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紀音瀾抱着大哥哭了好久, 久到緊緊扒着大哥雙腿的胳膊都酸了也沒放開。
紀久望趁機壓下了被動靜止不動的心魔。
癫狂的心魔從未有過如此乖巧的時刻，以前心魔犯的時候，紀久望從一開始只需少許力量應對, 到現在需要耗費十之七八的力量。
他本打算等心魔猖獗到, 需要他用上九成左右的功力去對付時，就離開紀家，找個偏遠的地方和心魔同歸于盡。
這是唯一能徹底阻止心魔侵占控制他身體的辦法。
他和心魔共存了百年之久,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輕松就壓下心魔。
——是因為瀾崽。
紀久望平複了一下體內還有些紊亂的法力，彎腰想把挂在他腿上的幼崽抱起來。
卻沒想小O崽崽竟然不讓抱, 還噫噫嗚嗚地哭：“哥哥不要嗚嗚瀾瀾不要走, 瀾瀾留下來、留下來陪你嗚嗚嗚！！！”
這是怕被他丢出房間呢。
紀大哥心有內疚，雖說之前讓瀾崽出去是事出有因, 但他當時竭力和心魔抵抗，想必語氣肯定不會好。
怕是把瀾崽吓壞了。
“不讓瀾崽出去。”紀久望就低聲說, 聲音裏還帶着隐忍過後的沙啞，“瀾崽松手，讓哥哥抱。”
紀音瀾睜着荷包蛋眼, 透過霧蒙蒙的眼淚擡頭看他。
紀大哥眼裏滲人的紅已經褪去，雖還帶着些許疲色，卻已經變成了往日黑沉的瞳眸。
就連桂花的味道都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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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這才相信大哥不會把自己丢出去了，于是他吸吸鼻子松開手，抽抽噎噎地跟哥哥撒嬌：“哥哥、哥哥抱！”
紀久望把幼崽抱進懷中, 輕輕拍着幼崽的後背。
紀音瀾這次是真的被吓狠了, 一雙小手緊緊摟住紀大哥的脖子, 噫噫嗚嗚了好久才終于平靜下來。
“哥哥沒事？”幼崽的小奶音裏還帶着很重的鼻音。
紀久望抱着幼崽坐到床邊, 聲音裏的沙啞都已經退去不少：“沒事。”
紀音瀾就擡頭看他, 臉上還挂着淚痕, 漂亮的小鹿眼一圈都是紅的。
幼崽盯着紀大哥看了好久，肉乎乎的小手還在大哥臉上摸來摸去，還隔着眼皮輕輕碰了碰大哥的眼睛。
他記得剛剛大哥很難受的時候，眼睛都是紅色的，看着可吓人了。
——肯定是眼睛生病了，旺旺哥哥才會這麽難受吧？
紀音瀾吸吸鼻子，湊上去用軟乎乎的小嘴巴親親大哥的眼睛，在對方薄薄的眼皮上留下兩灘濕乎乎的水印。
然後又抱緊大哥的脖子問：“哥哥不會死？”
紀久望一怔。
他沒法向瀾崽做出‘不會死’的承諾。
“哥哥不要死。”幼崽奶聲奶氣的聲音聽起來像撒嬌一樣，紀久望卻聽見了裏頭的些許恐慌，和滿滿的堅定，“瀾瀾不要哥哥死，瀾瀾幫哥哥打壞蛋。”
紀久望沉默片刻，偏頭親了親幼崽毛茸茸的腦袋瓜：“好。”
紀久望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有心魔這件事。
但是紀音瀾不懂，為什麽旺旺哥哥生病了卻不告訴爸爸媽媽。在幼崽的認知中，如果生病了就要告訴大人，就會有醫生叔叔來給自己看病。
雖然藥不好吃，有的時候還苦苦的，但是吃完藥病就會好起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因此，拒絕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甚至讓瀾崽也不要說出去的紀大哥，就收獲了瀾崽‘哥哥不乖乖’的幼崽凝視。
紀大哥沒法解釋心魔和生病的區別，只能說：“哥哥的病很奇怪，看醫生沒有用，吃藥打針也沒有用。”
幼崽就又擔心地直皺眉。
吃藥打針都沒有用，那大哥豈不是只能繼續病着？那、那病要是一直不好……
三歲的小崽崽沒有太多的知識儲備，卻也從教學動畫片裏學到過，世間萬物皆有生老病死。
如果生病了一直治不好，最終的歸點只會是死亡。
想到這裏，紀音瀾就覺得好難受好難受，他不想旺旺哥哥死。
“不可以。”幼崽的小奶音裏又帶上了些哭腔，“瀾瀾不要哥哥死。”
紀久望難得覺得有些束手無策。
紀音瀾哽咽道：“哥哥去看醫生吧，我們去找能治好哥哥病的醫生，宇宙這麽大這麽大，一定可以找到的。”
紀久望無言。
瀾崽剛剛的擁抱化解了他這次的心魔，但這并不代表他的心魔能被瀾崽徹底消滅。
更何況……紀久望私心裏并不希望幼崽和自己的心魔接觸太過。
他的心魔，藏着他上輩子最黑暗的情緒和最極端的執念，那不是一個才三歲的幼崽能承受得住的。
可紀久望不想，不代表紀音瀾不願意。
幼崽噫噫嗚嗚地哭，哭着哭着，又突然想起剛剛的事，想起哥哥明明已經那麽難受了，卻在他抱抱之後突然好了，連眼睛都不紅了。
星星姐姐說，他覺醒了好厲害好厲害的天賦，是可以治愈別人的天賦。
那、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治好旺旺哥哥？
紀音瀾擡頭，看着大哥此刻平靜的、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面龐，在心裏下定決心。
他一定要治好大哥。
小小的Omega崽崽在心裏握拳，一低頭卻看見，大哥脖頸間沾滿了他的眼淚鼻涕。
紀音瀾：“……”
他把大哥弄髒啦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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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大哥‘生病’這件事，紀音瀾最終還是和大哥拉了勾勾，約定好不要告訴別人。
至于房間中的另一個當事人，只消紀久望一個輕飄飄的眼神警告，小機器人就連忙捂住嘴巴，摔歪掉的腦袋努力擺動，以表明自己不會告密的決心。
誰叫它只是一個小系統，是明明白白的食物鏈底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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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晚飯時，紀媽媽有些茫然地看着脖子摔歪的小機器人：“怎麽又壞了？”
紀音瀾心虛地小聲說：“瀾瀾不小心踢到奶茶俠啦。”
小機器人補刀：“摔了三次呢！”
“哦，三次啊。”紀媽媽瞥它一眼，“瀾瀾還想再摔幾次嗎？反正壞都壞了……”
系統：“！！！”
好、好狠毒一Omega！
紀媽媽掩嘴輕笑：“逗你玩呢，瞧把你給吓的。”
紀音瀾也笑：“奶茶俠是個膽小鬼！瀾瀾說哥哥房間有怪獸，奶茶俠都不敢進去啦！”
系統：“……”
不敢進去的人明明是你吧傻崽！！！
三天的度假旅行很快就只剩下最後一天了。
最後一天的安排非常自由，前兩天的集體活動結束後，最後一天就由大家自由行動，只要在度假區的範圍內，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把想玩的都玩個遍之後，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紀音瀾從器材室內翻出一個小皮球，拉着大家一起去打了會低配版的沙灘排球後，眼睛又控制不住地開始尋找紀大哥的身影。
——沒找到。
果然又沒找到，紀音瀾心說，大哥肯定又去工作了，明明昨天還在生病不舒服，今天卻連好好休息都做不到。
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旁邊有聲音喊：“崽崽接球！”
但想出神的紀音瀾根本沒聽到，緊接着，沉思中的小Omega被小皮球砸中腦門，啪叽一下一屁墩坐到了沙地裏。
紀音瀾摸摸腦門，又看了一眼滾遠的小皮球，整只崽都懵了。
好在小皮球用的是很軟韌的材質，把球傳給他的紀媽媽也卸了力道，所以并不怎麽疼，就是把出神的幼崽砸懵了。
等回神後，紀音瀾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小屁股上的沙子，撿起滾到一邊的小皮球。
前方的紀三哥回頭道：“瀾崽加油！打回去！”
紀音瀾眼神堅定地點頭：“嗯！”
然後抛球揮手，用力把球拍了出去。小皮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相當精準地砸中了紀三哥的後腦勺。
場上寂靜一秒，随即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幼崽後知後覺地哎呀一聲：“瀾瀾打歪啦。”
無辜中槍的紀三哥淚目，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嗚嗚嗚！
紀音瀾跟着大家一起玩了一會，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沒了蹤影的紀大哥。
好巧不巧，失蹤了整整一個上午的紀大哥突然出現了。
紀音瀾眼前一亮，完全忘了自己還在和大家一起打球呢，就往紀大哥的身上撲去。
網對面的宋有然正好在發球，他的目标是站在場地邊緣的小宿池，卻沒想到宿池身前突然竄出一個紀音瀾。
于是這球又直直地沖向小Omega的身上。
小宿池的反應很快，他一把拉住紀音瀾的胳膊往旁邊一帶，一起躲開了宋有然的發球。
這一球出界了。
紀時安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宋小然你準頭也太差了點吧，這麽大個場地你都能打出界！連瀾崽都不如呢！你說是不是呀瀾崽？”
然而除了跳腳的宋有然，沒有別的人回應他。
紀三哥回頭一看，就瞅見他最愛的瀾崽奔向紀大哥，歡歡喜喜地把自己塞到紀大哥的懷裏，把可憐的紀三哥忘到了一邊。
紀三哥：“……”
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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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久望上午并沒有去工作，而是去了一趟小樹林。
昨日那艘盜獵船會出現在那裏，目的就是那片靈氣充溢的小樹林中，開啓了靈智的一只小樹妖。
昨天管理局來人後，帶走了違規盜獵者，卻并沒有對那只小樹 妖多加關注。
這是管理局的一貫做法，不會過多幹涉靈獸靈植們的正常生活和修煉，只會在對方遇到人為導致的危險時，才會出手保護和援助。
紀久望的理念卻與他們不同，只要碰上了，紀大哥就多多少少會搭把手幫個忙。
尤其這只小樹妖才剛開啓靈智不久，紀大哥很願意稍稍幫個忙，好讓它能更安全地修煉。
但讓紀久望沒有想到的是，他所以為的小樹妖其實并不是小樹妖，而是一只本體為仙人掌的小精怪。
一只躲在海灘小樹林裏的仙人掌？
只能說，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更離奇的是，明明這只小仙人掌怕人得很，連他留下的能穩固靈智的靈藥都不要，卻在他離開的時候跟了上來。
紀久望剛走沒兩步，就察覺到身後細微的動靜，回頭就發現小仙人掌的位置變了。
他走兩步，小仙人掌就跟着走兩步，還把自己的根埋在沙地裏，假裝自己根本沒動。
傻得不行，和小傻崽一樣憨憨的。
紀久望幹脆不管它了，它想跟着就跟着，實在不行他的靈戒裏也容得下這麽個小東西。
殊不知，這小仙人掌跟上紀久望，卻并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他身上的屬于紀音瀾的氣息。
那股氣息很微弱，卻舒服極了，小仙人掌覺得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
——跟上眼前這個人類，它就能找到那命中注定一見傾心的人啦！
因此，撲到紀大哥懷裏的紀音瀾在撒嬌蹭蹭過後，一擡眼就看見了紀大哥身後不遠處，那一株突兀支棱在沙灘上的小仙人掌。
幼崽茫然地歪歪頭。
好奇怪，這個仙人掌之前就在這裏的嗎？
然後他就看見，那株小小的仙人掌突然動了動，其中最為飽滿的那一瓣朝他左右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紀音瀾驚奇地瞪大眼睛：“哇哦！”
幼崽輕輕蹬腿從大哥身上跳下地，晃着小揪揪跑到了仙人掌身前蹲了下來。
小仙人掌從幼崽身上感覺到了它喜歡的氣息，幹淨又純粹。
這是紀音瀾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仙人掌。
——又是一個第一次。
紀音瀾奶聲奶氣地和它打招呼：“你好呀。”
一旁打球的衆人也注意到了這株突然出現的小仙人掌，全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小仙人掌又晃了晃，然後像是有些害羞一樣，向外伸展的掌葉輕輕向內蜷縮了一下，又慢慢舒展開。
小模樣可愛得緊，紀音瀾看得心癢癢的，就想伸手去摸摸它。
紀三哥連忙想阻攔：“瀾瀾不要摸，有刺會痛！”
但幼崽的手已經落在了仙人掌身上，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幼崽觸碰的地方，那些長長的堅硬的刺，卻瞬間柔軟貼服下來，沒有紮到幼崽軟嫩的手心。
紀音瀾驚奇地又哇了一聲。
宋有然震驚不已，一邊說：“好神奇啊。”一邊也伸手想去試試。
然而小仙人掌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甚至在宋有然快要碰到自己的時候，防衛般伸長了尖尖的刺。
宋有然被尖刺戳了個正着，疼得吱哇亂叫。
紀時安哈哈大笑，一邊心說還好他動作慢了一步，否則這會被刺的人就是他了。
紀久望解釋道：“這個仙人掌開了靈智，是個小精怪，等修煉到一定程度，就能幻化人形變成妖。”
不過像這種小精怪，脾氣都古怪得很，在修煉成妖之前不會輕易出現在外界視線中。
這一只會突然主動跑出來，已經是非常離奇的一件事了。
紀音瀾好奇地摸摸小仙人掌的尖刺，又碰了碰那朵黃色的小花骨朵，淺色的眼瞳亮晶晶：“瀾瀾喜歡仙人掌。”
小仙人掌羞澀的抖了抖花骨朵，往幼崽肉乎乎的手心裏蹭了蹭。
于是，這一趟為期三日的度假日結束後，紀音瀾收獲了一株頂着黃色花骨朵的小仙人掌。
叫小仙。
歪脖子的小機器人看着霸占了幼崽小小懷抱的仙人掌，整個統莫名有些酸唧唧的。
可惡。
明明以前只有它能享受幼崽奶味的小懷抱！
小仙人掌被瞪得一個哆嗦，又往幼崽奶味的懷抱裏縮了縮。
從沙灘度假回家之後，不僅紀大哥的假期結束了，紀三哥和沈業也要重返工作。
就連紀二姐也接到了上面發給她的任務，讓她準備準備，帶隊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
熱鬧了短短幾天的紀家，很快就又要冷清下去了。
——說冷清其實也不合适，畢竟紀家現在住了這麽多人，怎麽也談不上冷清二字。
但三個哥哥姐姐的離去，肯定會讓最小的崽崽失落幾天。
最小的那只崽又是家裏所有人的快樂源泉，幼崽心情不好，家裏自然怎麽 也熱鬧不起來。
但這次不一樣了。
紀音瀾心裏記挂着大哥生病的事，一聽大哥要回公司去上班，小小的幼崽怎麽可能還坐得住。
他還記得自己發過誓，一定要治好紀大哥的病！所以在紀大哥病好之前，他一定要對紀大哥寸步不離！
于是吃完早飯準備出門的紀大哥，就發現自己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準确的說是三個，小尾巴後面還跟了兩個小小尾巴，小機器人和小仙人掌。
紀久望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跟着自己的紀音瀾。
小小的幼崽躲在一棵小灌木叢後面，似乎不想被發現，但他不知道，他頭頂上那個迎風飄揚的小揪揪還暴露在外面，讓人不想發現都難。
紀久望覺得可愛，難得升起了陪幼崽玩的心思，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飛快地回頭。
小O崽崽慌慌張張地找地方躲藏，最後發現根本來不及，幹脆雙手一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整一個掩耳盜鈴的大動作。
紀大哥失笑，回身走了兩步，把傻了吧唧的崽崽抱了起來：“跟着哥哥幹什麽？”
被抱起來的傻崽驚呼了一聲，小肉臉上寫滿了驚訝，似乎在不解為什麽自己藏得這麽好，還會被大哥發現。
紀音瀾小小聲說：“瀾瀾就是想跟着旺旺哥哥。”
紀久望起了逗弄心思，就追問到底：“為什麽想跟着？”
紀音瀾扭扭捏捏，聲音又小了幾個度：“因為、因為……瀾瀾說好要幫哥哥打壞蛋。”
紀大哥便是一愣。壞蛋，哪裏有什麽壞蛋需要幼崽幫忙打呢？
——無非是他的心魔。
紀久望多聰明一人吶，他瞬間就明白過來，瀾崽這是察覺到自己的天賦能幫忙治療他的‘怪病’，所以才想跟着他，幫他打跑‘大壞蛋’。
似乎是怕紀大哥不讓自己跟着，紀音瀾的小胳膊緊緊箍住大哥的脖子，一副任憑你怎麽說我也不松手的決絕。
“哥哥不要瀾瀾走，瀾瀾就要跟着哥哥，哥哥也要瀾瀾！”
幼崽的聲音又軟又糯，因為着急，說的話都帶着些不完整的奇怪，但聽在紀久望的耳中，卻只讓他覺得心神觸動。
他向來認為，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比靈獸和動物更純粹的存在，就是這些還年幼的幼童。
還沒有長大，沒有被這雜亂世間染上別的色彩，還是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
有什麽就說什麽，就算偶爾有一點小心思，也不會隐瞞，真實想法全部明明白白寫在那張嫩生生的小臉蛋上。
小傻崽是其中翹楚，真真是一句假話都說不明白，心虛的時候連頭發絲兒都在打顫。
紀大哥心下軟成一片。
說到底，他從來都不是什麽狼心狗肺的人，他确實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尊沒錯，但那也是因為當時天下人皆負他，所以他也要負天下人。
而來到星際時代後，紀家人以一種不容他拒絕的姿态闖入他的生活，紀久望不是沒有感動。
但他心有顧慮，他的心魔早在萬年前靈氣充沛時都無法徹底遏制，更何況現如今靈氣稀缺的時代。
紀久望知道，遲早有一天他的心魔會徹底失控。
他不想紀家人在那一日太過傷心，所以只能在現在就做出一副無法融入，不和任何人太過親近的姿态。
——只有這樣，等他在察覺到自己即将失控自毀于天地間時，紀家人才不會那樣傷心難過吧。
但紀久望現在隐隐覺得，也許……也許他曾經的計劃和推測，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那日心魔複發，幼崽哭得凄慘的小模樣從他腦海裏閃過。
如果他現在的做法真的有用，真的可以把紀家人在不知不覺中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那這只幼崽何故哭得那樣難過？
紀久望自認，他沒有像紀星雲和紀時安那樣毫無保留地親近紀音瀾，以幼崽的天性，肯定是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
可是……不說之前怎麽樣，就這幾天的度假，幼崽分明是更黏着他。
有兩個聲音在他心底天魔大戰。
一個聲音說，你看看你，明明說着要遠離紀家人，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找借口回家，一次又一次和他們吃團年飯搞家庭聚會還出去玩，這樣優柔寡斷怎麽可能斬斷所有的羁絆！
而另一個聲音又說，可是紀家所有人都很好，你忘了紀爸爸和紀媽媽當初領養你之後如何對你好嗎？你忘了星雲和時安有多喜愛和崇拜你這個大哥嗎？還有瀾崽，瀾崽還那麽小，你真的舍得他只能隔着屏幕說想你嗎？
桂花味變濃了。
紀音瀾聞到了桂花味裏的糾結不安和退縮。
這些情緒太過複雜，幼崽聞不明白，只知道大哥現在心情很不好。
——是因為生病了嗎？
幼崽于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大哥說：“哥哥不要怕，有瀾瀾在，瀾瀾一定會治好你的！”
