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許景:“他就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許景:“我當時就想啊,這算什麽答案?所以一直沒跟你講。”

桑洛提起的一顆心又緩緩沉了下去。

他就是個傻逼,期待什麽。

許景:“要不你當面問問他,你倆現在一起工作,總這麽別扭着也不算個事兒。”

桑洛啪的一聲把床頭燈關了。

問,是他媽得問問,不問他咽不下這口氣。

桑洛:“挂了。”

許景:“诶別忙。你之前配的那個小少爺還挺好,我跟你合配了,有空去微博轉發一下,吸點粉。”

以後配音演員這行混不下去,幹主播也不至于餓死,他都替桑洛考慮好了。

桑洛:“我直播時粉絲說的大V是你?”

許景:“那當然,圈內都把你當臭蟲一樣,除了我誰願意撈你一把。”

許景還要說什麽,下一秒,通話啪的被挂斷了。

他笑了下,小氣鬼。

桑洛沒有去轉發那條微博,但睡前許景又來了微信。

許景:忘了說,你配音的漫畫,出自一個叫‘三木’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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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景:他是你的鐵粉,你之前配音的很多漫畫也是人家畫的,有空你可以關注下他

主要是三木的漫畫在網上挺火的,經常被轉載,如果他願意為桑洛定制漫畫,對桑洛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當然也不是說要人家免費幹活,就是普通的商業合作,共贏嘛。

桑洛看了眼就把手機扣床頭櫃上了,他懶得去搞這些。

第二天上班桑洛一直挎着個臉,坐在那兒就是一個活閻王,大夥都不敢過去跟他搭話。

唯有蘇逸,也不怕他,休息時間就那樣安靜地坐在桑洛身旁。

桑洛本來心裏就對他有點怨氣,結果蘇逸還偏偏愛在他周圍打轉。

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

桑洛半天也沒琢磨透。

OK,琢磨不透那索性就別琢磨了。

趁着錄音棚的大夥都在各忙各的,沒人注意到他們,桑洛拉起蘇逸直沖沖地就進了衛生間的隔間。

他今天就要弄明白三年前的事。

隔間的門哐當一聲關上,蘇逸靠牆站着,樣子乖順,只是眼裏寫滿了不安。

“哥,怎麽了?”他輕聲問。

桑洛就看不得蘇逸這幅樣子,搞得他好像那個校園霸淩事件裏的惡霸。

本來理直氣壯的事,變得理也不直氣也不壯了。

他捏了捏眉心,避開蘇逸的目光:“談談。”

蘇逸眨眨眼:“哥想談什麽。”

桑洛朝前一步緊逼他:“談三年前的事,談你當時怎麽突然推我一把就跑了,為什麽一聲不吭就消失了。”

蘇逸垂下眸,很久都沒出聲。

桑洛逐漸皺起眉頭,眼神變得淩厲:“說話。”

蘇逸眼眶通紅,樣子真摯又難過:“哥,對不起。”

桑洛:“你覺得我是想聽你說對不起?”

蘇逸又搖搖頭:“是我該跟你說聲對不起。”

桑洛不屑,他從來不接受別人的對不起。

對不起的前提,是對方彌補了他的傷害後,附加的一句态度。

而不是妄圖用這一句來抹殺對他的傷害。

蘇逸:“哥,我知道我錯了就是錯了,不想解釋,也不想辯駁。”

呵,敢當着他面兒這麽說,膽兒挺大,還挺硬氣。

桑洛氣笑了:“那你想怎麽樣?”

蘇逸:“我會彌補的。”

他說得很認真。

桑洛嘴張了下又閉上,那句‘怎麽彌補’被他卡在了嗓子裏。

問了不就顯得他很在意?他才不問。

“行。”桑洛點頭。

他倒要看看蘇逸能幹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廁所隔間出來,桑洛走在半道忽然被一雙手拉進了另一個隔間。

他正要擡腿就朝那人的下腹來個回旋踢,但對方反應更快。

“诶诶,是我,別動手。”向濤一頭冷汗。

心說我這把老骨頭,你一腳就得給我踹進醫院躺半個月。

桑洛:“有病?”

向濤啧了聲:“好好說話,好歹我是掌握整個工作室生殺大權的導演兼創始人。”

桑洛聞到了什麽味道,雙手抱臂往牆上一靠:“那我跟你老婆舉報你偷偷抽煙。”

向濤:“……”

大可不必這樣互相傷害。

向濤話題一轉:“你跟蘇逸怎麽回事兒?什麽三年前啊對不起啊的?”

桑洛眉一揚:“偷聽?”

向濤:“這位帥哥,是你們非要在我隔間說話好嗎?”

也不嫌味兒沖。

向濤神色正經了些:“說真的,你倆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得知道你們的關系,心裏好兜個底兒。”

萬一哪天這倆人鬧掰了,甩手不幹,倒黴的可是他,他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桑洛安靜了會兒:“親過,抱過,愛過。”

向濤:“……前男友?”

桑洛斟酌着這個詞,算前男友嗎?只交往了一天,約等于沒交往過。

他馬馬虎虎地回:“不是。”

萬一他說是,回頭傳到蘇逸耳朵裏,發現就他一個人把三年前的事當真了,指不定人背後怎麽嘲笑他呢。

向濤:“嘶。”

你們這感情還挺複雜。

“行,懂了。”向濤拍了拍桑洛的肩,轉身出了廁所。

他算是明白了,不管這倆什麽關系,反正,別讓他們單獨相處就對了。

下午的時候桑洛配了一場比較難的戲,因為理解不了角色,導致重配了好多次。

這是一個從惡魔體內誕生的神,愛上了人,最後卻被人殺死的故事。

神和惡魔相當于雙重人格,CV都是桑洛。

人格切換時需要配音演員去尋找神和惡魔那個微妙的區分點,還挺難的,但配好了會很出彩,很牛逼。

今天桑洛配音的片段是神和人的初遇,也是神愛上人的契機——

上神原一旅行路過一個小院,看見人為了不踩着自己種的花,而去踩踏小草。

他不理解:“衆生平等,花也是生命,草也是生命,為何要區別對待。”

人叫扶懷,他哈哈大笑:“花是我的勞動成果,我維護花,就是維護我耗費的辛苦,也就是維護我自己。”

“衆生平等,但我一生短暫,不如一棵樹,為什麽要去心疼衆生?那我餓肚子時,衆生也不會憐憫我,兔子也不會自己跑到我跟前讓我吃。”

原一被這番新奇的言論觸動了,在小院裏跟扶懷讨論了半個小時。

桑洛一直不能很好地把握原一這個角色。

更無法理解,讨論衆生平等就能讨論出愛情的種子來?

他不太拿捏得準這裏原一的情緒。

向濤在外面看他狀态很差,就說:“你們誰給老師拿杯水進去?”

小陽和貝貝警惕地看着他,往後退了兩步。

直覺告訴他們,現在進去會挨罵的可能性高達90%,還很可能會留下戰後創傷。

雖然她們對桑洛的印象好了很多,但還是覺得他兇人的時候好可怕,并不想承受這種傷害。

向濤:“……”

這時,蘇逸端着一杯熱水,很自然地推開錄音室的門就進去了。

向濤趕緊在外面沖他擺手,用口型說:“給他梳理下角色。”

蘇逸微微一笑,點點頭。

他把水杯放在桑洛手邊,也湊上去看這個漫畫片段。

桑洛還沉浸在情緒裏,有點煩躁。

手一擡,水杯翻了,滾燙的水直接潑在了蘇逸的手背上。

蘇逸:“嘶——”

蘇逸疼得抽了口氣,桑洛這才反應過來,皺着眉瞥了一眼他的手。

“誰讓你進來的。”他語氣很不好。

蘇逸低下頭,聲音很小:“哥……對不起。”

桑洛啧了聲,他怎麽火氣忽然就上來了呢。

搞得好像他在欺負人一樣。

桑洛抓起蘇逸的手湊近看:“疼不。”

蘇逸搖搖頭,眼神變得很軟。

桑洛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都給燙紅了還不疼?

“去外面取點雪,冰一下。”他語氣嚴肅。

蘇逸卻站在原地不動。

桑洛忍着脾氣,行,這事兒是他理虧。

他拉開門往外走,蘇逸就跟在他身後。

蘇逸:“神是惡魔的一絲善念有了意識,逐漸形成的惡魔的另一個人格。”

桑洛想讓他閉嘴,回頭卻對上蘇逸一雙無辜澄澈的眸子。

那樣子,好像拒絕他就是罪大惡極。

行,聽就聽,又不會少塊肉。桑洛又繼續往前走。

蘇逸:“但神并不是純善的,他很自私。以為自己心懷天下,博愛衆生,但他并不是那樣的神,他只是享受施舍別人善意、身居高位的感覺。”

“用一個詞形容神——僞善。”

大門開了,外面風很刮人,桑洛從灌木叢上取了幹淨的雪,沒好氣地捉住蘇逸的手。

給他敷雪的動作卻很仔細輕柔。

桑洛臭着個臉,這個人不能顧一下自己嗎?

幸好傷的是左手,要是右手,得好久不能畫畫吧。

這種時候還跟他讨論什麽角色。

蘇逸:“神和人初見時,神覺得衆生皆苦,人類最苦,其實有點高高在上地同情人。”

桑洛給他弄完後,動作停了下來:“所以呢?”

這部作品裏,原一作為一個神,幾乎是不怎麽表露自己情緒的,很虛浮,所以比較難懂,全靠配音演員對人物的理解去抓他的情緒。

桑洛之前參不透神這個角色,BaN也就抓不準神的情緒。

配出來的聲音就幹癟癟的,感覺很不對勁兒。

蘇逸接着說:“神被人觸動了,他對人産生了好奇。”

桑洛的思緒有那麽點明朗了:“為什麽神會被觸動?”

蘇逸:“因為神行善的目的是為了滿足自己虛榮心,而人行為的出發點也是為了自己。這個共通點讓他們産生了共鳴。”

桑洛被點醒,他整理思路,試圖将自己捕捉到的東西表達出來:

“還因為人敢于坦蕩、且毫不覺得羞愧地說出自己的自私,但神卻做不到,所以神潛意識被人吸引了。”

由此,就能說得通為什麽這個劇情是神愛上人的契機了。

蘇逸笑了笑,鼓勵似的點頭。

“我懂了。”桑洛飛快地回到了錄音室。

他抓住那種感覺,這次一遍就過了。

又因為情緒來了,就多往後配了點,等從錄音室出來,已經快晚上了。

桑洛雖然不情願,但這次确實多虧了蘇逸,該說聲謝謝還是得說的。

此時蘇逸正坐在窗前看書,燈光打在他臉上很柔和,那種恬靜美好的氛圍,讓人不忍心破壞。

桑洛放輕了腳步,正要過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許景嬉嬉笑笑:“小桑同志,想幹壞事兒被我逮住了吧。”

桑洛:“……松開。誰讓你來的,滾回去。”

許景死死拽着他胳膊,哽咽兩聲:“臭寶,你已經兩個小時零五分六秒沒回我的消息了,你是不是不愛了?別說!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只是想跟我玩欲擒故縱。”

桑洛:“……”

許景:“好的臭寶,你贏了,我該死的對你心動了,我以後一定會努力掙錢養你!讓你住大別墅!每天在五百平方米的大床中醒來!”

“所以可以先把你兜裏的餅幹分給我嗎?我今天沒要到飯飯,好餓。”

桑洛一挑眉:“你抗揍嗎?”

許景松開他:“讨厭!”

桑洛拳頭硬了:“滾。趁着法律還保護你。”

許景哼了一聲,又正經跟他說:“我來是有事要你幫忙的。”

桑洛在一個辦公桌旁坐下,許景就坐在他身旁。

“就之前那個民國小少爺的配音視頻,我後來才發現,這篇漫畫原作者發布過聲明,除你以外,其他人未經允許不能轉載和使用。”

桑洛看了他一眼。

許景:“但我用都用了,還被粉絲轉出去好多條,删不盡,我就去找他要使用權啊,結果人把我拉黑了。”

搞得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他拿不到版權,粉絲又把他的視頻到處發,沒有授權保障遲早會出問題。

他主要還是為了粉絲,不想讓他們因為喜歡自己惹上麻煩。

桑洛:“所以?”

許景朝他抛了個媚眼兒:“所以我這不找您來了嗎,他是你粉絲,你說話管用,就勞煩您撈我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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