另尋僻徑。

事實證明,成景帝這一做法十分有效。

比起日漸壯大,變得臃腫的錦衣衛,深埋民間的皇城司有時候更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宴雲何讓陳青跟掌櫃一塊待着,他自己獨自往裏走。

點心鋪看着很小,實則繞過櫃面往後走,廚房裏有一個石門,掀開往下,順着樓梯,走過一條窄長的暗道後,而後豁然開朗。

夜明珠将此處點得明亮,穿着統一服飾的皇城司親事官來往穿梭,四處皆是隐娘那處見過的中藥櫃,親事官從中取出消息,又放入新的內容。

最後由皇城司提舉官統一将重要消息編制成冊,呈給成景帝。

提舉官是宴雲何的老熟人,皇城司過于神秘,若不是成景帝授意,宴雲何怕也沒機會見到這位提舉官,自然也不會知道對方的身份。

他來得早,提舉官此刻正好在議事,見到宴雲何那張臉時,聲音也沒有停頓,好像根本不奇怪為什麽這樣的秘密場所,會出現一個胡人。

宴雲何摘了面具,沖提舉官苦笑了下:“我就知道,你肯定早已收到風聲。”

提舉官吩咐好下屬要做的事後,便揮手讓人退下。

待屋裏只剩下二人時,提舉官才道:“确實聽說了,你跟虞大人昨夜在客棧偶遇,今早城門狹路相逢,可惜我不在場,沒趕上這出好戲。”

宴雲何皮笑肉不笑道:“方知州,你就是不在場,這戲也沒少看啊。”

方知州靠在椅子上,手裏折扇輕搖,身上的翰林院修撰的官服還未脫,這是一下值就來了這裏。

在他們這群人中,方知州算是正兒八經走了文官的路子,四平八穩地進入了官場,先入翰林院從典籍做起,慢慢熬資歷,再穩步升階。

這也的确符合宴雲何所了解的那個方知州,他相信假以時日,方知州肯定是他們之中官做得最高的那位。

但他萬萬沒想到,方知州竟然暗中接手皇城司,成了陛下的心腹。

看來他離開了京城這些年,方知州也另有機遇。

皇城司初設之時,還是個燙手山芋,那時的方知州不過才二十三,竟敢接下來,還在短短五年裏将皇城司迅速壯大。

他在得知皇城司到底是誰在掌管後,只覺得幸好方知州是自己人。

不得不說成景帝看人的目光實在毒辣,連和方知州認識多年的宴雲何,都不知道這人還有這等潛力。

方知州放下折扇,說明打趣到此為止,該說正事了:“你兩日前送來的消息已經給陛下看過了,你為何會懷疑那背後購買火藥之人,會在祭天大典當日下手。”

宴雲何說:“這只是我的猜測,你記不記得去年祭祀塔臺被雷劈過的事情。”

“怎會不記得,姜太後借着此事狠狠挫了陛下的銳氣,還令陛下身着素服,避開正殿議事。”方知州道。

宴雲何颔首道:“修建天塔這件事應該是歸于工部管理,如果趙祥僅僅只是走私火藥的數目不對,不足以證明什麽。”

方知州早有準備,他已讓人将趙祥生平都整理成冊,備在桌上。

宴雲何卻不用看:“我在查趙祥案時,這些東西已經看過了,趙祥沒有參與祭祀塔臺的修繕。”

方知州若有所思道:“雖說趙祥沒有參與,但這畢竟是工部的重要事務,他不可能完全不清楚。”

“所以我在想去年祭祀塔臺被雷劈開這件事,或許不是意外。”宴雲何道。

方知州立刻明白了宴雲何的意思,祭祀塔臺究竟是被劈開的,還是在有心人士的安排下被炸開的,尚不可知。

畢竟雷雨天多的時節,一些宮殿也時常遭遇雷害。

“要真如你所說,有人故意将塔臺炸開,那萬一被人發現不對,房屋坍毀并非雷害,豈不是提前暴露?”方知州找出了祭祀塔臺的修建圖,鋪在桌上。

宴雲何順着鋪開的修建圖,點了點祭祀塔臺的位置:“确實,除非工部有他們的人。”

将人禍變成天災,說易不易,說難,其實也沒那麽難。

找準時機炸開天塔,再想辦法收買勘查是否雷害的官員,便能瞞天過海。

方知州面色一沉,看着修建圖:“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們極有可能在修繕的過程中,将火藥藏于其中。”

宴雲何還未說話,方知州就自己否決了這個想法:“就算工部有他們的人,将火藥藏在修建好的祭祀塔臺裏還是太難。修繕現場人多眼雜,不可能保證萬無一失。”

宴雲何贊同道:“不管他們何時下手,只要沒抓到幕後之人,一切都不算結束。”

方知州輕聲嘆道:“趙祥也是個人才,竟然能從這麽多蛛絲馬跡中發現不對。還能在被害前将火藥換成火铳,引起我們注意。”

宴雲何感慨道:“人雖然貪了些,但還算忠心。”

趙祥想要掩蓋自己買賣火藥之事,只需銷毀證據,不深查火藥去處便是了。當個糊塗官,說不定還能留下性命。

很顯然,趙祥沒有選擇這麽做。

方知州站起身:“趙祥那個外室我已查到蹤跡,但是陳青所說的那位讓他以青衣幫的名義運輸火藥的人,暫時還沒找到。”

宴雲何把修建圖往方知州那裏推了推:“祭祀大典馬上就要舉行,陛下的安危最重要。”

方知州:“明白,那趙祥這邊就交給你了。”

宴雲何把扯下來的人皮面具往旁邊一丢:“好說,在那之前先換張皮吧。”

方知州打趣道:“怎麽了,當個胡人挺适合你的。”

“太醜了。”宴雲何一本正經道:“不适合你玉樹臨風的宴公子。”

方知州摸了摸下巴:“難道是虞大人嫌你這皮子太醜?”

宴雲何嘴角抽了抽:“我倒覺得虞大人太喜歡了,這麽惦記,偷看了不知多少眼。”

方知州哈哈大笑:“我這裏有個精通易容術的,我讓他給你易容,必将你重新打扮得英俊潇灑。”

……

陳青跟點心鋪的掌櫃閑聊,掌櫃話少,大多時候都是陳青在說。

掌櫃可能嫌他太吵,遞了盒點心給他,沒想到吃的也堵不住陳青的嘴,他竟然邊吃邊說,點心碎渣噴得到處都是。

不等掌櫃嫌他,通往後廚的門簾就被掀了開來,一個瞧着才十多歲的少年郎陰着臉走了出來。

那少年郎瞧着不過十六,面容尤帶稚氣,只是那雙淺色雙瞳過于熟悉。

陳青目瞪口呆,看着那少年郎,對方徑直走到他面前,張口就是陳青識得的那把聲音:“走吧。”

“宴……宴大人?”陳青不敢相信道。

宴雲何渾身的骨頭都在疼,正不耐煩呢:“怎麽了?”

陳青站起身:“你怎麽變小了?”

不但矮了,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圈。

宴雲何想到剛才自己變小的過程,臉色更陰沉了些:“一種縮骨功法。”

實在太疼了,宴雲何雖然常年學武,但在那位易容術師的手法下,還是感到了痛不欲生。

陳青啧啧稱奇:”大人,你這個樣子就算親自走到虞大人面前,他也絕對認不出來。”

宴雲何當然知道,若非如此,他早就沖到方知州面前同人打一架了,總感覺方知州是故意讓易容師選了個這般折磨人的法子。

他本以為趙祥的小妾,萬花樓的梁音兒早已逃離京城,沒想到對方竟一直藏在城中,

梁音兒住在正東坊的神廟街,在京都輿圖上,位處于錦衣衛正下方,不過三指距離。

地圖上的三指,現實中也有一定距離。

約莫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燈下黑反而叫人一直尋她不到。

亦或是趙祥已死,看起來此事已了。陰差陽錯間,梁音兒反倒幸存下來。

宴雲何到神廟街時,街上相當熱鬧。

祭祀大典馬上要到,神廟街本就供奉神佛,街邊攤販不少有賣香燭燈油,還有賣酒的商販。

宴雲何帶着再次換了張臉的陳青,穿梭在人群間。

看着就像不知哪家的小公子帶着仆役跑了出來,路上的商販不少人沖宴雲何吆喝,希望他留步買些東西。

宴雲何倒是想買,可惜有正事在身。

找到梁音兒時,這個萬花樓出身的女子,此刻正坐在院子裏洗自己的衣裳。

曾在青樓時的姿色不再,瞧着憔悴不少,看見宴雲何時,驚慌地站起身,轉身想跑。

無須宴雲何多說,陳青便上前想将人拿住。

本以為只是個弱女子,怎麽都該輕輕松松,但宴雲何卻在下一秒來到陳青身後,一把将這個大個子提起,拉到身後,一手擋住了梁音兒的手腕。

梁音兒手裏藏着一枚簪子,簪上隐隐藍光,瞧着便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梁姑娘,你別怕,我們是趙大人安排來保護你的人。”宴雲何溫柔道。

梁音兒警惕地看着他們,步步後退,并沒有被他的話語打動:“什麽趙大人,我不認識!”

宴雲何拍了拍陳青的肩膀,讓他去院子門外守着。

陳青離開後,宴雲何拿出皇城司的令牌:“姑娘可識得這個?”

梁音兒緊緊盯着宴雲何手裏的令牌,半晌才松了手裏的簪子。簪子摔在地上,擲地有聲,而宴雲何也賭對了。

趙祥的後手,就藏在這個女子身上。

梁音兒眼眶泛紅,這個弱女子孤身逃離在外,不知提心吊膽多少日,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如今,她等的人終于來了。

宴雲何将令牌遞了過去,梁音兒仔細地看着手裏皇城司的令牌,沖宴雲何點了點頭:“大人,請随我來。”

陳青守在門外不多時,他視力極好,遠遠便瞧見有一群身披紫袍,腰佩長刀之人策馬而來。

是錦衣衛!

陳青立刻轉身入院,而此刻宴雲何正勸梁音兒随他一同離開。

梁音兒卻不願,她扶門淺笑,淚眼盈盈:“若不是趙郎将事情托付于我,我早該随他而去,如今事情已了,我便再無挂念了。”

陳青大步而來:“大人,錦衣衛來了。”

宴雲何目光一厲,再看梁音兒。

梁音兒雙手攏于腰側,沖宴雲何行了一個禮:“大人不必擔心,奴絕不會透出任何消息。”

她早已心存死志。

還未起身,頸項一痛,梁音兒昏了過去。

宴雲何抓着她的胳膊,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把人搡到了陳青懷裏:“帶着她回點心鋪。”

陳青作為有婦之夫,攬着梁音兒簡直像個燙手山芋。

不過看宴雲何疾言厲色,也不敢耽擱,把女人往自己肩上一扛,就跟搬貨般從後門離開。

宴雲何飛身趴于屋檐上,只祈禱這次來的錦衣衛,只是群中看不中用的。

但門被踢開,領頭而入的人,正是那佩戴金面具的虞欽。

令宴雲何不僅懷疑,數日前他沒有傷到虞欽,若不然這人怎麽這般有精力,身受重傷還能到處盤查。

這種活交給下邊的人不好嗎?非要自己親自出馬?

宴雲何心中腹诽,他起身施展輕功,動靜還是引來了注意力。

只聽身後一陣喧嘩,拔刀聲不斷,沒一會就有人随在了他身後,陰魂不散。

宴雲何仗着自己熟知京都地形,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着,不多時他看到有一窗戶大開,便縱身躍了進去。

裏面有人驚呼一聲,宴雲何定睛一瞧,竟是一個只着紗衣,唇紅齒白,身嬌體軟的……男子?

他到了個什麽地方?

剛才好像經過了萬花樓,萬花樓這條街最後一家好像是……南風館?!

宴雲何面色微青,但也來不及再逃出去選其他的藏身之處。

他反手關上了窗,上前一把點住了男子的啞穴,然後粗暴地把人往床上一推,用被子蓋住。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是宴雲何這件事不能暴露,虞欽同他對過招,若是他出手,說不定就會被發現身份。

也不能真被錦衣衛捉了去,他身上還藏着梁音兒交給他的東西。

真是陷入兩難之地,宴雲何咬着牙,望向床上的男子。

對方瑟瑟發抖,哆嗦着回望宴雲何,只覺得這小公子煞氣十足,他不會是要命喪當場了吧。

南風館樓下。

千戶江松抱拳對虞欽道:“大人,那賊人可能躲入此處,但屬下方才得知,元如新也在此地。”

虞欽望了眼南風館的招牌:“元閣老的孫子?”

江松垂首道:“正是。”

元閣老的孫子喜好男風,時常夜宿南風館。

錦衣衛一旦大肆搜查,元如新必然躲不過去。元如新丢人也就罷了,但這打的可是元閣老的臉。

虞欽沉吟一陣:“你去将南風館的管事叫來。”

……

宴雲何靠在床邊,不多時屋外腳步聲陣陣,有一谄媚的聲音道:“大人,這屋裏是我們樓剛進來的小館,性子還未調教好……”

有另一道粗野的聲音道:“廢話少說,快把門給爺大開。”

門被推開,虞欽越過了管事,走了進去。

據江松所言,梁音兒院子裏逃出去的人,正是進了這個屋。

屋裏一股甜膩的香味,屋頂垂下數層紗幔,随風飛舞。

虞欽伸手撩開那層層紗幔,看到床上躺着一個人。

那人臉上帶着半張狐貍面具,紅紗裹住的身體,看起來還是個少年,身子骨尚未完全發育成熟。

黑色的卷發披散而下,面具下露出來的下巴,能看出幾分英氣,但又因為稚嫩,所以倒不顯得這身媚俗的裝扮有多奇怪。

虞欽上前幾步,屋中光線由暗到明,他忽然頓住了身體,側過臉,對下屬道:“你們出去。”

江松詫異地望了虞欽一眼,不過還是領命退下。

管事驚喜地搓着手,完全沒想到錦衣衛指揮使也有這樣的興趣,他們南風館若是得了錦衣衛的庇護,也是好事一樁。

江松略有些嫌棄地望了管事一眼,又看向那間房,心裏也在嘀咕。

不會吧,虞大人原來好男色嗎?

還是喜歡這種年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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