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人跑了,桑洛想去追,但又放不下替他挨了一扳手的蘇逸。

他暴躁地踢了下門:“操!”

又回頭去看蘇逸,沒好氣地說:“怎麽樣了?你傻逼嗎,非得幫我擋,我挨一下又不會死。”

蘇逸是額頭被砸了一下,血已經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他捂着傷口,疼得眼眶通紅,還擡頭朝桑洛蒼白地笑:

“我不擋,他會砸到哥眼睛。”

桑洛怔了一瞬,很不自在地別開頭皺起眉:“怎麽可能。”

其實他也明白,那一扳手真落下來,後果會很嚴重,眼睛瞎了都是輕的,砸到太陽穴,可能當場人就沒了。

當時只有一瞬間思考的機會,他性格又沖動,只顧着抓住男人,沒把自己考慮進去。

桑洛心裏忽然有那麽點慶幸,幸虧今天蘇逸跟來了。

但還是很氣,這人幫他擋那一下,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事嗎?

真他媽傻逼透了,還笑得出來。

他又狠狠踹了幾腳門出氣。

蘇逸疼得緩緩彎下腰,想蹲在地上。

桑洛一把拽住他胳膊,緊張地問:“怎麽了?”

蘇逸搖搖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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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洛把他拉起來:“走,先去醫院,等會兒我讓小陽報警。”

蘇逸:“不能報警。”

桑洛:“?”

蘇逸呼了口氣,試圖緩解疼痛,靠在牆邊站穩才說:“報警的話就憑幾張照片,沒有确切的證據,最多只會拘留他幾天。”

“但他看到哥的臉了,對小陽也一清二楚,出來後一定會報複。”

桑洛啧了聲,真他媽麻煩:“那怎麽辦。”

蘇逸擡眼看他,眸色很深,卻讓人摸不透:“哥,別管了,會惹禍上身。”

一瞬間,桑洛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震驚地看着面前這個人。

惹禍上身?為了自保就不管女同事的死活?就讓人渣逍遙法外?

怎麽會有這麽自私的想法?

桑洛扶着蘇逸胳膊的手緩緩垂下:“你說什麽?”

看他不可置信的樣子,蘇逸安靜了會兒,忽然笑了:“我開玩笑的。”

桑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去扶他:“先去醫院。”

小陽本來想跟他們一起,但桑洛看她受到了驚吓,需要好好休息,就把自家鑰匙給了她,讓她收拾東西過去住。

車上的時候,蘇逸望着窗外,突然說:“哥是想讓小陽在你那兒長住嗎。”

桑洛操控着方向盤:“不然呢。”

至少得等她找到下一個安全的住所再說。

那個破小區連個安保都沒有,小陽一個女孩子,今天幸虧是他倆還沒下班,不然真出點什麽事兒怎麽辦。

蘇逸扭頭看他,彎唇一笑:“哥,讓她去我那兒吧。你家離錄音棚太遠,她每天上班很不方便。”

桑洛餘光瞥見他額頭上的傷痕,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心跟揪起來似的,那種感覺讓他有點煩。

“行。你去跟她說。”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挂號處幾乎都沒人,大廳和走廊上也只有護士在忙來忙去。

醫生簡單問了下蘇逸的傷是怎麽弄的,聽說是被扳手砸的,他皺了下眉,建議他們拍個片,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還得住院觀察一晚,會不會有點腦震蕩。

畢竟傷的是腦袋,這玩意兒比較小氣,一出問題可能就是大問題。

桑洛很耐心地聽醫生說完,又去辦理了住院手續,然後帶着蘇逸住進了病房。

蘇逸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目光很溫柔。

桑洛把接的熱水放在床頭櫃上,命令式的:“今晚我在這兒陪你,困了就睡。”

蘇逸半躺着:“哥,你歇會,我沒事。”

桑洛橫了他一眼,因為疲憊眼角還布着血絲,很兇的樣子:“閉嘴。”

他一兇,蘇逸就朝他笑。

那麽小一只窩在被子裏,乖乖的,特招人喜歡。

桑洛心髒猛然一跳,他掩耳盜鈴似的飛速挪開了目光。

病房是單間,屋裏只有他們兩人,很安靜,只有走廊偶爾有點腳步聲。

桑洛背對着蘇逸,拿出手機給小陽發消息,交代她餓了的話家裏的吃的在哪兒,浴室裏有一次性浴巾和洗漱用品,以及哪間是收拾過的客房。

等弄完後他再轉過身,蘇逸已經閉上了眼睛。

桑洛莫名松了口氣,他目光落在蘇逸臉上,一寸一寸地掃過。

這是重逢以來,兩人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單獨相處,也是第一次他明目張膽地打量蘇逸。

說不清是什麽心情,面前的這張臉也比三年前要成熟些了,隐約能看出從前的稚嫩的輪廓,桑洛記起了些細碎的片段。

大學的時候,有次外出他跟蘇逸偶然碰到了。

正巧大熱的天氣,他剛買了盒哈根達斯冰淇淋,還沒吃呢,就看見蘇逸穿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從前面過來。

那時蘇逸走路總愛低着頭,桑洛還笑話過他是不是在地上找金子。

後來才明白,低頭是為了避開別人的目光,也是為了不跟人交流。

但當時的桑洛并不懂,還主動跟蘇逸打了招呼。

結果蘇逸擡頭第一眼看的不是他,而是他手裏的冰淇淋。

眸子亮了一瞬,但又很克制,只看了那麽一眼,目光就收了回去。

桑洛捕捉到了蘇逸這個小動作,他猶豫片刻,把冰淇淋遞了過去:“吃嗎?”

蘇逸垂着眼,樣子有點冷酷,但耳朵微微發紅。

他搖了搖頭。

桑洛又說:“我買完後才想起今天胃不舒服,吃不了,這玩意兒挺貴的,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把它吃了。”

他想着,看蘇逸的穿着打扮,應該是家裏比較貧困,學校每次的貧困助學金裏也有他的名字,平時蘇逸的日子肯定過得很節約,這種娛樂性的消費品應該不常買。

但大好的年紀,不就該吃好吃的東西,玩好玩的游戲,追喜歡的人嗎,吃兩口冰淇淋都要克制的話,那活得真有點無趣。

不是出于可憐,那時桑洛的心理有點近似于——看到了一只特別乖、又有點口不對心的小兔子,就很想給它喂食,看它吃得飽飽的,滿足地撸撸肚皮。

蘇逸最後還是吃掉了那盒冰淇淋,還紅着耳根同桑洛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那天桑洛感覺渾身上下都很清爽,天似乎都特別藍。

只不過後來蘇逸還是給他轉了幾十塊,算是冰淇淋的錢。

為了不傷他自尊,桑洛收下了。

回憶結束,病房裏兩人的呼吸都很輕,蘇逸額頭上的碎發有點蓋住了傷口的紗布。

桑洛怕不透氣,就伸出指尖輕輕去撩了下,沒想到下一秒蘇逸就睜開了眼。

那雙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桑洛驀地耳根有點熱,眉毛一豎就兇他:“閉眼!”

蘇逸就聽話地閉上了眼,嘴角還噙着笑。

桑洛咬牙,這人怎麽跟三年前一點都不一樣了呢。

以前明明那麽容易害羞,從不敢跟他對視,現在膽子倒是大了。

安靜了會兒,桑洛別扭地背過身:“剛才,謝謝你。”

謝謝你三個字他說得簡直比他的肢體語言還要別扭,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後,還要經過牙縫擠一擠,吝啬得可憐。

蘇逸:“嗯。”

桑洛:“你這人都不知道客氣一下嗎。”

蘇逸笑了:“哥,不用謝。”

他這麽聽話,桑洛反而感覺沒勁兒得很。

“睡覺,我關燈了。”他站起身把燈閉了又回來,就那樣坐着靠着椅子過了一夜。

第二天蘇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沒什麽大問題,醫生又給他拿了點藥,桑洛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然後兩人一起去的錄音棚,今天還有工作要做。

小陽昨天受了驚吓,又回想起這段日子被人跟蹤的詭異感,她心裏一陣後怕,整個人都恹恹的,臉色慘白。

“還好嗎?”

一只手伸過來,遞給她一杯熱水。

小陽蒼白一笑:“謝謝蘇老師。”

蘇逸在她身旁坐下:“最近別回家了,去我那兒住吧,我家離這裏很近,上班方便。”

小陽瞪大了眼,那怎麽好意思。

但她也實在不敢再回那個老小區了,找房子也需要時間,而且她很可能被那個男人跟蹤了,單獨住的話仍然擺脫不了困境。

“好,那就打擾蘇老師了,我可以付房租的。”

蘇逸微微一笑,搖搖頭:“不用。但,我想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小陽:“什麽忙,您盡管說。”

蘇逸回頭看了眼,桑洛正在錄音室認真地工作,他湊近了些才說:

“那個男人,昨晚他看到了我哥的臉,我哥可能會有危險,你幫我把他釣出來,可以嗎?”

因為昨晚桑洛走的前面,雖然天色很黑,但那人很可能還是記住了他的樣子。

只要他一天沒落網,桑洛就一直有被報複的危險。

聽到這話,小陽臉色唰得一下慘白,她生理反應地怕得哆嗦。

蘇逸柔聲安慰:“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小陽胸口起伏:“蘇、蘇老師,我知道我拒絕的話很自私,但我真的特別特別害怕,我們不能報警把他抓起來嗎?”

蘇逸安靜地看着她,那雙眸子深得像一口枯井,好像下一刻就會爬出什麽怪獸來。

但在小陽擡頭看他的時候,他神色又變得很溫柔。

“小陽,我們沒有證據,僅憑幾張照片,就算警察願意立案,他也頂多是入室行竊,最多只會拘留幾天。”

“你沒想過,他從牢裏出來後,會怎麽報複你嗎?沒想過昨天不是我跟桑老師,你會面臨怎樣的處境嗎?你願意就這樣輕易地放過他?”

小陽臉色更白了,整個人縮成一團:“那、那怎麽辦。”

蘇逸說:“幫我把他釣出來,我們再找出他确切的犯罪證據,把他釘死,讓他牢底坐穿。”

小陽沉默了很久,突然問了一句:“蘇老師,你跟桑老師是什麽關系,為什麽願意為了他冒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兔子:一切都以哥哥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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